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开杀戒

且说云侯与燕凤栖商定了比拼脚力，便把白雨川所赠的两匹骏马拴在道边林木上，并在树上附上“步行”二字，以免白雨川赶过来发现后徒增担忧。

云侯与燕凤栖脚力全开，真是如风驰电掣一般。那云侯的“千里流云功”已有三四十年的功力，他在江湖上“千里神行”的盛誉绝非浪得虚名，如今虽然已近知天命的年纪，但老当益壮，威风丝毫不减当年。

燕凤栖年方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脚下轻功源自于燕子门“飞燕十九剑”中的“马踏飞燕剑”，功力纯正，奔行之间，那矫捷轻快的身姿有如一只御风而行的飞燕，飘然隽逸，一点也不落下风。

二人一路奔驰，遇山跋山，逢水涉水，心中挂念卧龙山庄战事，自是一刻也不敢停歇，这里暂且不提，且容我先说一说自云侯走后，卧龙山庄与北山七派的战况。

且说那大庄主上官一鹤提一把长剑急匆匆地赶到了北门，正好赶上雷僧与十数个突瓦族番兵的一场酣战。若是在平日里，休说十几个番兵，纵是千军万马也未必能让雷僧雷老三放在眼里。但雷僧在上一场战斗中中毒颇深，此时功力尚未完全复原，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攻击力大打折扣。即便如此，雷僧依然是悍勇异常，他像一只发了疯的雄狮，简直是杀红了眼，每打出一拳、挥出一掌、踢出一脚，都有一个番兵应声而倒，立时毙命。当然，他自己也身中数刀，遍体伤口累累，脖颈间的黑铁禅珠也不知散落何处，身上的袈裟被鲜血染成通红，伴随着他的冲刺拼杀而恣意飞舞，就像一面充满斗志的红色旗帜在战场上来回穿梭。番兵越围越多，雷僧虽然刚勇，但冲杀数次都不能杀出重围，眼见力竭，形同困兽。

上官一鹤眼见此情此景，二话不说，立即拔剑杀入重围，如砍瓜切菜一般连斩数人。雷老三眼看庄主前来相助，顿时更加斗志昂扬。二人并肩作战，且战且退，于层层包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退回了北门之中。

雷僧失血过多，脱离险境后，适才支撑自己战斗下去的精气神渐渐消退，他连喘三口粗气，疲惫不堪、虚弱至极，身体左摇右晃，竟是连站也站不稳了。

上官一鹤扶着雷僧坐倒在地，雷僧有气无力地说道：“庄主……还能见你最后一面……真是太好了……”

上官一鹤道：“老三，不要说胡话，我马上为你疗伤，你还要陪我战斗到底！”边说边把左手附在雷僧后背上，将一股真气连绵不绝地传送过去。

雷僧摆一摆手，笑道：“庄主，不要浪费真气了，没用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上官一鹤止道：“老三，不要多说话，保持体力，你这铁打的雷僧，一定还会好起来的！”

雷僧道：“庄主……大哥……我能叫你一声大哥么？”

上官一鹤道：“雷老三，你说什么鬼话！咱们早就是兄弟，从前是，现在是，往后都是！”

雷僧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强打精神道：“大哥，我如果没有中毒就好了，一炷香之前，那火龙太岁宋玄河在门下耀武扬威地骂战挑衅，我若完好如初，岂能容那厮在家门口放肆？咳咳……”说了这许多话，他不禁咳嗽两声。

“好兄弟，你快别说了，一会儿我亲自去宰了那厮！”上官一鹤劝道。

雷僧继续说道：“大哥，你还是让我把话说完吧。那宋玄河言语恶毒，十分嚣张，晚歌气不过，便仗剑杀出，与那姓宋的大战三十回合，但他毕竟功力尚浅，又斗了十合，便被宋玄河占了上风。这可急坏了一边的小神枪裴遗爱，他一跺脚，也挺枪冲杀出去。二人合力攻击宋玄河，这才勉强稳住局面。孰料……咳咳……孰料番兵狡诈，仗着人多，一二百人一拥而上，把小晚、小裴、宋玄河围在**，趁乱将三人裹挟而去……咳咳……咳咳咳……我眼看小晚和小裴越战越远，心急如焚，便率北门守兵杀入番兵之中，后来你就过来了……咳咳咳……大哥，我没能救出小晚和小裴，只怕他们此时已经失手被擒，北门的兄弟也死伤殆尽……咳咳咳……我真是有负所托……”

上官一鹤眼看雷僧已经气若游丝，又见他遍体鳞伤、满身血迹，不禁湿红了眼眶：“好兄弟，快省些力气，好生将养。”

雷僧颤抖着声音道：“大哥……我要先行一步了……你多加保重，一定要救出小晚他们……来世……还做你的……你的兄弟……”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双手一摊，气绝身亡。

上官一鹤大恸，连喊数声——“兄弟！”“老三！”“雷老三！”但人已西去，再也不醒。

上官一鹤小心翼翼地归置好雷僧的遗体，然后手提三尺长剑，杀出北门。此刻的他已经急了眼，仰天一声长啸：“老夫今日要大开杀戒！”

