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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小说:天恋 作者:蓝天情怀 更新时间:2021/1/26 21:23:51

机缘也许是苍天早就安排好了的。

自从三月五日全国开展“向雷锋同志学习”的活动以来,每个星期天,所里都组织干部战士,走上街头,为群众做好事。有手艺的加入了医疗卫生组、义务理发组;没有手艺的,就分到了为孤寡老人服务组、打扫卫生组。气动室、结构室没有手艺的是大多数,大概有百十来号人,所里把他们编成了卫生二组。经过几次的打扫,附近的街道,积雪已经铲光,他们就开始向远处延伸。

四月初的那个星期天,所里安排他们二组到南湖公园。二组由张连弟指导员带队,他们打着红旗,扛着扫把、铁锹,列队赶往南湖公园,引得过往的群众驻足观看,啧啧称赞。

走出一里,就看见有不少干部、战士在打扫街道,有的铲冰碴,有的扫街面,还有挑垃圾的。不少沿街的住户,拎着热水瓶,端着碗,招呼战士们喝口热水。号子声,铲冰碴的“嚓嚓”声,街坊群众的招呼声,组成了一首动人的乐章。

“兄弟们,还往前走啥啊,就在这里干吧!”有几个战士朝着他们喊。

“你们自己干吧,这点活,还不够我们塞牙缝!”宋良骥与他们说笑。

“你们到哪嘎达?”另一个战士问道。

“我们到南湖,差事比你们美!”谢平跟着起哄。

当他们走进南湖公园的时候,只见所有道路上都铺了一层冰碴,光秃秃的树木下,还积着一堆堆雪。湖面上的垃圾,被一冬的西北风,吹到了湖边枯黄的草丛里;偶尔有几堆垃圾冻在湖面上,显得十分扎眼。他们的到来,可把公园管理处的工作人员乐坏了,公园管理处的领导与指导员张连弟一起,将他们百十人分成三个组,一组铲路面的冰碴,一组清扫路面和游乐设施,剩下的两人一组捡垃圾。谢平、宋良骥、周小舟分到了铲冰渣组,他们美滋滋的站在队列里;孟良柱和孙枢聪分去捡垃圾,就剩张倩落了单。指导员张连弟站在队列前,点了宋良骥的名:“宋良骥。”

“到!”他胸脯一挺,大声回答道。

“出列!”张连弟的军事素质很高。

“是!”宋良骥扛着锹跨出一步。

“你把锹交给他们,张倩落了单,你们两人一组,捡湖区的垃圾。”

“指导员,我还是铲冰碴吧。”宋良骥坚持要干重活。

张倩见没人要,撅起了嘴。

“服从安排。这个组你负责,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张连弟严肃起来。

“是!”宋良骥举手敬礼,将锹放下,跑步来到捡垃圾的那组队列。

宋良骥挨着张倩站着,张倩轻蔑地哼了一声,扭过了脸。

“各组开始行动。”张连弟下达了口令。

三个组分别带开,大伙儿一下就干开了。

宋良骥和张倩来到湖边,张倩望着草丛中的废纸发怵,迟迟不肯下手。

“跟我来。”宋良骥有办法,他领着张倩来到公园管理处,向工作人员要了一个柳条筐,两把竹夹子。

宋良骥身着62式棉军装,头戴棉军帽,手带一双白色线手套,单肩斜挎着军用挎包,双肩背着柳条筐,手拿竹夹,在前面开路,张倩拿着竹夹,跟在后边。张倩心存芥蒂,不愿与宋良骥说话。

湖边的草丛里结了冰,张倩脚下一滑,晃了两晃,摔了一跤。

宋良骥把筐一扔,快步返回来,伸出手去拉她。突然,他想到第一次拉她的情景,伸出去的手,竟硬生生的缩了回来。

张倩蹬了两下,还是没有爬起来,生气了,皱起眉头,嗔怪道:“你这个木头。”

宋良骥这回准确理解了她的意思,一手把她拽起来,关切地问:“摔着了没有?”

