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分歧

迪化城恢复了平静，许瀚带领专家们完成了守护机场的任务，司令员用自己的吉普车将许瀚和许颖送回了家。

司令员跟着许瀚父女走进了许家：“许工，今晚你父女二人可以睡个安稳觉，再也没有敌人来打扰这座城市了……”

许瀚将司令员延至沙发上坐下：“司令员，我们的水利勘察报告和今冬的水利计划已经做出来了……”

司令员高兴地：“太好了，我现在就拿回去看看！”

许颖递给司令员一杯茶。

许瀚走到书架前查找资料。

司令员端着茶杯环顾四周：“唔！许工，你家挺好，有点儿书香门第的味道……”

许瀚将资料递给司令员。

司令员接过资料站起身：“许工，你父女二人赶快休息，我告辞了……”

许瀚：“您不小酌一杯……”

司令员看表：“天快亮了，你们也睡不了多一会儿，改天吧……”

司令员说完匆匆走出了门。

许瀚望着司令员的背影喃喃地：“这么大的将军，我看怎么就不像呢……”

“爸爸，您不觉得司令员有点像个老农民？”许颖笑着说道，“还有我们的救命恩人刘喜田，我救了的杨进，像个老爸爸的老班长，还有田耕和程征，他们不是工人就是农民，但他们又都是职业军人！”

许瀚感慨地点点头：“就是这些工人和农民组成的军队，打败了蒋介石的几百万大军，成了这个国家的主人！”

洪涛得知许瀚马上要带领测绘队，去天山南北勘测后，立即带着罗玉前往许家拜访许瀚父女。

洪涛和罗玉提着一兜水果走进许家时，许瀚、许颖正忙着收拾行李。

许瀚见二人走进屋，慌忙迎上俩人。

许颖诧异地看着罗玉。

洪涛拉着许瀚的手介绍罗玉：“许工，这是我爱人罗玉！”

罗玉伸出手和许瀚相握：“许工，我老听洪涛念叨您，听说你们很快要走，我俩特意来看看您和许颖……”

许瀚用佩服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位参加过长征的女政委：“我听洪涛说起过您，了不起，巾帼英雄，女中豪杰……”

许颖上前打断父亲：“爸爸别背戏文！”她上前拉着罗玉的手，“我就是许颖，我该叫您……嫂子还是大姐？”

罗玉爽朗一笑：“叫大姐，让男权见鬼去吧……”

许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干练、爽快的大姐，她开心地大笑起来：“说的好！我赞成！”

洪涛推门走进了红军团团部。

程征忙从桌旁站起身，放下笔冲洪涛敬礼：“政委！”

洪涛走到桌边拿起笔看看，又将笔放下：“程征，笔好使吗？”

程征笑笑：“好使，太好使了！”

洪涛伸手点点程征额头，责备道：“你小子，送笔的人来迪化，你也不去看看人家！”

程征一楞……他得知许颖来团里找过自己，还收到了许颖送给自己的手套和笔套后，他确实想去看望许颖，但又不好意思：“有什么好看的？事情这样多，哪有心思去串门呀！”

“听说给你们团派了一个政委？”

“嘿！政委，我正要求你去给司令员说说，这政委咱们团不要也罢！”

“不要？为什么不要？是不是这政委没有工作能力呀？”

“不是，政委，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事妈，嘴头子忒厉害不说，还有一肚皮的阴谋诡计，真让人受不了……”

“这不是理由，咱们部队从没规定过女的不能当政委的！说出你的真心话！”

“政委，给咱们这里弄个女的挺别扭的，女人嘛，唔，总是婆婆妈妈的，让人受不了，政委，求您给司令员说说，重新给咱们团换一个……”

洪涛生气地：“胡闹！政委随便换的吗？这么多年的兵白当了，亏你还是个当团长的，我……”

门开了，老王走进了屋。

洪涛打住了话头。

老王看见洪涛高兴地上前拉着洪涛手：“政委，您回来了！”

洪涛从衣袋里拿出一包烟丝给老王：“老班长，这是我给您带来的！”

老王接过烟丝放进包里：“政委，听说许工他们要走了？”

洪涛：“老班长，不是听说，他们很快就要出发了！”

老王伸手在程征头上敲了一下：“这小子，人家小许同志送给你笔套和手套，你居然不知道去看看人家！”

洪涛诧异地：“老班长，小许同志她来过了？”

老王：“不但来过，还送给我和小杨，刘喜田还有这小子一人一双羊皮手套！这闺女重情重义，难得！”

洪涛从程征手里拿过笔套，又从桌上拿起笔放入套中：“程征，抽空去看看人家吧，又是笔套又是手套的，你不去看看人家，这份情看你拿什么去还！”

程征挠头：“政委，我可没有礼物送人家……”

洪涛：“人到了，情就到了，哪来这么多的讲究！还不快去，迟了人家就开拔了！”

