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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小说:天恋 作者:蓝天情怀 更新时间:2021/3/8 20:26:30

从那天开始,宋良骥只要出工回来,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门前的那块搓衣石上,想一会儿,用树枝在地上画一会儿,仔细端详,摇摇头,用脚擦去;过一会儿,又画起来。

夏去秋来,大雁南飞,他望着天空,经常一直看到大雁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有一天傍晚,有几只鸭子从水渠里游过。他从搓衣石上一下窜起来,双手捏成拳,向上一举,高兴得象一个孩子,又蹦又跳。接着就跳起舞来,嘴上还唱着歌,给自己伴舞。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

胸前红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

最先跑出来的是张倩,她看到宋良骥高兴得这个样子,也跟着唱起来。宋良骥拉着她,一块跳起来。

宋良骥跳的是军中舞蹈,刚健有力;张倩不会,只好现学现卖,但跳得十分柔美;刚柔相济,呈现出一幅优美的画卷。

尹僚冠夫妻俩跟着跑出来,看了一会儿,不知老宋为何而乐,便大声问道:“在这秋眉秋眼的地方,啥事值得你这样高兴?”

“来来来,老拐,一起跳。”

“我还能跳舞?得了吧。”尹老拐头一歪,自嘲的笑了。

宋良骥对他说:“我想出了我们歼九的新布局。”

“什么样的?快说!”尹老拐催他。

“鸭式布局。”宋良骥十分兴奋。

“惊风火扯的,我以为是啥新玩意儿,人类诞生的第一架飞机就是它。”尹僚冠一下失望之极。

“后来呢?”宋良骥问他。

“教科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后来的五架都失败了。”

“什么原因?”

“这还要问,不好操纵(配平)。”

“它们都是远距、中距耦合,如果近距呢?”宋良骥不跳了,认真的对尹僚冠说。

“喔——,我晓得了!”尹僚冠蹦到宋良骥身边,对着他的胸,就是一拳:“真有你的!”

他俩跑回东屋,从墙角的洞里,取出纸笔,在炕桌上画起来。

“张倩,你也来看看。”宋良骥一边画,一边招呼张倩过去。

张倩拉着蔡兰英,走进了东屋。

只见一架鸭式布局的歼九跃然纸上,全新的概念,全新的模样,张倩啧啧称赞。她说:“不错,不错,应该给它取个名吧。”

“就叫鸭式布局。”尹老拐对宋良骥说。

“叫鸭式布局不好,应该与以前的有点区别。”宋良骥不满意这个叫法。

“那叫‘中国新鸭’。”张倩提议。

“不好,不好,鸭子是老的好,新鸭不值钱。”蔡兰英说的在理。

“干脆叫‘鹅式布局’得了。”尹老拐提议。

“你扯到哪里去了。”蔡兰英笑了起来。

“过去是一对翅膀担飞机,现在是两对翅膀抬飞机,叫它‘抬式布局’怎么样?”宋良骥想出了一个名字。

“一般,一般般。”尹老拐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更合适的。于是,他说:“‘抬式’就‘抬式’吧。”

“我们等征求了谢平的意见再定,好不好?”宋良骥一说,大家纷纷同意。

“要是能够吹风就好了。”尹老拐有点惋惜。

“吹啥风!张倩说得对,我们要保密,万一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肯定要给我们小鞋穿。”宋良骥一下想起了张倩的提醒。

“你说怎么办吧?”尹老拐问他。

“我们先搞理论设计,等谢平来了,分一下工。”宋良骥收起刚刚画的草图。

“好!”尹老拐“啪”地一声,将手拍在炕桌上。

“哎喓喓。”蔡兰英一下捂着肚子,叫起来。

张倩连忙扶住她,问:“怎么啦?”

“老拐一拍桌子,孩子吓了一跳,在我肚子里直踢我。”蔡兰英轻轻地按摩着肚子。

张倩摸着蔡兰英的肚子说:“别怕,别怕,乖宝宝,你老拐爸爸不是好东西,把你吓着了。”

尹老拐高兴了,他跳下炕,对着蔡兰英的肚子,作了一揖,说:“对不起啊,儿子,你拐爸高兴了,一下没有撸住火。”

“老拐,你现在在家排行**,孩子生下来,你就该升位了吧。”宋良骥戏说尹老拐。

“怎么,他还想当老大?”张倩怀疑。

“老三。”蔡兰英揭开了谜底。

大家一起笑起来。

两天后,谢平来送工资、粮票,他们三人坐在炕上,围着炕桌,讨论起来。

“鸭式布局的翼载低、升力大,具有较大的升阻比,就是不好操纵。”谢平对宋良骥说。

“这个问题,我反复琢磨过,你们看。”宋良骥把喝水的三个碗,放成了一排,指着中间的那个碗说:“这是飞机的重心。”

他端了端后面的那个碗,说:“这是飞机尾部的操纵面。这两个碗不动。”

他然后端起前面的那个碗,向前放了放,说:“这是远距耦合,因为鸭翼是固定的,前翼越远,后边的水平尾翼操纵起来就越重。”

宋良骥再把前面的那只碗与中间的碗,“叮”的一声,靠在了一起,继续说:“你们看,搞个近距耦合,后边的操纵是不是相当容易?!”