“我又不是玻璃花瓶!”

“没事就好。你捡路上的,我捡湖边的。”宋良骥反身回去,将撒了的垃圾,装回筐内,背上肩,见到不远处的湖面上,有几张废纸,很扎眼,便一个慢滑,来到废纸边,用夹子轻轻一夹,抬起脚尖,潇洒的转了一个弯,滑回了岸边。

“臭谝,世界上就只有你一个人会滑冰?!”张倩负气的来到湖边。

宋良骥和张倩把前面的垃圾都捡了,孟良柱和孙枢聪无事可做,只是偶尔捡捡漏。孙枢聪见宋良骥在拉张倩,便刺激孟良柱:“孟哥,你看他俩多亲热。”

“好啊,亲热好啊!”孟良柱心里有了浓浓的醋意。

“人家心里没有你,别勉强。”孙枢聪离间的本事还真不小。

“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孟良柱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惦念着张倩。

“对呀,别一棵树上吊死。”

铲冰碴的那一组人马,进展慢,这两组人马渐渐与他们拉开了距离。不过铲冰碴的声音,还清晰可闻。

南湖公园的面积很大,他们两个组一前一后,边走边捡,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了一半路程。张倩自从摔了那一跤以后,不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时不时还在湖边滑上一段。

前面角落里有一个垃圾房,不过距离比较远。宋良骥背上的柳条筐已经装满,他快步走过去,来到垃圾房,将筐里的垃圾倒掉。

“救命啊!快来救我!”湖边传来了张倩惊恐的呼救声。

孟良柱迅速扔掉了柳条筐,向张倩跑来。

不好,张倩离岸边足有一丈来远,她趴在冰面上,两只脚已经掉到了湖水里,身下的冰层在开裂。如果我这样去救他,两人都没命。孟良柱一个急停,对张倩大声喊道:“别动,我去找根树枝来。”

张倩憎恨的瞪了他一眼。

孟良柱跑到路边,伸手去够,总是差那么一点,急得他连蹦几次,都没有够着。

张倩绝望的闭起了眼睛。

宋良骥在垃圾房边,听到了呼救声,一下扔掉手中的柳条筐,手拿竹夹,迅速往回跑。他远远地看到,张倩趴在湖面上,两只脚,掉进了裂开的冰窟窿里。危险!只要她身前的冰面裂开,她整个人就会掉入冰冷的水里。宋良骥迈开大步,以跑百米的速度,跑到了湖边,取了一个斜角,两手朝前一伸,像跳水运动员那样,一下趴在冰面上,乘着前冲的劲道,一下滑到张倩的身边。

张倩在挣扎,她身下的冰面在“吱吱”开裂。

宋良骥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用竹夹撑着冰面,硬生生的将张倩拽出了一米开外。

张倩刚离开,她身后的冰层就裂开了,斜着**水中。

宋良骥将张倩拉到岸边,弯下腰,顺势将她背到肩上,一溜小跑,来到湖边的路上,找到一张供游人休息的长椅,将张倩放到长椅上,察看张倩的腿。

张倩躺在长椅上,勾着头,痛苦的对宋良骥说:“我的脚,我的脚。”

就这一会儿功夫,她的棉裤已经冻得发硬。如果冻透了,卷不起来,她的脚就要被冻坏。

宋良骥卷起她的裤管,脱掉她的鞋袜,只见双脚已经冻得发紫。他心里吃了一惊,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如果冻坏了双脚,那她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一阵寒风吹来,冻得张倩打起了哆嗦。

宋良骥轻轻掰了掰她的脚,问她:“有感觉吗?”