程征急忙抓过笔和笔套狂奔出屋子。

老王和洪涛哈哈大笑。

程征风风火火地跑进司令部大院，差一点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司令员。

程征急忙向司令员敬礼：“报告，司，司令员！”

司令员诧异地：“程征？你来这里干啥？你小子难道是未卜先知？”

程征迷茫地：“什么未卜先知？司令员，许先生他们走了？”

司令员奇怪地：“许先生？你问他们干什么？他们刚刚走，这会儿怕是出城了！”

程征沮丧地：“还是迟了一步！”

司令员望望程征：“什么迟一步早一步的，我正要派人找你！”

程征立正：“司令员，有什么任务尽管交给我！”

司令员认真地：“对，有任务！第一批空运部队马上到，他们到后你把城防任务交给他们后来我这里报道！”

程征敬礼：“是！司令员，又让咱们团执行什么任务？”

“暂时保密。快去机场，晚上叫上罗玉政委来我这里吃饭，我请客！”

“司令员，我一听见您请客就准没什么好事儿！”

司令员催促道：“还贫什么嘴，快去机场，飞机一会儿就降下来了”

程征冲司令员敬礼：“是，执行命令！”

司令员望着跑出去的程征，喃喃念了一句：“马放南山，铸剑为犁，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了……”

司令员制定出了生产计划，大个子奉司令员之命，开车把许瀚父女接回了迪化。

许瀚回家换上干净衣服后，便匆匆赶到了司令部。

司令员一见许瀚走进门，便从办公桌前站起身迎向许瀚。

俩人热情握手，司令员兴致勃勃地将许瀚拉至地图前：“许工，我制定出了1950年的生产建设计划，请您来参谋参谋，如若可行，我明天就向部队下达任务，这就是我接您回来的目的！”

许瀚看着地图：“事在必行，事在必行，司令员，快说说你的生产建设计划……”

司令员拿着笔在地图上比划着：“我想在这个冬季完成20万公顷土地的水利工程，力争垦荒150万亩！如果这个计划能够实现，我们可以收获粮食130至140万石！我们再种上100亩地的棉花，这样，**除了自给自足外，多余的粮食还可以支援国家……”

许瀚望望司令员兴致勃勃的神情，不由皱起了眉头：“司令员，我们给您的全疆水利勘察报告和水利工程计划您看了吗？”

司令员点点头：“看了，许工，正是因为看了你们的勘察报告和水利工程计划，我才制定出了今冬在哈密、迪化、沙湾、绥来、安集海、伊宁、焉耆、库尔勒、阿克苏、喀什、和田完成20万公顷地灌溉的水利工程计划……”

许瀚一怔，不敢相信地望着司令员：“司令员，这是天方夜潭，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计划……”

司令员放下笔笑望着许瀚：“许工，今天我找您来，就是想统一一下思想！我看，你们的计划太过于保守！你们计划在今冬只完成5万公顷土地的灌溉，垦荒50万亩，这个计划不是我们要的计划！许工，你也许不知道我们这支部队当年开垦南泥湾的业绩，所以……”

许瀚生气地打断司令员：“我不管什么南泥湾北泥湾，我只知道这里是**，西北最旱的省！每年这里平均降雨量不到200公厘，因此耕地全部要依赖人工灌溉，这里不患无地患无水！我们提供给您的水利资料，是我们在这块土地上摸索了10多年的经验，它不仅只是数据，而是我们10多年的心血的结晶，我希望您能重视它……”

司令员固执地：“许工，正因为我们非常重视这一切，也非常珍惜你们的劳动成果，我才找您来统一思想……”

许瀚强忍怒火：“统一？怎么统一？司令员，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您的计划非常荒谬，您根本就没重视**的自然特点，而是想当然的纸上谈兵！”

司令员气极反笑：“我纸上谈兵？哈哈哈……真是可笑，我南征北战几十年，还从没人敢说过我纸上谈兵！许工，你知道我们在南泥湾是怎么干的吗？我们在艰苦卓绝的条件下开荒种地，让部队渡过了难关！我们来到**也要发扬南泥湾精神，你的计划不符合我们的精神，我看您在心目中还不相信我们的能力，还将我们和国民党划等号！”

许瀚大怒：“胡说八道！是的，如果你们一定要坚持愚昧，那我根本无法相信你们……”

司令员愤怒地举起了手欲往桌上拍，手在空中止住了，他狠狠愤怒地将手掌击在自己肩上：“愚昧？我告诉你，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国民党办不到的事，我们**人可以办到！前人办不到的事，我们**人照样可以办到！”

许瀚冷笑：“我也可以坦诚地告诉你，任何不尊重科学的事业都将一事无成！任何不尊重科学的行为都是愚蠢的！”

司令员焦躁地：“难道只有按照你的计划走才叫尊重科学？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许瀚怒声道：“你算说对了，在这件事上我永远自以为是！”

许瀚觉得司令员不可理喻，气愤地转身往外走去。

许瀚走到门口，和走进门来的大个子撞了个满怀。

许瀚气愤地一把推开大个子，怒火冲天摔门而去。

大个子摸摸头，望望生气的司令员：“许老力气真不小……”

