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佛口蛇心

朱略眉毛一挑，道：“无恨贤侄，你怕是在说笑吧！老叔毕竟在卧龙山庄呆了二十多年，对这神枪小裴，老叔岂能不知？小裴可是当年的铁面御史裴炎公之后，又深受上官一鹤十几年的抚养和授艺之恩，怎么会听你调遣，造上官家的反？”

上官无恨笑道：“朱老叔，你忘了我刚才所说的吗？人嘛，都是有弱点的。义父对我上官无恨不也是恩重如山吗？我最终还不是被朱老叔你给说服了？只要号准了脉，对症下药，就没有谈不拢的事。事态紧急，容当后说，若能把裴遗爱拉拢过来，今夜就正好起事！两位前辈请在这里稍候片刻，晚辈去去便来！”

上官无恨离了藏书阁，快步向“止戈库”的方向奔去。来到山崖跟前，他按照吴是非所说，顺着藤索迅速地向崖底降落下去。

人还未到崖底，他在半空里远远地便听到刀剑相交传来的金属撞击之声，于是心中暗暗想道：看来裴遗爱和燕凤栖大战正酣，打斗还未结束，这真是天助我也！

想到这里，上官无恨便隔空喊道：“怎么搞的！好好的，怎么还打起来了呢？裴小弟，还不立刻住手！燕少侠是我卧龙山庄的贵客，万万不可对他无礼！”

燕凤栖正愁无法脱身，眼看来者是上官无恨，便道：“无恨公子，这其中都是误会，你赶快替我劝住裴小弟！”

上官晚歌见来了救兵，如水止渴，喜道：“大兄，我实在是挡不住他们，你快让他们俩不要再打了！”

说话的功夫，上官无恨渐行渐近，眼见裴遗爱不依不饶地纠缠着燕凤栖，二人打得难舍难分，他明知故问，先向上官晚歌问道：“小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两个因何大打出手？这裴小弟步步杀机，可不像是在切磋武艺呀！”

上官晚歌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不知怎么说才好：“大兄，我说了，你可不要取笑我。”

上官无恨追问道：“眼下谁有功夫和你开玩笑？你不说明缘由，我该如何劝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再不说，只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眼看事态紧急，上官晚歌也顾不得遮遮掩掩了，便如实说道：“他们俩打起来，其实是为了我……为了我争风吃醋……”

上官无恨终究还是揶揄了她一句：“嗨，我说这山底下怎么这么大的酸味儿呢！”

上官晚歌娇嗔道：“大兄！说好不拿我寻开心的！你到底能不能帮我劝开他们俩，你可不要让小妹我觉得你是个废物。”

上官无恨摇着白纸扇道：“那你还不赶紧走开？”

“为什么要让我走？”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事情因你而起，这个时候他俩一看见你，醋意就难消减。如果你不走开的话，大兄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使尽浑身解数，恐怕也徒劳无功呀！”

上官晚歌跺一跺脚：“好吧，我走就是，这里交给你啦，你可要答应我，他们两个都必须是毫发无损！”

上官无恨摆手笑道：“我的好妹妹，不要啰嗦了，快些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回你自己的房间呆着去吧！”

上官无恨眼见上官晚歌攀着藤索爬上山壁，离开了崖底，这才观察战局，思量如何制止二人。

他边看边寻思：裴遗爱怒气冲天，一杆长枪龙飞凤舞，进攻可谓咄咄逼人；燕凤栖并不想厮打，也没有用尽全力厮打，虽是处处防守，可也守得滴水不漏！二人枪法、剑法都是炉火纯青、独步天下，凭自己一人之力，要想破掉这刀光剑影的战局，办法只有一个——搅局！

于是上官无恨把手中白纸扇一挥，使出他的“折扇神功”，纵身向裴遗爱与燕凤栖杀气四溢的圈子里胡乱打去！

上官无恨这一全无章法地“捣乱”，的确把裴遗爱和燕凤栖打懵了，二人枪法和剑法大乱，上官无恨趁乱先是把白纸扇一收，使个“点穴撅”的招数，用扇骨隔开了燕凤栖的宝剑，然后另一边猿臂长舒，一把紧紧攥住了裴遗爱的长枪！裴遗爱用力扯一扯长枪，一时却是奈何不得。

上官无恨趁机向燕凤栖道：“燕少侠，小晚已经回她的房间，你还不赶紧去寻她么？”

燕凤栖好不容易摆脱纠缠，抽身而出，便向山壁的方向一边飞奔一边大声喊道：“多谢无恨公子，容当后报！”

裴遗爱怒不可遏，一双满是杀气的眼睛瞪向上官无恨，厉声呵斥道：“无恨，你敢助他坏我好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上官无恨一手大力按住裴遗爱的长枪，眼看燕凤栖也攀着藤索离去了，这才向裴遗爱笑道：“小裴呀小裴，我的傻弟弟，你看不出来我是在帮你吗？你想，眼下小晚受燕凤栖那个臭小子甜言蜜语的蛊惑，一颗芳心全都交付于他，你何必在这个时候自讨没趣？试想，如果你把燕凤栖杀了，那么小晚就会伤心一辈子，她就是守活寡、做尼姑也不会委身与你，更糟的是，她还会恨你一辈子，终此一生都会把你视作仇敌！”

