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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小说:天恋 作者:蓝天情怀 更新时间:2021/2/26 22:04:24

所部大楼后面的滑冰场上,积雪已经融化,裹露出一片黑土地。场边的树已经发芽,鲜嫩的叶子在倒春寒的冷风中,簌簌发抖。

操场上,全所的干部战士站成四列,长长的队伍里,人们铁青着脸,神情消沉。队列前,林鸿志所长在讲话。他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几乎是含着泪花讲话的。他说:“同志们,从现在起,我们就要脱下军装了,划归三机部领导。现在,我宣布,向军旗告别仪式开始。全体都有了,立正——。”

一名战士,带着白手套,手执军旗,两名战士手持冲锋枪,在两旁护卫,正步从队列前走过。

“向军旗、敬礼——”林鸿志所长发出了口令。

全体干部战士,庄严地举起了右手,噙满泪花的目光,随着军旗在移动。

再见了,军旗!你是庄严的旗帜!你是战斗的旗帜!你是胜利的旗帜!你永远在我心中的飘扬!

军旗叠起来了,军旗手双手捧着,在两名护旗兵的护卫下,在全所干部战士的泪光中,走出场地。

干部战士们纷纷摘下帽徽、领章,捧在手里,随着长长的单列队伍,来到场边的一排长桌前,一个接着一个,将帽徽、领章放在桌子上。

林鸿志、熊志丹、李丹萍、宋良骥、张倩,交完帽徽、领章,不肯离去,站在摆放着帽徽、领章的桌子旁,久久的凝望。

火车站的月台上,王百寿、宋良骥、张倩、谢平、尹僚冠和几十名四大队的设计人员,望着已经上车、身着军装、把头伸出窗外的张连弟教导员。

“到了部队就来信。”

“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

大家纷纷与他告别。

“记住了。记住了。”张连弟戴正军帽,举手向车下的战友们敬礼,眼里含着泪花。

宋良骥心潮起伏,脑海里掠过一幕幕令人难忘的情景:他风雨无阻,深夜查铺,轻轻地为我们盖好被子;他板着脸,大声训斥着我们,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溢于言表;他手提水果、饼干,慰问伤病号,问长问短;他坐在草地上,亲切地和我们促膝谈心。战友,亲爱的战友,再见了,祝你一路平安!

他们刚刚划归三机部领导,三机部就下达了《关于开展歼9方案论证和设计工作的通知》。通知要求601所根据我国的防御态势,对两种方案进行论证和比较,为上级决策提供依据。第一种方案是突出歼击性能、兼顾截击作战;第二种方案是突出截击性能、兼顾歼击作战。并为两种方案提供性能参数。

就在这时,黄志千总师在前往国外采购实验设备的途中,飞机失事,英才早逝。所长建议三级部由王百寿接任,三级部刚刚接手航空科研这一大摊子,来不及考察,电话通知,先让王百寿临时代理。

由于王百寿代总师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歼八项目上,所里决定,由熊志丹副总设计师和气动室陈光副主任牵头,带领气动布局组展开歼九的气动布局论证。

为两种方案提供性能参数比较好办,熊志丹、陈光组织大家讨论了几次,基本就定下来了。突出歼击性能、兼顾截击作战的方案,主要性能参数应该达到,最大时速2300公里,最大升限两万米,航程要在3000公里以上,作战半径大于500公里。突出截击性能、兼顾歼击作战的方案,主要性能参数应该达到,最大时速2400至2500公里,最大升限两万一至两万两千米,作战半径450公里。两个方案的飞机重量都要控制在14吨以内。

