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铁汉勇烈

上官无恨返回藏书阁的时候，齐七七正立在门外等候着。无恨看看月亮将近中天，知道已是子时时分。他一边向屋内走去一边向齐七七问道：“等了多久了？”

齐七七答道：“禀公子，小人约莫是一盏茶之前回来的。”

“进屋里来回话吧。”

齐七七紧随无恨之后进入藏书阁，转身恭恭敬敬地把门关上，然后躬身侍立，等候问询。

上官无恨坐定后，问道：“义父安睡了吗？”

齐七七答道：“回公子，庄主在庄内巡查一番后，又练了一刻钟的剑法，半个时辰前便回房间入睡了。于是小人又去探查了铁大师，铁大师却一直都没有卧床休息，而是盘膝打坐，闭目养神，周身禅香缭绕，似乎仍是在疗养他的伤势。”

上官无恨道：“辛苦你了，你去把吴是非叫起来，然后你们两个在门外候命。今天晚上有大事要做，待我大功告成，尔等皆有重赏！”

齐七七得令而出。朱略这才问道：“无恨贤侄，事情办妥了吗？神枪小裴是否答应出手？”

上官无恨颔首道：“朱老叔，无恨办事，保证万无一失，你老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当下大战方息，强敌未到，众人心倦神疲，正是戒备松懈的时候，我们今夜起事，各个击破，必可一举成功！”

欧阳昆仑道：“好，所谓夜长梦多，既然万事俱备，无恨也成竹在胸，那么机不可失，老夫也同意立刻举事。无恨，依你之见，这上官老儿和铁和尚，我们应该先拿谁开刀呢？”

上官无恨道：“上官一鹤已然熟睡，我们暂且不去惊动他。依我看，不如先杀了铁佛，断掉上官一鹤的左膀右臂！”

“嗯，你且说一说你的详细计划，我和你朱老叔，应该做些什么、怎么做？”

上官无恨道：“将军，朱老叔，事关机密，请两位前辈靠近些，且容无恨低声说来，以防隔墙有耳。”

于是三个人向前凑在一起，无恨便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朱略边听边想：这小子年纪轻轻，不仅是心狠手辣，心思竟然也如此缜密，真是一肚子的鬼蜮伎俩！看来他跟随奕奕大师学习棋艺，非但没有学到这天下第一棋师的仙风道骨、超凡脱俗，反倒是积攒了满脑子的阴谋诡计！

——朱略自认老谋深算，听到无恨的此番谋划，也不觉冒出一身冷汗来！

三人商议完毕，欧阳昆仑拍案叫绝道：“好，就这么干！”

于是上官无恨扬声唤吴是非进来，吩咐道：“你现在马上去铁佛处通知他，就说北山七派又来进犯，军情紧急，庄主请他即刻去议事厅商议退敌之策！”

铁佛急匆匆地赶到议事厅的时候，大厅里却是一片黑暗与寂静，连一根火烛也没有点起来。此时月至中天，明澈的月色投射下来，照得大厅里如积水一般空明，地面上树影幢幢，风移影动，显得四周极为诡秘。

怪哉，庄主召我前来，为何却没让人事先把灯火点起来，他这可是头一回来迟——铁佛一边寻思着，一边自身上摸出火折子，把靠近门口的六七支火烛点燃了。

议事厅里顿时就充满了金灿灿的光亮，铁佛这才看清楚，在议事厅上座正中的第一把交椅之上，有一个口中被塞了棉布、身体被五花大绑的年轻人坐在上面！再定睛仔细一看，这个年轻人却是卧龙山庄上官家的大公子上官无恨！

铁佛惊疑道：“无恨公子，是谁把你捆起来了？你莫慌，待老衲给你松绑！”他边说边向前走去，才走了两三步，他忽然虎躯一扭，猛然转身，同时把一对铁掌挥舞出去，正好接住了突如其来的一双大手在背后的偷袭！

——原来铁佛刚才一进议事厅就隐隐觉得气氛不对，待点了灯，看见被捆绑的上官无恨之后，他更是提高了警惕，而且上官无恨也一直在用眼色提醒他身后埋伏的危险。但铁佛临危不乱，他将计就计，表面装作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的样子，看上去毫无戒心，实则是外松内紧，早已暗暗运起了“天罡金甲”的功力护体！这一计“引蛇出洞”果然奏效，铁佛耳听背后敌人将近之时，才猝然转身出手！

四掌相交，铁佛与偷袭者旗鼓相当、不分上下，谁也没有后退半步！铁佛看时，那偷袭者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叛出卧龙山庄的大总管朱不笑！

“朱略，你来得正好，老衲正要找你算账！”铁佛厉声呵斥道。

朱略阴恻恻地一笑：“老秃，这十支‘透骨黑龙钻’扎在肉里的滋味儿，可还受用？”

铁佛道：“老衲近日骨头痒得很，多谢你这几只钉子，正好给老衲挠上一挠，真是舒服极了！”

朱略笑道：“哈！老秃，死到临头你还嘴硬，这十支‘透骨黑龙钻’不管是钉在谁的身上，那都是如骨中钉、肉中刺一般，非得把人疼得痛入骨髓不可！你能硬抗这许多时辰，倒真是让老夫佩服的五体投地。还有一点，你也休想瞒我，不管你再怎么难受，你都不敢把这十只钉子逼出体外，因为这么做将会使你气血紊乱、功力散尽而亡！”