突瓦番兵正在组织攻破北门，突然北门门户大开，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手持利刃，疯子一般气势汹汹地奔杀而来，转眼之间已连杀十数人！

突瓦番兵被杀得猝不及防，也是被上官一鹤的气势惊吓到，一时间纷纷后撤。

“哈哈！来得好！上官庄主，你终于出现了！”此言一出，自番兵中闪出一个细瘦的道人来。

上官一鹤哪管来者是谁，挺剑便刺。细瘦道人嘿嘿一笑，右手早已暗暗运起功力，出手时整只右手已如烧红的火炭一般闪耀着灼人眼球的光芒！

上官一鹤的长剑与细瘦道人的“火手”甫一相交，他便感觉不妙。只见那三尺长剑被“火手”一寸一寸地熔化吞噬掉，铁水一滴一滴地掉落尘埃，激起一滩一滩地白沫，一团一团的白烟四处飘散，很是难闻，令人作呕。

上官一鹤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高手，这才慢慢恢复了理智，将手中残剑掷在一旁，冷笑道：“哼，火龙摧锋！你就是火龙太岁宋玄河？”

细瘦道人也笑道：“上官庄主，幸会幸会，贫道前来，正是要向阁下的寒冰剑讨教一二。”

上官一鹤右手一挥，自地上随手抄起一把剑，道：“好，那我就用‘寒冰剑法’会一会你的‘大火龙手’。”

冰剑对火手，正是针尖对麦芒。二人所过之处，火星四溅，冰凌纷飞，直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一冰一火之战，后人说来，真可算是江湖上最经典的战斗之一。

上官一鹤衣袂飘飘，阵阵寒风不时拂起他三缕长髯，他坚定的眼神里透着五分仇恨、五分怒气，一招一式都是杀手剑，干净利落，绝不留情。

细瘦道人宋玄河的“大火龙手”自成一家，在江湖上以毁人兵器成名，今日若非上官一鹤以寒冰内力与之抗衡，一时间还真是难逢敌手。

二人旗鼓相当，杀得难分难解，大战七八十合，尚未决出胜负。突然，上官一鹤左手一挥，又在地上抄起一把剑来！双剑在手！双手剑猛攻宋玄河！

宋玄河的“大火龙手”却只是练至单手境界，面对上官一鹤的双剑夹攻，渐渐有些左支右绌，不觉间落了下风。

又战了三十余合，宋玄河败意已显，时机已到！

上官一鹤双剑翻飞，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他眼中杀机一现，右手剑直击宋玄河左胸！宋玄河挥拳来挡时，上官一鹤反手就是一记左手剑，正中宋玄河右肩！宋玄河中剑疾退——不然整只右臂就要齐肩而断！上官一鹤并不追赶，右手剑脱手而出，快箭一般又射中宋玄河左臂！

宋玄河连中两剑，正错愕间，上官一鹤已经大步流星地赶上，左手剑距他的咽喉仅剩三寸！

上官一鹤带着愤恨，朝宋玄河的喉咙毫不犹豫地刺去！至此宋玄河完败，必死无疑了。但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惊愕转瞬间变为一丝狡黠的奸笑：“且慢！你不管你那乖儿子的死活了吗？”

上官一鹤的剑尖已经浅浅地扎入宋玄河的脖颈，鲜血流入宋玄河的衣服里，顺着他的脖子画出一道细细的红线。

但上官一鹤只好收手。

他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抽搐。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断颤动的左手。

三缕长髯随风飘摇，此刻宛如千百支扎入他下巴的细箭！

上官一鹤孤独地站在天地之间，片刻，他才一字一字地道来：“恶贼，你放了他们，我饶过你。”

宋玄河放声大笑：“哈哈哈，上官庄主，这件事恐怕得倒过来说，你把剑扔了，贫道考虑放人。”

上官一鹤明白，此刻自己把剑丢下，就与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没有任何差别了。

但他别无选择。

因为一众番兵已经拥着五花大绑的上官晚歌和裴遗爱走了过来。刀和剑，就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上官晚歌喊道：“父亲，别管我，快杀了他!”

神枪小裴转头对上官晚歌道：“今日咱俩死在一起，也算人生一大快事了，哈哈！”

但上官一鹤岂能不管他们二人？

他无奈地把左手力道一松，那剑便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令人糟心的闷响。

电光火石之间，宋玄河迅疾地出手疾戳，连封上官一鹤三处大穴！又顺势一脚踢出，把上官一鹤踹翻在地！

宋玄河反败为胜，得意道：“上官庄主，原来你如此好骗。”

上官一鹤趴在地上，怒道：“姓宋的，怎么，你要反悔不成？”

宋玄河呵呵一笑：“兵不厌诈，这个道理你不懂么？当然，所谓关心则乱，也不能怨你太笨。”

“奸贼！”

“到阴曹地府去骂个痛快吧，今日，你们全都得死！”宋玄河狠狠地拔出刚才上官一鹤射在他左臂上的剑，接着就要向上官一鹤刺去！

突然背后一阵冷风袭来，宋玄河急忙转身，挥剑一击，斩落一把背后袭来的飞剑！

与此同时，场外传来一声大喝：“休伤吾主，你四爷爷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