内行一听就明白,第一方案既要有高空高速性能,又要有良好的机动性,比较难;第二种方案,只要有高空高速性能就行了,相对而言,要简单一点。

在讨论的时候,气动布局组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宋良骥自找麻烦,非要以第一种方案作为歼九的设计原则。他还振振有词,说什么我国的主要威胁,是苏军的“逆火”和美军的B58。B58战略轰炸机比较好办,它只有高空高速的突防性能,用具有高空高速性能的截击机就可以拦截;麻烦出在“逆火”式战略轰炸机上,这种飞机不仅可以高空高速突防,而且还可以低空高速突防,现有的机载雷达,只要下视,就会受到地形杂波的干扰,白花花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截击机没有良好的机动性能,在低空很难把它打下来,只有研制既有高空高速特性,又有良好机动性能的歼击机,才能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完胜它。谢平则认为,歼九要以F4为标杆,以截击为主,兼顾歼击作战,使之成为一种全天候高空高速要地防空截击机。F4可是二代机的典范,掌握了它的设计技术,就是登上了世界高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熊志丹、谢光两位高级泥瓦匠有办法,把两种意见都报了上去。

三机部如实把两种意见报给了国防工办;国防工办作了认真的审查,也把两种意见写进了向上级呈报的《歼九飞机战术技术论证报告》中。这下麻烦大了,决策机关在审查了两种意见后,最终决定,按第一方案研制歼九,并把设计指标调高了一档,最大时速2450公里,最大升限两万一千米,最大爬升率每秒200米,最大航程3000公里,作战半径大于600公里。

歼九的设计指标高了歼八一头,这在提升歼九性能的同时,也大大增加了该机的研制难度。用尹僚冠的话说,这下老宋安逸了!

熊志丹还是老道,他不看好歼九,绝不仅仅因为研制歼九的人马少,还因为上层对歼九的态度。歼八研制的决策过程,那可是立竿见影;到了歼九,这个决策过程,就相当漫长了。从所里上报论证报告,到上级下达决定,整整用了一年时间。

好在宋良骥在这段时间里没有等,他在上级决定还没有下达之前,就开始着手歼九气动布局的选择。整个气动布局组开足了马力,那个班加的昏天黑地。宋良骥经常夜不归家,新婚燕尔的张倩不干了,晚上她到宋良骥的办公室去抓人,当她看到丈夫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的时候,气愤立即变成了心疼,回家找来一床毛毯,替他盖上。在这一年时间里,他带领全组人,拿出了四套方案。

在讨论进气方式的时候,这一回争论没有了,全组人员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屏除机头进气方式,改为两侧进气或者腹部进气。

意见统一之后,全组人员进入了紧张的概念设计阶段。

工作虽然紧张,宋良骥的小日子过得却是甜甜蜜蜜。

一阵飓风卷过,雨点就急促的击打着地面。下班的人群,站在门厅里,望着稠密的雨线,一筹莫展。张倩站在门口,向外张望。风雨中,有一个人,打着一把黄色的伞,匆匆走来。走到挑檐下,来人把伞移开,大家才看清是宋良骥。只见他抹了抹头发上的雨水,对张倩说:“回家。”

张倩嫣然一笑,挽着他的胳膊,走进了风雨中。

夜深了,张倩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来到楼梯间的窗口,望着漆黑的夜打怵。今夜怎么这样黑?她怀着一颗忐忑的心,一步步走下楼来。当她走过楼梯的最后一个拐口,一眼就看到值班室的门口,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宋良骥。

下班了,忙了一天,张倩头昏脑涨,坐在家里的饭桌前。宋良骥端着一碗清炖鸡,来到饭桌前,对张倩说:“来,先尝点汤,看看我的手艺进步了没有?”

张倩拿起碗边的汤匙,舀了半匙,放到嘴边尝了尝,对他说:“不能骄傲。”

说完,甜蜜的笑了。

刚躺下,宋良骥就打起了呼噜。

“你装什么装?”张倩穿着短袖衫,支起上身,伸手去挠宋良骥的胳肢窝。起初他还忍着,痒的实在没法了,他“噗嗤”一声笑起来。

“好啊,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宋良骥将薄被朝身上一披,一下趴到张倩的身上。

幸福的日子总是感觉短,甜蜜的梦总是容易醒。一场众所周知的运动席卷而来,将他们夫妻抛下了苦难的深渊。

孟良柱振臂一呼,不少年轻的科研人员穿上旧军装,戴上红袖标,成了红*兵,他自任造反兵团司令。

大院里,整天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标语、大字报铺天盖地。孟良柱带着红*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凡是古代文学、外国文学的书籍、女同志的旗袍、高跟鞋,统统作为“封资修”的残渣,一律没收,堆在所部大楼后的操场上,先展览,然后一把火,化为灰烬。