张倩摇摇头,含着泪花说:“麻木了,快给我捂暖和。”

“不能捂,只要一捂,你的脚就保不住了。”

张倩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宋良骥的话,一下吓得她“呜呜”的哭了起来。她脸上的淡妆被泪水弄花,象雨打过的花瓣。

“我给你搓一搓,如果搓红了,就没有事。”宋良骥安慰了一下她,迅速取下肩头的挎包,跑到附近的树下,装了一挎包雪,又急速跑回来,坐在张倩的脚边,抓起一把雪,急速的搓着她的双脚。

孟良柱跑过来了,孙枢聪跑过来了,一起蹲在那里察看。

“完了。”

“完了。”

他们两人都是黑龙江的,自然是行家。

张倩听了之后,哭的更凶。

宋良骥急了,两只手顿时加快了速度。大约搓了十五分钟,张倩的双脚,渐渐由紫变白。“别哭,好兆头!”他安慰张倩之后,索性将她的两只脚放在自己的腿上,又抓起一把雪,两只手一来一回,以飞快的节奏,从她的小腿一直搓到脚指头。搓落的雪,洒了他一身。大约又搓了十五分钟,张倩的脚终于发红,他兴奋地对她说:“你的脚保住了。”

宋良骥的这套在极寒条件下的急救知识,是他在**战场上学的。张倩的运气真好,她在险境中竟遇到一个懂行的。

张倩的双脚,渐渐地有了知觉,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冷,浑身像筛糠,上下牙齿碰的直响。她断断续续的叫起来:“我—我—冷。”她顾不了那么多,一下将双脚伸进了宋良骥的棉衣里。

宋良骥见状,干脆解开棉衣、绒衣的扣子,将张倩的双脚,朝他胸口上一塞,还用棉衣的两片衣襟裹住她的小腿。

过了一会,张倩缓过来了,她不仅脚暖,心里也暖,像吃了蜜一样甜。她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一生如果有这样的男人做伴,还有何求?!一种强烈的爱恋,油然而生。爱恋是一种粘合剂,把她的腿牢牢的粘在他的胸口上。她还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惊恐中夹带着幸福,痛苦中饱含着希望。她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就这样定格。

“我们赶快回去,让医生看看。”宋良骥这个人真是扫兴。

“我怎么回去啊?”张倩犯了难。

他也不答话,迅速脱下棉衣,将张倩的双脚伸进棉衣的衣袖,包裹好,解开张倩军棉鞋的鞋带,两根连在一起,捆了两道。

“这怎么行?你会冻坏的。”张倩关心他,两只脚连蹬了几下,想把棉衣还给宋良骥。

“别动,我背着你,一会就走热了。”宋良骥将她的棉皮鞋塞进挎包,朝脖子上一吊,背起张倩,一溜小跑起来。

孟良柱和孙枢聪一边一个,扶着张倩。

前面就是铲冰碴的那个组在工作,铁锹铲得水泥路面“嘎嘎”响。

“能不能绕过去?”张倩在他背上对着他的耳朵说。

“这是通往公园大门的必经之道。”宋良骥的脚步还是那样快。

“我下来。”张倩挣扎了一下。

“别动,你的鞋已经变成真正的冰鞋了。”宋良骥还是那样取笑她。

张倩一想也是,她的脸一下红到脖子,她索性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老宋,怎么啦?”谢平远远的就发现了他们,吃惊的喊道。

“张指导在吗?”宋良骥也不答话,大声问道。

“他到体育锻炼区去了。”谢平一边向着他们跑来,一边回答。

不少人都停住了手,吃惊地看着他们。

宋良骥对谢平说:“你给张指导报告一声,张倩不小心,踩进了冰窟窿,把鞋弄湿了,我背他回去。”

他有意说得轻些,免得指导员批评。

孙枢聪凑在张倩的耳朵旁,小声的问道:“冷不冷?”

张倩摇摇头。

“我陪她回去。谢哥,帮忙请个假。”孙枢聪大声对谢平说道。

“行,就你们三人!”谢平有意留住孟良柱。

孟良柱跟着也自觉没趣,便停住了脚步。

宋良骥真有一副好身板,他背着张倩,一直跑了三里多路,头上冒着热气,脸上挂满汗珠。张倩掏出手绢,替他擦汗,几次让他停下歇一歇,他都不肯。孙枢聪看得眼热,悄悄地对张倩说:“你好幸福噢!”

