第九十三章 深情不及久伴

话说回来，章瑞青好朋友同福承担起章瑞青托付的责任后，他总是先紧着章瑞青家庭的事情，等把人家事情做好后，再回头做自己家里的事。

同福，姓元，他个子不大，说话声音却不小，底气足。什么事情他都肯动脑筋想办法，别人有向他打招呼求帮忙的，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是一副热心肠。

虽说元同福与章瑞青是好朋友也是好街坊，可元同福家里贫穷，姊妹多。也就是吃饭的多干活的少，致使同福十好几岁了，还是说不上媳妇。俗话说：膈肘窝夹粪叉，穷哩调渣。同福家境的确如此。

章瑞青老婆姓郭名叫家珍，娘家是南邻村人。自从章瑞青当兵走后，一开始，郭家珍家里地里活自己能做的就尽量自己做，一来她不想因指使人而耽搁人家事情；二来，彼此邻居是户的，如果经常有人出入寡居之家，生怕别人说闲话嚼耳朵根子。

就这样，大半年过去了。有一天，本来是风和日丽，忽然一阵大风吹过，天色骤变。北面天空上青紫色云彩蜂拥而至，瞪眼之间，电闪雷鸣，渐浓渐黑云层如同决堤的洪水，席卷而来。

起先，从天空落下的是噼里啪啦的大雨点子，有铜钱大小。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雨点变小且密集了起来，瞬间就变成了雨柱子。

房上瓦口里的泄水一窜一窜的，一次比一次射程远。院里的积水都来不及排泄，雨点溅起了朵朵水花，继而一个个水泡鼓胀着，前仆后继，宛如成了一个滂沱的世界。

郭家珍收拾好院里放置的筐铁锨等物件后，她不时地打着楞个神望着雨幕发呆。

待她回转神来，女儿小琴还在炕上躺着，眼睛闭着，一动不动。这孩子，睡了多半天了还是不醒。郭家珍喃喃自语道。

她找了件自己的衣服给孩子盖上，她借着亮光发现孩子脸色通红，小嘴不时抽搐着。她近前用手摸了摸孩子额头，烫得很。

哎呀！孩子发高烧了，郭家珍大喊了起来。可她的声音还是被哗哗的雨声吞没了不少，显得苍白无力。

她想到自己婆婆有哮喘病，得有个人照顾，大伯子家事多，虽说郭家珍喊了几句，既然没有家人应声，那就不打扰就是了。

她猛然间想到了同福，现在她心中甚是焦灼，不顾脚底下光滑，她敲开了元同福的栅栏门。

元同福知情后，二话不说，披了件雨衣便匆匆忙忙赶到郭家珍家里。小琴个子大，肉扭扭的（俚语，肉多，胖的意思），沉乎乎的，郭家珍抱着都要费费劲。同福顺手抄起小琴，紧紧地抱在怀里。

然后，他一头扎进了雨幕中。郭家珍深一脚浅一脚在后面紧跟着。

“应该早点来，孩子烧的这么厉害！”村中樊先生说道。

也是，郭家珍光顾哩在地里薅草，光说孩子睡着了便放了心，谁知道孩子泛病呢。现在想来，她心里倒有了内疚感。

幸亏有同福帮忙，孩子才算是保住了性命。郭家珍感动不已，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元同福把孩子安置好后，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随后，元同福经常上郭家珍家里嘘寒问暖。他看到院里有鸡粑粑了，有垃圾了，等一些小活，他也不放过，拿起扫除就给打扫得干干净净。

郭家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总是给同福做热呼呼的饭让他吃，买浊酒让他喝。

终于有一天，元同福帮郭家珍把地犁好后，那天晚上，元同福喝高了，便与郭家珍住在了一起。

孰料，章瑞青回家，这对于元同福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也让他想也想不到的事情。他听人说过，章瑞青在战场上早已牺牲了，连郭家珍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元同福尴尬之余便选择了躲避装傻。

两天前，郭家珍领着孩子回到了娘家。

章瑞青先给父母请安，然后他听娘说，家珍领着孩子回娘家了。他想即可动身去接郭家珍回家。

他娘说：“你也拾荒（俚语，疲倦之意）了，先好好休息一下，赶明个娘与你一起去接。”

有了老娘子这句话，有了老娘子陪着，他的心里总算平静了下来。

第二天，章瑞青与娘就伴来到了丈人家，他娘俩刚走进门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来岁女孩正在院里玩耍。

“小琴，你爹回来了。”章瑞青娘说道。

“奶奶，我奶奶来了。”小女孩激动地说道。她拉着奶奶的手，眼珠不错地看着章瑞青。

章瑞青迟疑了一下便上前将小琴抱住，小琴挣脱道：“我去告诉娘。”

小琴在前面引路跑进了后院。

此时，郭家珍正在家洗衣服，她刚要把洗好的衣服往铁丝搭，突然，她看到丈夫章瑞青来到了跟前。她有些眩晕，手里的衣服随即掉在地上。

章瑞青一切看得真真切切，郭家珍巨大的隆腹凸显出来，他眼睛一模糊心里不由地难受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在梦中吧。他镇静下来后发现事实摆在眼前。

他娘忙上前扶住家珍，不停地说道：“家珍，你怎么了？”

郭家珍身子软绵绵地，在婆婆及娘的搀扶下进了屋里。

再看章瑞青，家里早已没有他的影踪。

等章瑞青娘找到瑞青时，他正在一拐弯处的过头里发呆地伫立着，手指不停地摸着土坯墙下面铺着的苇子，拽出一截，然后在手里卟捻着，一会儿，他用手扣粉掉蓝砖上的白碱。刮过来刮过去，泪水扑簌簌掉了下来。

“孩子，看你那傻样，快来家里来，呆在外面多不好。”他娘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儿子。旁边还有他丈母娘。

“我不去，她都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了，我去是干什么嘛？！”

这时，章瑞青姑姑也赶来了，他姑姑婆家就是岳父对门。

“去家里吧，家珍早就想你了。”他姑姑说道。

“她想我了，真是笑话，真要是那样的话，她就不会背叛我，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章瑞青激动地说道。

这时候，郭家珍在家里嘤嘤地哭个不停。

“快去看看家珍和孩子吧！”家人劝章瑞青道。

他姑姑上前拽着章瑞青，章瑞青不愣着身子表示拒绝。

附近的人也有出来了，这个劝那个拽。

章瑞青越看越难受，他猛地一下撩开了衣襟，拔出手枪，大声说道：“你们谁在劝我，我就开枪与那两个狗杂种同归于尽！”

大家伙瞬间被章瑞青异常举动所震撼，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从章瑞青的眼神可以看出，那炽热的怒火喷射着烈焰，而他的心灵却已支离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