“宋良骥,把你们家‘封资修’的残渣余孽交出来!”孟良柱、周小舟出现在宋文骢夫妇的宿舍门口。

“我们家哪儿有这些东西?”宋良骥阻拦。

“搜!”孟良柱下令。

红*兵蜂拥而入。

“这是什么?”孟良柱从箱子里翻出了张倩亲手缝制的新婚嫁衣,对宋良骥说。

张倩一见她珍藏的嫁衣,立即扑上来,准备拼命抢回去。

只见孟良柱狞笑着,“嘎”地一声,将大红的嫁衣撕成两片。

孟良柱、周小舟带了一批红*兵去了北京,收到了非常荣幸的检阅。他一回到所里,就搭了一个台子,上台激情发表演讲:“我是一个放牛娃,能有今天,全靠他老人家的培养。我就是以森林作笔,大海为墨,蓝天作纸,也写不完他对我的恩情。南湖船头的灯光,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井冈山的号角,把新时期的冲锋号吹响。战友们,战斗已经打响,让我们迎接胜利的曙光!”

演说完毕,又有一批人报名参加。

“宋良骥,你来一下。”王百寿出现在宋良骥的办公室门口。

宋良骥跟着他,走过贴满大字报的走廊,来到他的办公室。

王百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铁青着脸,对他说:“请你立即组织人,将这四个气动布局,进行理论计算。”

“没有多少人了。”宋良骥对他说。

“哎——”王百寿叹了一口气,说:“有几个算几个吧。”

“好吧。”宋良骥领受了任务。

他回到组里一看,办公室里只剩下谢平和尹僚冠。他对他们俩说:“主任让我们把这四种布局计算一下。”

“这里整天乱糟糟的,怎么算?”谢平问他。

“自己想办法吧。”宋良骥无可奈何。

“就我们三个?”尹僚冠嫌人手不够。

“我也没有办法。”宋良骥双手一摊。

他们三人随即作了分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计算起来。

“宋良骥,你为什么不参加红*兵?”一群红*兵闯进办公室,伸手责问他。

“对不起,我们算完就去参加。”宋良骥客客气气的对他们说。

事情也不凑巧,歼九的这四种方案,一个方案算下来,不合要求;两个方案算下来,还是不符合要求。

**们天天来,宋良骥的几次推脱,惹恼了他们。他们站在办公室的门外,大声读起了**席的语录:“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温良恭谦让。革命是**,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

他们读完之后,指着宋良骥说:“谁不参加这场革命,谁就是**。”

宋良骥感到问题严重。

谢平卷起图纸,拎起算盘,对宋良骥说:“这里吵得慌,我回家去算。”

办公室里只剩下宋良骥和尹僚冠两个人。宋良骥问尹僚冠:“你为什么不回宿舍?”

“我们宿舍都成了周小舟的司令部了,每天都要闹腾到深更半夜,怎么算?”尹僚冠无处可去。

“那好,我们就在办公室,我陪你。”宋良骥对他说。

几天以后,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贴出了宋良骥、尹僚冠反对***革命的大字报,最后居然贴了一张“勒令”,限宋良骥、尹僚冠二十四小时之内,加入**,否则后果自负。

晚上,宋良骥回到家,吃饭时,张倩担忧的对他说:“你怎么还在上班?你不怕别人说你走‘白专’道路?”

“我十九岁就参加了革命,是‘红专’。”宋良骥不以为然。

“我爸都受到冲击了。”张倩担忧的对他说。

“来信啦?”宋良骥吃惊地问道。

“来了。在桌上。”张倩愁得不想吃饭。

宋良骥一下站起来,到桌上拿起信,站在那里看起来。看完之后,回到饭桌,坐下来对张倩说:“这是什么事?他是做工的,应该算被压迫的无产阶级呀!”