裴遗爱狠狠道：“哼，阿晚是我的，我得不到阿晚，别人也休想得到！大不了我和姓燕的同归于尽，管不了那么多了！无恨，你给我把手拿开，你若再敢拦我，可别怪我的枪尖没有长眼！”

上官无恨知道不能硬来，只好把手撒开。

裴遗爱提着长枪向山壁的藤索攀去，上官无恨却在他背后冷冷地说了一句：“哼，小裴，你不配得到小晚！”

裴遗爱闻言停住脚步，侧头问道：“无恨，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上官无恨清一清嗓子，用洪亮的嗓门一字一句地大声说道：“小裴，你听好了，我说你不过是一介莽夫，你根本配不上小晚！”

裴遗爱蓦然转身，眼神中杀机毕现，他横枪一指，厉声道：“无恨，我忍你很久了，这次是你的死期到了！”

上官无恨手摇白纸扇，泰然自若道：“小裴，在我死之前，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等我问清楚问明白了，你就是在我身上扎上三四十个窟窿，哥哥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问吧！我让你死个明白！”

“小裴，我问你，你究竟爱不爱小晚？你究竟想不想得到小晚？”上官无恨大声问道。

裴遗爱没有握枪的另一只手早已攥成了铁拳，此时手背青筋暴露，手骨被攥得“嘎嘎”作响。他抬头望一望夜空，向上天大声喊道：“这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爱阿晚！也没有人比我更想得到阿晚！”

“为了小晚，你可以不顾一切吗？”

“我对天发誓，为了阿晚，我可以上刀山、下火海！”

“如果有人阻止你得到小晚呢？”

“我就杀了他（她）！”

“如果是你身边至亲之人阻止你得到小晚呢？”

裴遗爱忽然默不作声，他的嘴角不住地颤动，片刻才冷冷答道：“杀！”

上官无恨接道：“好！现在我确信不疑了，你是真心深爱着小晚。把我这好妹妹交付给你，我就放心了。”

“现在你可以放心地去死了。”

“如果我有办法帮你得到小晚，你想不想听一听呢？”

“多谢你的好意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搞定。你，就安心受死吧。”

“裴小弟呀，你可要想好了，杀了我，你就会永远地失去小晚了！你冷静地回想一下，下午的时候，你在小树林里拒绝了我的好意，那么，请问，今晚你以你自己的方式鲁莽行事，有没有挽回小晚，使她回心转意？请你如实回答我！”

裴遗爱好似被浇了一头凉水，他低头沉思片刻，语气稍缓道：“没有。”

“现在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试一试我给你想的办法呢？”上官无恨乘机追问。

“如果你的办法确实能够帮我，我这次就饶你一命。”说话间，裴遗爱已经把长枪收回，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上官无恨手里又摇起了白纸扇：“我的办法很简单——既然燕凤栖俘获了小晚的芳心，那就设计把小晚的芳心夺取回来。”

“你说得轻巧，这难道比杀了燕凤栖更容易吗？”

“所以我需要一个人的命，有了这条人命，便足以让燕凤栖身败名裂!”

裴遗爱断然道：“谁的命？我去杀了他（她）！”

上官无恨剑眉一挑，问道：“我来问你，在这卧龙山庄里，与小晚最亲的人是谁？”

“自然是我师父、阿晚的父亲上官庄主。”

“如果他死了，而燕凤栖是杀掉他的凶手呢？”

“那么阿晚肯定会痛不欲生，而且对燕凤栖恨之入骨！……且慢，难道你说的要杀的人，是上官庄主？”

“不错。”

“这不可能！燕凤栖怎么会听我们的话，动手杀了他的上官世伯呢？你开什么玩笑！”裴遗爱难以置信。

“所以，我要你动手。”

“什么？你要我杀了我师父？这可是欺师灭祖！你当我裴遗爱是忘恩负义的禽兽吗？”

“你刚才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了，为了小晚，你是可以不顾一切的，即便是你身边至亲之人，你也是毫不手软的！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裴遗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在做一个让他两难的决定。

上官无恨继续煽风点火道：“你那感人肺腑的对小晚的真爱誓言还算不算数了？难不成是你是信口胡诌？”

“当然不是！”裴遗爱晃一晃拳头，向身边的大树猛然砸落下去，一只铁拳被他砸出血来，“杀人容易，可是如果让阿晚知道了这事是我干的……”

“我只要你下定决心干成这一件事，后面的事都交给我来做。我说是燕凤栖杀的，那就是他杀的。”

片刻的沉默之后，裴遗爱才自嘴里吐出三个字来：“好！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