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春风夜场 春风得意

歌手和DJ声浪交叠地唱着：“啦~啦啦~啦~啦！”

他们唱一句，台下的人就跟着唱一句。

“啦~啦啦~啦~啦！”

DJ一只手倒拿话筒对着疯狂的人群手舞足蹈，煽动着气氛。

“啦~啦啦~啦~啦！”

大家都非常配合地又跳又唱。

以前每当叶小加喝到七分醉意的时候也会跳入舞池，和大家一起放肆地狂欢。

今天他没有，他只是安静地喝着酒。

那一杯“臆想之狼”并未将他变成狂野的狼，反倒变作了深沉的狼。

一位和他很熟的公主俏皮地，靠着他的肩膀，打趣说：“小加哥，你是来相亲的么？”他对于叶小加的深沉有点不习惯。

这种所谓的深沉在她看来有点装。

叶小加饮了一口酒，笑着说：“你擦的什么香水？好香啊！”

公主噗嗤一笑。

平时叶小加那身设计感极强的着装总能引起全场瞩目，今天只穿了件中袖白T恤，一条九分裤，一双做工考究的白皮鞋，可说是非常素了。

他的酒喝了许久一半都没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来相亲的么？”公主才说完，叶小加就搂着她的细腰说：“就是来和你相亲的。”

公主呸了一声，端着酒杯溜了。

不得不说，春风小馆的公主个个都有着让男人内火焚烧、让女人羡慕嫉妒的曼妙身姿。

叶小加哈哈一笑，透过玻璃酒杯扫视着夜场，红男绿女，灯红酒绿，可是除了眼前，他怎么也想不起更早些时候的事情。

酒杯转动着，像在转动整个世界……

不远处的落地窗座位处有个美女朝他眨了眨眼睛，他笑着敬了她一杯酒，两个隔空对酌，通过**的灯光能看到美女手中那杯酒正是他平日爱喝的“颠倒众生”。

——“颠倒众生”这种酒不适合一个人独饮。

吧台的服务生小哥拿着张抹布擦着玻璃杯说：“颠倒众生还是适合大家一起喝！”竟然跟他想到一块去了，叶小加杯子摇了摇，敬了服务生一杯，那服务生名叫花半边，他不是个普通的服务生，叶小加认为他可以算是个了不起的品酒大师。

花半边端起手边的酒，和叶小加对着杯碰了碰。

舞台上，吉他手弹奏着动听的旋律，这段旋律为夜场增添了一些多情与迷离的色彩。

——夜场不是多情的地方，又是最多情的地方，此多情非彼多情。

歌手在深情地唱着：“请，不要问，请，不要等，不羁的心不必为谁留恨……”一首老歌，谱了新曲，加入了蓝调和电子的元素，听来别有其趣。

迷乱的灯光下红蓝变幻、紫青交错，只见落地窗前，那位喝着“颠倒众生”的美女烈焰红唇，穿着一身柔软的黑色轻纱衣裙，身材的曲线像水蛇一样完美，她妩媚地点燃了一支烟，一个绿头发的小子故意贴着她的后背走过，企图借着醉酒的劲头咬她的耳垂，被她巧妙而不失优雅地避开了。

叶小加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两个人又隔空对饮了一杯。

这时，春哥忽然出现在吧台，递给他一杯臆想之狼。

“这是专门为兄弟你调制的。”春哥身处的位置刚好在一盏昏暗的鸟笼灯下，叶小加忽然想起一个电影画面，接过酒喝了一口，笑着说：“几天不见你，当电影明星去了吗？”

“巧了，刚好拍完一部电影。”春哥面前有一盘蚕豆，他用筷子夹起一颗，嚼着说：“你想说我变帅了就直说。”

春哥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喜欢张口就来。

叶小加怒了努嘴，说：“你看，那边那个妹子，超正！”

春哥也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让他的容貌看起来多了些电影的质感，他坏笑着说：“咋了？你这个情场浪子又要出手了吗？我记得你才分手没多久呀！”

“是么？”叶小加有点迷惑，自己是情场浪子？才分手没多久？这话从何说起？他以为春哥在跟他开玩笑，说道：“在我看来，一段感情该结束的时候就该结束了，拖泥带水是不行的。”

春哥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只听他边吃蚕豆边说：“也是，何况还有个人一直在等着你，你可不能辜负了别人。”

春哥饮尽了杯中酒，蓦地冒出这么一句。

“有人在等着我？谁呀？”叶小加有点摸不着头脑。

“嗯哼。”春哥对他的茫然反应并未感到奇怪：“一个对你始终如一的人。”

