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梦如泡影 心跳加速的深空幻觉

病房中，小谭打开了电视机，女主持人正在播报一则新闻，说的是阿根廷足坛巨星马拉多纳因心脏病去世，享年60岁。

马拉多纳？谁是马拉多纳？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叶小加心想：这一定是个重要的人物。

关于马拉多纳，不需要太多赘言，但叶小加却不知道他是谁……

然后，杜姐就和小谭聊了起来，说的是什么潘帕斯雄鹰、上帝之手之类的，叶小加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从言辞间揣测，马拉多纳好像是个伟大的球星。这时候，全世界的人都在悼念他……大家在缅怀一个足球的时代以及一个传奇的谢幕……

——对叶小加而言，这属于另一个世界，他却不属于这里，自然对这里的事情完全不知道了。

但是，他又想：“会不会自己原本是属于这里，却意外去了那里呢？”思绪翻飞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梦到一个算命先生坐在桥头，向他招了招手说：“还记得我么？”

叶小加并不认识他。

算命先生穿着身长袍，须发皆白，地上一张布，用毛笔写着看相算命四个大字。叶小加没理他，算命先生却一把抓住他，怪笑说道：“这回你跑不掉了！”叶小加拼命挣扎，不留神失足掉进了河里！啊得一声，从病床上翻倒在地……

“怎么这么不小心！”护士在一旁被吓了一跳。

叶小加被扶上床，他说：“我梦见掉河里了。”

护士无语地说：“就你一天事多！”

叶小加抚着床沿喘着气，护士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叶小加忽生邪念，心想该不会发生某些电影中的剧情吧？心头一阵窃喜。护士开始宽衣解带，她的皮肤很白皙，他有了点生理反应，护士还在诡异地笑着，他也跟着笑，她笑着靠近他……突然，叶小加一声惨叫，这位小护士美女竟然拿出一根针毫不留情地扎入叶小加的眼睛！

——痛入骨髓的刹那，原来还是一个梦！

他翻身起床，护士还在旁边装药水，药水的气味很刺鼻。

他捏了捏大腿，因做梦的事他快把大腿都捏青了。

病房天花板上的灯光罩上，飞蛾绕着转圈，楼上传来弹珠落地的跳动声，嗒，嗒，嗒，好几声，先是有韵律的慢跳，接着变快，最后急促收尾。

他的眼睛有些刺痛，耳边有人说：“你还好吗？”

那个穿着蓝布碎花裙的短发美女笑盈盈地看着他。

很熟悉的面容，叶小加激动地问：“你哪里来的？”

她说：“中国。”

叶小加不太明白，中国？中国是什么国？地球上有这么一个国家？反正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说：“你要去吗？”

叶小加说：“我为什么要去？”

她又说：“我们会在那里见面。”

叶小加正摸不着头脑，她已消失。散似朝云无觅处，事如**了无痕。等她走了，叶小加才想起来她手上拿着个东西，好像是……招魂幡……

——又是梦！

“没完了还！”叶小加醒过来的时候暗骂了一句，一切平静如常，小谭在睡觉，杜姐在打游戏。

他轻轻咳嗽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要知道如果在医院里被人发觉“不正常”，估计会被送到你最不想去的地方，这一点，谁都明白。

在护士的帮助下，叶小加吃了药，困倦再次袭来。他闭上眼养了会神，接着听到一串高跟鞋踏在地上的脆响。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确定，她来了。

但这一次的感觉与上一次又有不同。她上一次到来，叶小加感觉到的是温馨，是柔情，这回，他的背脊却有些发凉。

原本闷热的病房却像开足了冷气。

他等候着高跟鞋的主人走进来。

收音机歌声未停，唱的是一首很老的歌，曲调亦真亦幻，嗓音空灵婉转，歌词邪魅妖冶，令听者莫名地感到压抑不安，喘不过气来。

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护士推门而入。

叶小加顿觉失望，说：“妹妹，能不能关了收音机？那歌听着瘆得慌。”

护士茫然说：“哪来的收音机？”

她捣鼓着药水瓶、输液针，没再理他。

“嘿，哥们儿，你是不是对那小姐姐有意思？”一直玩游戏没怎么说话的小谭忽然凑过来说。

叶小加说：“我看你对她有意思吧？“

护士白了两个人一眼，说：“病人就该好好养病，别嬉皮笑脸没个正经。“

两人哈哈大笑。

小谭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材高挑，手臂和胸脯都结实得像个大沙包，一看就是常年泡在健身房的练家子，那一身腱子肉和叶小加的小身板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叶小加也注意到了自己身材的变化——他发达的肌肉已赫然消失，现在他就是个小身板儿。