宋良骥气喘嘘嘘的将张倩背到所卫生队,医生给她做了仔细的检查,然后涂上药膏,缠上纱布。他一边缠,一边对张倩说:“观察一天,就没事了。”

“真的?”张倩大喜过望。

“幸亏你对象处理得及时,你的脚总算保住了。”医生安慰她。

一对恋人,能不能确定对象关系,本来就是一层窗户纸,现在医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这层纸捅破了,张倩的脸立马红了起来,不承认,也不否认。

医生处理好了之后,宋良骥蹲下,将张倩背到病床上,然后拉来一把椅子,坐在病床边,陪她说话。

孙枢聪不想当灯泡,对张倩说:“张倩,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找双棉鞋来。”

“谢谢孙姐。”经过这次危难,加上孙枢聪转移了目标,她们两人又好上了。

孙枢聪走后,宋良骥对张倩说:“开春了,我们出去走一走?”宋良骥试着与她约会。

“是你还是我们?”张倩明知故问。

“我们。”宋良骥确实不会谈恋爱,来得太陡。

“你哪有闲工夫陪我,不去吊膀子啦?”张倩讥讽他。

“我请你吃饭!”宋良骥不放手。

“你这人太花,吊了人家膀子,不请人家吃饭,反倒请起我来了!”张倩还在笑他。

“我吊人家膀子算啥,有人还把脚伸到我的心口上。”宋良骥不依不饶。

“我那是让你冷静冷静,不要花心。”

谢婶儿的眼光果然厉害,这个家伙油盐不进。宋良骥说:“怪不到你的同学们给你取名叫‘张蔷薇’,浑身都是刺。”

“你在调查我?”张倩一下坐起来,笑着责问他。

“你是已知数,还用得着调查吗?!”宋良骥坐在那里,笑看她。

“你干嘛看我?”张倩笑问。

“你有什么可看的。”宋良骥死鸭子嘴硬。

“你被摔傻了吧!”张倩笑着又躺下了。

“我是左脑聪明,右脑傻。”你别说,宋良骥的思维还挺敏捷。

人的左脑管的是逻辑思维,是理智;右脑管的是形象思维,是情感。张倩心里想,这个傻家伙,真是傻的可爱,全所上下谁不说他傻,他居然还说他左脑好使。张倩冷笑了一下,对他说:“不见得吧?”

“你还怀疑?”

“那你说,你为什么放着技术尖子不当,去坐冷板凳?”张倩终于说出了她心中疑问。

“我研究的这个课题,视野更开阔,对自己的提高更有帮助。”宋良骥已经被冷落得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是这样倔。

“精神胜利法,自我安慰。”张倩笑话他。

“不信,咱们两年以后瞧。”宋良骥颇为自信。

“行,再问你一个问题,看你敢不敢回答?”

“说!”宋良骥可不是一个怕事的人,打小就是一个淘气王。

“你这么大的年龄,为什么不找对象?”

这家伙,竟提出这样尖锐还令人难堪的问题。

“因为你还没有毕业。”令张倩想不到的是,宋良骥的回答,竟是这样的巧妙;回旋之中,又含有表白。

“我毕业了也不嫁给你。”张倩侧过身来,虽然带笑,但话语直接了当。

“你这个自负的家伙!”宋良骥回敬了一句。

别看是笑谈,张倩是有目的的,你看她问的问题,总是围绕着宋良骥“又老又傻又花”这三个内容。他们俩,就这样互相斗嘴,斗了大约半个小时,到了开饭时间,护士给张倩送来了病号饭,张倩催促宋良骥去吃饭。宋良骥拿起张倩的棉裤和棉鞋,对张倩说:“我拿走啦,我去把罩裤洗一洗,再把棉裤和棉鞋烤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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