叶小加费力去回忆，却仿佛坠入虚空，无从着力。

春哥抿了口酒，垂目到酒杯之时抬眼看了看他，叶小加觉得他的眼神深邃得如把明珠城南北隔断的黍离江水一般。

两人再次干杯，臆想之狼也喝完了，春哥叫人取来几支啤酒，满满倒在杯中。

隔壁桌一个漂亮的公主在和顾客划拳，只见他俩“十五二十、十五”“十五二十、二十”地比划了几个来回，那位顾客就趴在了桌子上，嘴里念念有词，公主对着叶小加得意地一笑。

叶小加咳了一声，佯作未见。

春哥看窗边那美女说：“你追小苏的时候不是说好跟别人天长地久的吗？”

“小苏又是谁？”叶小加摆摆手。

春哥似笑非笑地说：“半个月之前的事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完全没有，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叶小加望着美女，轻声说道：“不过那个美女很眼熟，但我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或许你觉得眼熟的不是她……”春哥这句话叶小加没注意，他只听见了后半句：“你知道她是谁吗？”

叶小加没想到他说出这么一句话，讶然问道：“你认识呀？”

春哥笑着说：“嗯哼，认识呀，这很奇怪么？”

“那你怎么不介绍我认识？”叶小加开玩笑地说。

他的牙齿咬了咬酒杯口的玻璃，美酒顺着牙齿漫入舌尖。

春哥一口酒呛住，说：“妈的，你这小子，你要是知道她是谁，你压根就不想认识她。”

“有什么邪乎？我不信。”叶小加瞄了一眼那美女，两个人的目光刚好就撞在了一起。

美女莞尔一笑，风情万种，然后继续独自默默地抽烟。她的手肘靠着窗台，窗外夜灯纷繁，车水马龙。

叶小加暗想，不知为何，这美女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异，像是……像是看到了一个熟人……

“世界上有一种女人是惹不得的。”春哥的话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叶小加听他说得挺认真，也正经地说：“那么，她谁呀？”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

“恕我贵人多忘事……”叶小加自嘲地笑了笑。

春哥用筷子分着盘中的蚕豆，为叶小加满上一杯酒，说：“好吧，看戏，看戏。”

“看戏？”叶小加不明所以。

春哥淡淡地说：“这里将会上演一出好戏。”

只听驻唱歌手一声怒吼，全场都跟着吼了起来，又一声怒吼，又一阵尖叫！

锣鼓手疯狂地敲打着节奏，去追逐着人群的舞步。

吉他的和弦弹出电音，在打击乐的协奏中不断地发出冲击的声波……

咣当……突然一声巨响，一切都停了下来。

——音乐停了，舞步停了，摇摆停了，狂欢停了……

作为老板，春哥保持着应有的淡定。

作为服务生，花半边和那些小公主们保持着职业的稳重。

作为打手，穿着黑衣的他们匆匆跑过来准备上去把那人绑了扔出去，春哥挥手制止了，打手们只好在一旁看着，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作为顾客，每个人都呆住了，包括叶小加。

原来是一个方面大耳的壮汉在音乐狂欢最鼎沸的时候三五步冲上了舞台！

夜场喊麦DJ怒喝：“你是什么人？”

那壮汉反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DJ捂着脸蹲在地上，可见那一巴掌不算轻。

驻唱歌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要干嘛？”

他拿着麦克风，像是在发表演讲。

壮汉一把抢过麦克风，对着舞台下的人群大喊：“现在，我要当着所有人向我最爱的女人求婚！”

锣鼓手补了两个节奏，那壮汉的话音和鼓点几乎同时落下，壮汉横了锣鼓手一眼，贝斯手和键盘手挤眉弄眼使眼色，生怕他转过身再赏几个耳光给锣鼓手。

镁光灯亮着滚烫的光，只见他穿着一件花衬衫，脖子上缠着条大金链子，望之惹人侧目。

除了沉默，人们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看向落地窗前那个美女坐着的位置，朗声说道：“天宁！”

美女看着窗外，抽着烟，一言不发。

“天宁！我爱你！”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从麦克风里传出来，发出重重叠叠的混响回声。

大概三四秒的沉默，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好，人群开始起哄。

吉他手弹奏了一个浪漫的音符。

一个音符，伴随着的就是人群的一声好。

灯光师特意将镁光灯转向了落地窗前，众人顺目看去，也觉惊艳，有人哟了一声还吹起了口哨，更多的人是唧唧喳喳瞎议论。

——假如人类没有语言，世界或许会更加清净。语言越发达，人就变得越来越像苍蝇。

“这人是蘑菇社的赵老三。”有位顾客和陪酒公主说出了此人的身份，几乎和春哥同时说出来。

叶小加喝着酒，说：“在这儿求婚，亏他想得出来！”

春哥示意他转过头去，只见赵老三将话筒放在架子上，快步走下舞台，朝那个美女走去，叶小加有些愕然，也有些嫉妒和醋意……

喊麦DJ捂着脸站起来，驻唱歌手、吉他手、贝斯手、锣鼓手、键盘手们都忍不住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