司令员冲大个子发怒道：“别在这里大喊大叫！你给我出去！”

大个子一怔，望望司令员的神情，吐吐舌头，慌忙退了出去。

司令员烦燥地将铅笔在手中折断，他扔掉铅笔怒火冲天地说道：“纸上谈兵！哼！”

司令员想冷静一下，便端起一磁缸中水从自己头上浇下，然后静静坐下闭上了眼睛。

许瀚气冲冲地走出了司令部大门。

大个子气喘吁吁追上许瀚，跑上前拦在许瀚身前：“许……许老，您是怎么把司令员气成这般模样的？”

许瀚余气犹存：“你问他去！”

大个子哀求道：“许老，我求您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许老，说老实话，我真没看见司令员生过这么大的气……”

许瀚推开大个子顾自走去。

大个子冲许瀚背影大声说道：“许老，您错了，司令员一直把开发**和建设**的希望寄托在您的身上……”

许瀚站了一下，又往前走去。

大个子大声喊道：“许老，司令员说您一个人就能抵一个师……”

许瀚放慢了脚步，脑际中回想起了自己父女二人被解放军相救的情景……他想起了牺牲了的张勇，想起了程征，想起了刘喜田，想起了杨进，想起了老班长，想起了和红军团相处的一幕幕情景，想起了司令员对待自己的一切……他放慢了脚步，猛地转回身大步朝司令部奔去。

坐在凳子上闷头吸烟的司令员。

许瀚走进屋，他望望司令员，在靠墙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司令员抬头望望许瀚欲言又止，将头偏到了一边。

许瀚见状，将身子偏向了另一边。

司令员扔掉烟蒂沉声说道：“**的建设和发展需要有胆有识的开拓者！”

许瀚强硬地：“**的建设和发展更需要科学技术，任何蛮干的行为都会得不偿失！”

司令员见许瀚如此固执，便伤感地说道：“你这么说，我们之间没法统一了？我这里需要的是开拓者……”

许瀚见司令员把自己当成了懦夫，便沉重地站起身：“好吧！我没办法充当这样的开拓者，也不可能去充当这样的开拓者，请让我回西安或者去任何地方都行……”

司令员抬头痛苦地望着许瀚：“许工，没想到你这样固执……”

许瀚生气地说道：“不！这不是固执，这叫坚持真理！司令员，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武断，这样不讲道理……”

司令员一下站立起身：“什么？我武断？我不讲理？”他气极反笑，“好，好好好，我领导不了你，你爱上哪上哪去吧！”

许瀚绝决地站起身说道：“请给我办好手续，我明天就走！”他一脸痛苦地转身离去。

司令员伸手欲喊，又止住了口，懊恼地坐下重重击了腿上一拳。

许瀚怒气冲冲地走进家，奔进卧室拿出皮箱收拾行李，他将衣物胡乱扔进箱里，又走进书架前，心情沉重地取下书放入箱中。

许颖走进屋，一脸愕然奔至父亲身边：“爸爸，您这是怎么了？”

许瀚生气地：“小颖，你什么都不用问，赶快收拾东西，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许颖吃惊地：“走？爸爸我们去哪里？”

“回西安，万一不行，咱们回老家去，反正这里不能呆了……”

许颖大吃一惊：“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建设大西北难道不是您的毕生心愿吗？眼下建设大西北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许瀚伸手制止住女儿，颓然坐在床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孩子，不注重科学技术永远都开发不了大西北！爸爸青年时代的万丈雄心早被**的国民党政府给扑灭了，我原以为**应该有所作为，谁知道他们竟然一点都不尊重科学技术，漠视我对全疆水文的调查报告，否定了我们制定的建设方案！”

许颖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呆呆地：“原来是这样！爸爸，司令员知道这一切吗？”

许瀚抬起头绝望地盯着女儿：“否定一切的就是他！他把我当作了拦路虎、绊脚石，他说**建设只需要开拓者！哼！一味夸大求成，只想凭借一股热情蛮干！还找我去统一思想，我绝不向愚昧妥协……”

许颖突然明白过来：“爸爸，你肯定冲司令员发了火，而且还出口不逊！”

许瀚一怔：“我……他还想拍桌子呢！不过他没拍下去，既然人家下了逐客令，我们还赖在这里干什么？收拾东西走人！”

许颖着急地：“爸爸，您冷静一点儿……”

许翰心中怒火又冒了出来：“我无法冷静！你赶快收拾东西，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许颖劝阻道：“爸爸！我……我不走！你冷静点儿好不好？”

许瀚气急败坏地立起身往箱里装书：“好，好好好，女大不由爹，你不走我走！”

许颖望望父亲，转身冲出了屋……她无法劝说父亲，必须去搬救兵来阻止父亲，她认定程征能说服父亲……

许颖匆匆奔出门来到拴马的树下，急促解下缰绳，跃身上了马，马嘶鸣着朝着前方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