“不过还好,斗了几次,他就被放回家了。”张倩劝慰宋良骥。

“不行的话,把他们接到我们这里来。”宋良骥对张倩说。

“算了吧,我们这里也不太平。”张倩干脆不吃了,放下筷子,继续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你,孟良柱不是善茬,你跟他有过节。”

“我根红苗壮,怕他什么?!”宋良骥自信满满。

第二天上班,宋良骥被谢平堵在路上。谢平对他说:“昨天晚上,僚冠被抓起来了。”

“什么问题?”

“说他小时候调戏过少女。”

“我怎么没有听说?”

谢平把宋良骥拉到一个角落,告诉了他事情的始末。

尹僚冠的父亲,早年读过私塾,当过账房先生;解放后被按排到公社中学教书。尹僚冠姊妹四个,父母照管不过来。他从小顽劣,偷鸡摸狗的事儿可没少干,同学们都管他叫尿罐。他们班上有一位女同学,名叫蔡**,十五六岁就出落的一表人才。农村人特别守旧,姑娘家上上下下都捂得严严实实。有一次,班上的一位同学跟尿罐打赌。如果他有办法,看到蔡**的胸脯,就给他买一包大前门香烟。这么难的事,居然没有难到他。尿罐儿说,这还不好办,你就准备香烟吧。他观察好蔡**每天回宿舍的规律。提前在宿舍门的上面。放了一盆水。当蔡**推门的时候,水倾盆而下,浇得她象个落汤鸡,衣服紧贴在身上,胸脯的轮廓分明。怎么样!躲在一旁的尿罐儿非常得意,对那位同学说:“拿来!”那位同学乖乖的交出了一包大前门。蔡**哭诉到老师那里,老师把尿罐交给了他的父亲。他父亲雷霆大怒,找来一把扫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逆子。尿罐儿一见,拔腿就跑。他父亲怎肯罢休,一直追到山里。尿罐害怕回家挨打,一个人在山上躲了五天五夜。当他父亲找到他的时候,尿罐已经昏倒在一片树林里。一个女孩儿家,受到这样的侮辱,以后怎样嫁人?蔡**的父亲岂能罢休,他们一大家人,跑到尿罐家来理论,还做好了动手的准备。经过学校老师们的反复劝解,最后达成一致:如果尿罐考上大学,就娶蔡**为妻;如果尿罐考不上大学,这门亲事作罢,尿罐家要陪蔡菊华一套嫁妆。尿罐虽然顽劣,但十分聪明。通过这件事,尿罐好像懂事儿了,两年时间,成绩就像火箭一样攀升,一举考上北航。蔡**的父亲怕尹僚冠反悔,找到学校,经学校人事处同意,尹僚冠在放寒假的时候,与蔡**成了亲。他毕业分到了沈阳601所,虽然两地分居,但两口子十分恩爱。哪晓得,尹僚冠在北航的同学举报了他,孟良柱、周小舟就把他作为牛鬼蛇神,抓了起来。

宋良骥听后,对谢平说:“那算什么问题?!一个小孩家的恶作剧!”

“你也要注意点,孟良柱恐怕要对你下手。”

“不会的,我的历史一清二楚,没有任何问题。”

“我听他们下面的人说,凡是过去与他作对的,要一个一个的收拾。”

在中国,凡是单位,就有矛盾,平日里明争暗斗,运动来了,就变成了你死我活。孟良柱所在的红*兵组织,对宋良骥进行了专案审查,审来审去,找不出半点问题。周小舟报到孟良柱那里,孟良柱问:“他为什么不参加红*兵?”