铁佛冷冷道：“老衲劝你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性命安危吧，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落在了老衲的手里，就休想活着出去！”

朱略却是皮笑肉不笑了：“老秃，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此番在劫难逃，西天路上，老夫送你一程罢！”

“好！老衲就与你连拼三掌，看一看究竟是谁的命硬！”

话已至此，朱略突然收敛笑容，目光一寒，满眼都是杀机：“好！动手吧！”

一句“动手”，铁佛以为朱略真的是要与自己硬拼三掌，于是撤掌发力，再向朱略的双手推去！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却是朱略招呼同伴的一句信号！

铁佛双手甫一接上朱略的手掌，突然便觉得后脊一凉——这感觉，与昨日朱略以透骨黑龙钻在背后偷袭自己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铁佛怒吼一声：“嘿！叛贼！你屡屡在背后算计我，算什么好汉！”

朱略急忙撤掌抽身，连退三步，大笑一声：“哈！老秃你错了，这次算计你的，可不是我！”

铁佛扭头一看，只见背后除了上官无恨，哪里还有别人？上官无恨手里摇着扇子，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身后两丈之遥的地方——看来他刚才被口塞棉布、五花大绑，都是假象。铁佛此时真的是又惊又疑了：“无恨公子，难道是你在背后偷袭老衲？”

上官无恨从容道：“铁伯，不错，送给你这第十一支透骨黑龙钻，破去你最后一层‘天罡金甲’功力的，正是我，上官无恨。”

铁佛叹气道：“老衲万万没想到，你——卧龙山庄的大公子，居然会暗算我！你这么做，是你父亲的授意吗？老衲对卧龙山庄和大雄王朝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若是庄主要杀我，老衲死不瞑目！”

“铁伯又错了，我义父也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功夫管你的死活？你圆寂之后，这笔账，只管记在我无恨头上便是。”

铁佛闻言瞠目结舌道：“什么！你还要对你父亲不利？无恨，这可是大逆不道，会遭天打雷劈的！难道你忘了庄主对你一番抚养栽培的恩情了吗？身负这弑父之名，你就不怕身败名裂、遭世人唾弃吗？无恨，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么做对你可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朱略此时插话道：“非也非也，铁老秃，上官一鹤待无恨不公呐！无恨公子此时若不乘机搏上一把，只怕这庄主之位，上官一鹤迟早都要传给承业那个黄毛孽种！所谓成王败寇，自古强者胜、胜者王，是非善恶从来都是王者评定！待无恨公子辅我圣主平定天下、功成名就之时，谁还记得这些微不足道的陈年旧事？到那时，卧龙山庄必定是天下第一门派，上官家将会尊荣无比、风光无限！你铁大师忠肝义胆、感天动地，无恨公子不也是为了上官家尽心竭力、鞠躬尽瘁么？”

“呸！你这番邦逆贼，休要在这里巧舌如簧、蛊惑人心！”铁佛啐了一口浓痰，又向上官无恨道，“无恨，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父亲不止一次地和我提起过，说他百年之后，会把庄主之位传继给你，他对你可是殷殷以待、寄予厚望呐，你万不可执迷不悟、铸成大错呀！你现在回头是岸、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上官无恨却是摆手道：“铁伯不必多言，天意助我成事，我已经急不可耐了！你放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会给大家留个全尸的！”

铁佛闻言心想——此人六亲不认，连自己的义父都能下得去手，真是狼子野心，此时不除，必是天下大患！于是他仰天一声长笑：“哈哈！既然多说无益，那么你们两个，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这议事大厅！”言罢，他奋起余威，飞身攻向朱略！

朱略只道铁佛最后一层金甲被破，可谓金身已坏，应该是功力大减、不足为患，未料铁佛临死之前舍身一搏，竟是如此剽悍勇烈！朱略不敢怠慢，双手疾挥，片刻之间已连接铁佛三掌！第一掌使他连退五步，第二掌使他连退三步，接到第三掌的时候，他已经被逼退到墙边角落里了！但是朱略知道，铁佛气力已衰，对自己已经没有威胁了，因为他这三掌，每一掌的力道都要比前一掌弱了三分！

于是朱略化掌为拳，向前反扑，使一式“黑虎掏心”，一记重拳直向铁佛胸口狠狠捣去！

铁佛道：“阿弥陀佛，来得好！”他并不闪躲，待朱略的铁拳奔至胸前，他才虎躯稍侧，使朱略的拳头擦胸而过，然后他双臂张开，向着朱略来了个开怀大抱！

朱略被铁佛这出人意料的大力拥抱搞得懵圈，他赶忙把身体扭动，却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铁佛的手臂！

铁佛冷笑道：“阿弥陀佛，逆贼，咱们两个同归于尽吧！”

话音未落，朱略只觉胸腹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前胸透过后背、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朱略大惊！此时铁佛已松开搂抱自己的手臂，瘫坐在地上，单手在胸，打起坐来。

朱略顺势踢出一脚，试图把铁佛踹在一边，岂料自己一脚踢出，另一条腿不由自主地一软，竟然把自己晃倒在地！朱略往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胸腹之上，大小共十一个窟窿正在往外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