至于小谭，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叶小加却能感受到他身体中有某种能量，他猜测，小谭这位健身达人保持某种姿势肯定可以持续很长时间。听他说，他是因为在健身房和人玩拳击导致的肌肉拉伤，所以来住院了。照他所讲，这里应该不是精神科。

从叶小加和护士搭话开始，小谭就一直保持着神秘的微笑。

他嚼着一块麦芽糖说：“我看你就是对人家有意思，”叶小加只好答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我看是你有意思吧？”

小谭哈哈大笑，说道：“我没意思，是你有意思，你有意思，真的，你真有意思！”

叶小加心里一紧，难道在这个世界里自己真的对那个护士姑娘有意思？

小谭还在笑，但他是在笑着和别人通电话，还把叶小加和小护士的事说了一遍，电话另一端的那人应该被他逗得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护士过来安排吃药。

打开药包，一颗颗药粒有好几种颜色，红蓝黄绿天空蓝，还有几颗像咖啡豆，大致一数有十来颗。

叶小加不禁问道：“这是吃药还是吃饭？”

护士冷冷一笑，用手比了个碗的形状，没好气地说：“你吃饭不用碗的么？难怪这么单薄。”

“啊？”叶小加无言以对。

小谭插话道：“小姐姐，他很快就会跟我一起去健身啦！”

护士说道：“你再多嘴，我给你来一针教你三天醒不来。”

小谭果然闭了嘴。

叶小加暗自推断，小谭和小护士之间平时估计没少斗嘴，护士也没少给小谭颜色看。

在护士的帮助下，叶小加以一口凉白开送服了药物，困倦再次袭来，闻到一阵香气，不知是药香还是小护士身上的香水。

天气有点闷热，小护士打开电风扇，风吹在耳边，如情人的呢喃。

收音机里，歌声未停，他听清楚了几句歌词：“夜路慢慢，誓不悔约，火里也去。抚你吻你，却是梦幻，缘尽，似灰飞烟消……梦里是谁……”

——收音机是幻觉吧？护士不是笃定说没有收音机么？他想着又开始出神。

杜姐还在打游戏，她和小谭说：“那个小伙子你认识？”

小谭说：“不认识呀。”

杜姐头也不抬，说：“我以为你们很熟。”

小谭拿过一个橘子剥开，说：“我跟谁都很熟。”

杜姐说：“他前几天一直说梦话，我觉得他有可能会被换到另外的医院。”

小谭谑笑着说：“你是说精神病院吗？”

两人叽叽喳喳地笑了。

小谭问：“他说什么梦话我没注意欸！”

杜姐说：“我留意了一下，有点像是在做广播节目，说什么收音机里的花花世界……还在念叨几个名字，什么天雅、春哥、丹长、鹰什么老大……”

小谭吃完了最后一颗橘子，说：“有可能他就是个电台主持人呢？”

杜姐摇头说：“没可能，电台主持人哪有长这么帅的……”

叶小加闭着眼听着他们的对话，杜姐话音方落，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们转过头，用极其怪异的眼神盯着他……

叶小加错愕之间，杜姐、小谭和身旁忙个没完的小护士，三个人的表情都定格了，动也不动，尤其是小护士，她一双俏目没有了丝毫神采。

叶小加不明就里，朝他们挥手，但他们还是一动不动。

叶小加心道：“天哪！这是怎么了？”

——听说金发天国有一种药能让时间静止，难道小护士服用了那种药？或是他自己服用了那种药？那种药的奇效他只在电影里见到过，莫非电影竟是真实？

接着他眼前一黑……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形成一张幕布，将世界完全遮盖。

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黑色，漫无边际的黑色。

他脚下一空，仿佛坠入虚空，虚空里的虚无全是黑色。

“这，是真实还是虚幻？是虚幻还是真实？”脑海那个小黑屋里的神秘声音在虚空的尽处响起，语调像是在思索什么……

——真实的虚幻，还是虚幻的真实？他默念着这句话。

他望着眼前巨大的黑色漩涡，顿悟惊觉：“好啊，果然是梦！”梦的字音还没说全，他便听到了一声冷笑，笑声落下，漩涡消失，黑暗褪却，天地明如白昼，而他已不在病房。

“又有什么神仙剧情？”他坚信自己在做梦。

人在梦里会发现自己做梦，可是当你发现的时候往往也就是梦该结束的时候。

但这个“梦“没有结束。

——这也不一定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