“我们问过啦,他说他在搞布局,忙过这一阵子就参加。”周小舟一下就回了他的话。

“这是托词!”孟良柱断然否决。

“那是什么原因?”周小舟困惑起来。

“八成是参加了见不得人的组织。”孟良柱的心地,终于露出一角,就是这小小的一角,就已经十分歹毒了。

“对于**,我周小舟,毫不手软,但平白无故的抓人,那可不行。”周小舟真是一腔热血闹革命。

“真正的**,是不会把标签写在额头上的。”孟良柱使起了阴招。

“那如何识别?”周小舟感到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抓起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吗!”孟良柱支招。

“那是逼供。”周小舟不干。

“如果不用这个办法,**门一个坏人都抓不到。”孟良柱大义凛然的说:“同志,革命是暴烈行动,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是!司令同志。”周小舟随即点起人马,杀向宋良骥所在的办公室。

他们来到宋良骥所在的办公室,不由分说,绑起宋良骥。

“你们凭什么抓我?”宋良骥大声责问。

“这要问你自己。”周小舟板着脸,回答道。

“你们这是蓄意构陷!”挣扎起来。

“你最好老实一点,不要逼着我们动粗。”周小舟说的是哪家的歪理。

**人多势众,他们推推搡搡,把他与尹僚冠关在了一起。

各位看官不要惊讶,在中国的历史上,这样的事比比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红色造反兵团的司令部,就设在原先所部的大会议室里,对门的墙上,挂着巨幅**席画像,其他墙上,贴满了革命标语。东头地上堆着一捆捆红旗,西头地上堆着标语牌、横幅、锣鼓等宣传用品。中间的大会议桌上,堆满了抄家抄来的各种物品。一般书籍、奇装异服、高跟鞋之类的东西都烧掉了,剩下的都是资产阶级的奢侈品,象照相机、胶卷,望远镜,留声机、唱片,香水、口红之类的,都没有毁掉,统统堆在这办公桌上。说来也怪,这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谁也没有顺手牵羊,拿走一件物品。眼下,一个小伙子在清点,一个姑娘在登记造册。

“黄志千家,照相机一部,胶卷十个。”小伙子边清点边报数。

姑娘在登记本上一一记录在案。

“等等。”坐在桌头上的孟良柱发了话。

小伙子和姑娘同时望着他。

“把主要的登记下来就行,象胶卷、香水、口红之类的就不要登了。”孟良柱交代他们。

“我就是说嘛,到时候,不小心,丢了个口红,还说不清楚。”姑娘心细,想得周全。

“你拿的呗!”小伙子寻她开心。

“我才不要呢,涂上它,人不人,鬼不鬼的。”姑娘不屑的说。

“今天登记好,明天就装箱,放到所部资料室里。”孟良柱说完,站起来,来到桌子的中间部位,拿起相机,摆弄起来。

“好的。”小伙子和姑娘先后答复道。

孟良柱调了一下光圈,拧了拧焦距,对三盘的那个小伙子说:“这还是德国货,黄老总家里,还真有好东西啊。”

“人家喝那么多年洋墨水,什么东西没有见过!”小伙子转头一看,对孟良柱说:“司令,你摆弄得不对。”

“怎么不对?”孟良柱问他。

“要先扳上胶卷的把手,不然按不下快门。”小伙子瞟了一眼就知道。

“看来你还是行家。”孟良柱夸他。

“我爸在照相馆上班。”

“怪不到这么在行。”

“我来教你。”小伙子说完,认真教起了他。

“不要搞坏了,黄老总是北京挂了号的,又是烈士,说不定还要还他呢。”姑娘感到抄他家的东西,总是不大妥当。

“上级怎么说,我们怎么办。”孟良柱一边摆弄相机,一边答复她。

就在这时,周小舟走进来,小声对他说:“战术组的资料柜和宋良骥的抽屉,都上了锁,怎么办?”

“你们动资料柜干什么?愚蠢!”孟良柱用鼻子“哼”了一声,继续说:“那是公用的,量他也不敢放到那里。”

“那到他家去看看。”

“家里不是搜过了吗!”孟良柱在他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对周小舟说:“把他办公桌抽屉里的所有物品都抄来。”

“好的。”周小舟指着宋良骥的办公桌回答说。

半小时后,周小舟回来了,身后的几个小伙子,抬来了两纸箱书籍和笔记本。孟良柱翻了翻,七八本书倒是经典,就是不稀奇,人人都有,剩下的都是笔记本,足有三四十本。他很想看看,但为了避嫌,只好暂时放下这个念头,对周小舟说:“贴上封条,谁都不准乱翻,等到明天,咱们集中十几个人,集体检查。”

