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师满怀仁

审讯室的炭炉又再次被烧旺了，火苗张牙舞爪的跳跃着，连带着那炉火中的烙铁也越发红起来。十几个带着头套的人被排成了一排，像76号外面那些梧桐树一样孤冷却透露着坚毅。

酒井正一和坂本清太、李志群一起在审讯桌前坐了下来，至于戚一飞他们则都站在了两旁。一个士兵拿着一壶茶走上前为他们倒满了茶水，李志群拿起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然后对吴小宝点点头，后者得令连忙命人将那十几个人的头套都摘了下来。

戚一飞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他看见了熟悉的脸，香园戏院的老板满怀仁，他有一张非常端正的国字脸和一双精明的眼睛，此刻他的视线并没有看自己一眼但戚一飞知道他应该已经看见自己了。

纵观整个上海，能知道自己天狗身份的寥寥无几，而眼前这位满老板就是其中之一，不过戚一飞却并不担心他会出卖自己，因为眼前人有着坚定赴死的信仰，还有一点，满怀仁也是他的老师。

吴小宝站在他们的面前，像个审死官一样审视着他们每一个人，最后停在了满怀仁的身上，他说：“满老板，你还真是聪明啊，竟然懂得用戏园子来当联络点隐藏你们的身份，就这一点我还真是佩服你们啊！”

满怀仁没有说话，从被抓到现在他一直都在思考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日本人能悄无声息的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且瞒过了天狗的眼睛，这说明他们党内一定出现了**，可这个人会是谁呢？香园戏院属于紧急联络站，所以知道这个联络点的人少之又少，满怀仁的心里开始排查每个有可疑的人。

“满老板，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些反日分子的脑子都进水了还是怎么的，为了所谓的民族气节和信仰难道连妻女亲人的性命都不顾了？这都值得么？”

吴小宝其实一直都知道**都是些硬骨头，就算牙口再好想啃动都是件难事儿，可他就不信这个邪，最起码今天不行。李志群和日本人都在场，如果他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丢面子的不仅会是自己还有李志群，到时候，他吴小宝失去的除了日本人的重用更有李志群的信任，所以无论如何他今天都一定要得到点儿什么！

不过，有时候想和做到就好比从上海到杭州，中间所隔不单单是距离还有各种磕绊。

满怀仁听着他的话心里却异常平静，当他和妻子第一天参加革命他们就早已将生死交给了党和国家，至于他们十三岁的女儿，她也是一名优秀的小交通员，所以满怀仁相信他和妻子的女儿一定也是无畏惧生死的！

不过，满怀仁却有些放松了，知道自己妻女都在香园戏院的人少之又少，那这个**的范围也就跟着再次缩小了。

吴小宝见他装聋作哑，脸上之前的平和总算是维持不住了，快走了两步之后他的手狠狠抓住了那个小女孩儿身上的花布衫，戚一飞看见那上面的小碎花儿被揉变成了一片片的花瓣，这也让他明白了一点，一直以来在戏院里卖花儿的小姑娘原来竟然是满怀仁的女儿！

吴小宝说：“满老板，这是你的女儿吧！”

满怀仁却笑了：“吴组长调查的还真清楚，既然都知道了那还问我做什么？”

吴小宝被他这话刺激到了，歇斯底里的抬手反抓住了满怀仁的长衫领子用吼的说：“不是，你他妈的还是人吗？这可是你的女儿！你看看她才十几岁，我随时都可以让她生不如死的！”

满怀仁的脸上依旧带着笑，但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问题：“小雅，你告诉爸爸你怕死么？”

“爸爸，你放心我不怕！”

“吴组长，你真的是连个孩子都不如，她只有十三岁，可她却知道为我们这个病入膏肓的国家而战。而你呢？堂堂七尺男儿却甘愿做日本人的一条狗，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你！”吴小宝脸上的那些横肉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像是炭炉上那些火苗一样忽然又平静了下来，然后笑的肆意张狂，他说：“满老板，我会让你为你说过的话付出代价的。”

他说的这些话很快就应验了，小雅被像抹布一样让吴小宝狠狠扔到了电椅上，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闪而逝的痛苦，但也仅是一瞬，她便笑着唱了起来。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啪啪！

激昂的曲调被吴小宝两巴掌打断，因为太用力，小雅的脸很快变得红肿，一串血顺着嘴角向下。

满怀仁是心疼的，他是父亲，本该用生命来保护自己的孩子可现在却要亲眼看着女儿受尽虐待，但他却并不后悔，因为他同样也是一名战士，在大家面前小家自然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不过，他知道心疼的并不只有自己，还有身旁的妻子杨晟，所以，他安慰的握住了妻子的手。

两个人，一颗心，同样颤抖，流血。

“满老板，你应该对我们特工总部的刑具有所耳闻，在这里，只要是我们想就没有撬不开的嘴，钳子不行我就用锤子，锤子不行我就用钢针，总有一样我相信可以办得到！”

吴小宝说的话狠，看着满怀仁的眼神也狠，他倒是并没有立刻动刑而是看了满怀仁两三分钟，不过最后他还是失望了，所以他给士兵挥了挥手。

很快，一个士兵拎着一个铁桶走了过来，浓烈的汽油味很快盖过了血腥也让审讯室浑浊的气息变得刺鼻窒息。

凝滞的空气中，酒井正一刮茶杯的声音异常清晰，他轻吹着那上面漂浮的茶叶似是在分辨这茶叶的品质。不过戚一飞却知道他应该是在期待接下来的审讯过程，反观李志群，他表情也是平静的，所以也能看出他应该对自己的决定是满意 的，至于坂本清太……

戚一飞发现从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他似乎就没看懂过，就像对俄罗斯的语言，尽管戚一飞已经很努力了但也只是个一知半解，很多时候他都是钻研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