“是!”周小舟和跟着他的人,一起答应,然后离开了司令部。

周小舟前脚走,秦晓月后脚就来了。

司令的事还真不少,公务繁忙。

秦晓月扶着门框,对孟良柱说:“孟哥,你出来一下。”

正在清点登记的小伙子和姑娘,听到秦晓月的说话声,看了看她,然后一起看着孟良柱。那潜在的意思,大家都懂:有什么话不能公开讲?就是拉咕上了,也要注意点影响。

孟良柱看了这个场面,一下就明白了。他笑了一下,对秦晓月说:“神叨叨的,什么事,说。”

“孙姐让我给你捎句话。”秦晓月看到孟良柱没挪窝,很不满意,撅起了嘴。

孟良柱慢腾腾的站起身,来到门口,故意大声对她说:“枢聪说什么?”

“她让我问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月二十八,怎么啦?”

“还真让孙姐猜准了,你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啥事啊?别卖关子!”

“今天是你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噢——真的忘了,真的忘了。”

“孙姐让你早点回家吃饭!”

“好好好!”

秦晓月走后,孟良柱回到他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绸包的盒子,放进裤袋,第一次提前回家去了。

孙枢聪的家,比宋良骥家阔气多了,两室一厅,厨房厕所齐全。专家嘛,就是不一样!

孙枢聪和她妈正在厨房包饺子,猪肉酸菜馅,闻着味儿都流口水。孟良柱打开门走进来,高兴的对孙枢聪说:“我回来了。”

孙枢聪一边拍着手上的面粉,一边走过来,笑着对他说:“我就知道,如果不让晓月知会你,你肯定忘了。”

“还真是这样。”孟良柱的优点就是表面看上去很实在。

孙枢聪笑得更响了,她说:“有的家的男人,把这样珍贵的纪念日子忘了,回家后,家里的那口子就闹,这完全没有必要,提前通知一声不就得啦,男人在外面做事,有男人的难处。”

孙枢聪就是这样一个通情达理、会疼人的女子,既豪气,又心细。要不是宋良骥鬼迷心窍,与她结合,有得福享。

孟良柱一把抱着她,轻声对她说:“我娶了一个贤惠的老婆。”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孙枢聪一头埋进他的怀里。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孟良柱轻轻推开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精美的盒子,郑重地递给她。

孙枢聪接过来,迅速打开,只见里面嵌着一枚**席的金色像章,一下跳起来,喜笑颜开,情不自禁的说道:“太好了。”

孟良柱从盒子里取出像章,亲手给她别在胸前。

那时候,如果拥有一枚像章,那是何等的荣耀!

“你真好。”孙枢聪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拉拉衣襟,然后抬起头,嫣然一笑,说:“快洗手,吃饺子。”

“是啊,好长时间没有改善了。”孟良柱深有感触。

“那你们还关了小灶。”孙枢聪埋怨他。

“那是资产阶级的特权思想。”孟良柱一直以这为荣,认为这从灵魂深处闹革命的伟大壮举。

孟良柱洗好手,孙枢聪就把饺子端上来了。

一家三口,围在餐桌边,吃起饺子来。

“好吃,好吃。”孟良柱赞不绝口。

“那你就多吃点。”孙枢聪的母亲往他碗里不停的夹。

丈母娘疼女婿,家家如此。

孟良柱吃完,对孙枢聪说:“我今天晚上还要加个班。”

孙枢聪拧起眉头,说:“扫兴,你真会挑日子。”

孟良柱拍拍她的后背,说:“放心,争取十点回来。”

孙枢聪不放心,问道:“你干啥呀?”

孟良柱笑着说:“学习,好长时间没有学习了。”

孙枢聪叮嘱他:“抓宋良骥,抓尹僚冠,那是上级的要求,没办法;但你不能再干那些丧天良的事。”

孟良柱轻松一笑,对她说:“是不是学习,你可以检查呀!”

孙枢聪嗔道:“贫嘴,去吧。”

孟良柱回到司令部,插上门,撕开未干的封条,打开纸箱,取出一摞宋良骥的笔记本,坐在办公桌前,迫不及待的看起来。

这个家伙,学习还真有一套,每个问题有题目,而且还按年编了号。他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看,凡是他研究过的,就一带而过;遇到他没有研究过的,就停下来,一页一页的看,还记下了编号。他越往后翻,停下来看的次数越多,心里开始暗自佩服起来。一个小时后,佩服就变成惊心。这个宋良骥,涉猎竟这样广泛,研究竟这样深入!如今除掉了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是良柱之幸!

不能再细看了,如果细看,这两纸箱笔记,要看到猴年马月?!明天就要处理,如果我让改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孟良柱是不是想剽窃人家的研究成果?快拍照,以后再慢慢细研。

他又花了一个小时,把纸箱里的三十多本笔记的题目,看了一遍,感兴趣的课题,立马记上编号。然后,找来一个台灯,拿起桌上的照相机,对着笔记本,“咔嚓、咔嚓”地拍起来照来。起初七八张,还不大熟练,越往后越快,一卷胶卷,三十六张,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他每往袋子里装一个胶卷,心里就快乐一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箱子里就剩下一摞笔记本了。他抱起这最后一摞,放到桌上,连忙将已经拍过照的一大堆笔记本,一一放进纸箱里。由于身子一直站着,腰一直弯着,两只手一直端着,到这时,他已经感到浑身僵硬。

他轻轻将相机放进搜查来的物品堆里,直起腰来,舒展一下身体。

这还怕啥,不管谁来,我看看笔记,有什么丢人的!他起身去上厕所。

事情就是这样凑巧,就在他上厕所的档口,孙枢聪来了。因为孟良柱约定的时间已过,她不放心。

孙枢聪径直来到办公桌前,看起笔记本来。她翻了翻,这桌上的一摞,都是宋良骥的。他的笔记本怎么会在这里?良柱怎么会看他的笔记?一连串的问号,显现在脑海里。她不由自主的看起来。

就在这时,孟良柱回来了。

“你来干啥?”不管是谁,只要窥探到他的秘密,他都不高兴,但他从不表现在脸上,这就叫本事。

“你看看几点啦?”孙枢聪点点手腕。

“哎喓,这么晚了,对不起!”孟良柱带有歉意的笑笑。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学习,我高兴。”孙枢聪拿起笔记本,对他说。

“我在向宋组长学习啊。”孟良柱让人感到诚实的原因就是,明摆着的事,即使不那么光彩,也不遮遮盖盖。

“我看了一下,他钻得还挺深的。”孙枢聪挺佩服。

“一般吧。”孟良柱淡淡地说。

“什么一般?这机翼前缘锥形扭转,就是新东西。它可以增加机动性,还能防止失速。”孙枢聪对他说。

“什么哦,第一种采用这种技术的,是二战时期研制的‘喷火’战斗机,因为那时都是螺旋桨飞机,速度不快,因此大家没有重视。”你看看,孟良柱有本事吧,说的头头是道。他现学现卖还是有一套的。

“你的知识还真渊博。”孙枢聪心里像吃了蜜一样,但总觉得还有点异味:“不过,我总觉得你看人家的笔记不好。”

“这有啥,你在大学里没有抄过同学的笔记?”孟良柱真有能耐,一句话把孙枢聪说得心服口服。

“早点回去。”孙枢聪心里坦然了,想回家。

“我再看一点就回去。”

他关好门,插上栓,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相机。他这回说话算数,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战斗。

正如孟良柱所料,第二天,就出了意外。谢平一上班,就闯进了红色造反兵团的司令部,要宋良骥的物品。孟良柱说,我们才不稀罕他的东西,你看看,抄来就打了封条,检查完,如果没有问题就退还。谢平一看,箱子果真封着,心理一下安定不少,他问,什么时候检查?孟良柱对他说,现在呀,你不放心,就在这里看着。

一切做的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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