“从理论上来说,这是可行的!”尹老拐一下爬起来,站在炕上说。

“我看不仅可行,恐怕升力更大。”谢平的右拳“啪”的一声,击在左手的手掌上:“你说咋干吧!”

“我们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先不要声张,搞一个地下‘铁三角’,我做概念设计,你回去制图,老拐搞理论计算。行不行?”

“好!”谢平挺兴奋,他用手指沾了沾碗中的水,在炕桌上画了一架飞机的草图,接着说道:“前翼配大后掠角、小展弦比的三角翼,高速性能最好!”

“可以。”宋良骥点头称道。

“继续沿用歼九的两侧进气,或者腹部进气。”尹老拐重新坐下来帮腔。

三个脑袋紧紧地凑在了一起。

“啥子‘铁三角’,是三个臭皮匠吧。”张倩站在一旁,笑说他们仨。

他们三人听了之后,一齐笑了起来。

一个星期后,谢平拿来了图纸,宋良骥仔细端详之后,说:“画得挺规范,不错!”

“画得是好,可我把好多计算公式都忘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尹老拐摇摇头,继续说:“老谢,你能不能把我的书给我带来。”

“你的书?”谢平抓了抓脑门,说:“哪里还有书?他们抄了你的家,连房子都占了,还是张倩替你要回来的。”

“我的算盘,我的算盘也丢啦?”尹老拐大惊失色。

“别叫,我给你找回来了。”谢平回答说。

“这让我怎么谢你这老哥!”尹老拐呼出了一口气,又担忧起来:“没有列别提夫的书,我拿啥算?”

那时,飞机的理论计算方法,主要是根据苏联著名气动专家列别提夫著述的《导弹及飞机气动特性》一书,给出的曲线和公式计算的。没有这本书,光靠脑袋能记住多少。

“老拐,你开个书单,让谢平到所里的图书馆去借。”

宋良骥没说完,谢平就点头。

谢平送来了书,带来了他的算盘,尹老拐就开始计算。他们三人商定,先算飞机性能,再算操纵品质。宋良骥给他当下手,除了出工,他们就躲在家里干这个活路。

蔡兰英肚子大,干活不方便,张倩把家里的活儿都包下了,不让他们分心。不过张倩也分派了兰英的活路,只要老拐算的时候,她就要坐到门口,替老拐望风,来人就赶紧喊着点儿。

百密总有一疏,他们的行径终于让人发现了。

那天下雨,尹老拐从墙洞里取出资料,和宋良骥躲在东屋算起来,张倩正在做午饭,蔡兰英照例望风。

事情就是这样凑巧,就在蔡兰英上厕所的档口,嘎子来了。他老远就听到了算盘声,便蹑手蹑脚来到了东屋,探头朝屋里一看,心里立即鬼火冒!上次吃了那个当兵的亏,这次老子要找回来。

只见他,一声不吭,猛然窜到尹老拐、宋良骥的跟前,一把抓过计算纸、抢过算盘,恶狠狠地开了腔:“不老实,好啊,今天我就要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你干啥?”宋良骥立即起身,两只眼睛瞪着他。

“你们领导有交代,凡是你们看书、画图、算账,一律没收上交。”嘎子理直气壮。

“把我的算盘给我!”尹老拐上前去夺。

嘎子轻蔑的一笑,对老拐说:“你头上插个鸡毛掸子,身上套了件黑皮褂子,一条腿还拐了弯儿,正面看像个铅笔杆儿,侧面看像个铁皮铲子,你还想跟我掰哧掰哧?!”

他轻轻一推,就把尹老拐推得直打偏偏。

“你干什么?”宋良骥一下挡到老拐的前面,右手攥成了拳。他的目光告诉他:想动手,小子,你还嫩了点。

“你如**动手,就是罪上加罪。”嘎子威胁宋良骥。

“算帐有什么罪?”张倩从中间那个屋子走过来了,大声斥责他。

“你个老娘们,靠边站,别碍手碍脚的!”嘎子喝令张倩。

“一派胡言,走,到队长家去!”宋良骥轻蔑的瞪了嘎子一眼。

“到哪干哈?”嘎子不想去。

“评理去!怕啦?”宋良骥一心想为尹老拐要回算盘。

“去就去,怕你怎的?!”嘎子经不住激。

宋良骥带头往外走。

走到门外,蔡兰英回来了,一下大惊失色。惊问:“出了什么事?”

宋良骥也不答话,直接吩咐说:“张倩,你和兰英在家。”

他们三人来到队长家,队长从里屋走出来,让他们在外间坐下,这才开了口:“咋回事啊?”

“他们违规,在屋里算账。”嘎子先告状。

“大兄弟,算的哈呀?”队长问宋良骥。

“我们在算我们两家这几个月来的开销。”宋良骥有生以来,第一次说了谎。

“拿来!”队长要过计算纸,看了看,对嘎子说:“你告诉我,他们算的啥?”

嘎子哪里看得懂,站在那里不啃声。

“整都没有整明白,就动手,啥玩意儿!”自从上次侯继远来看宋良骥,队长就认为他上头有人,说话、办事就客气起来。他教训嘎子。

“他们单位有交代,不管算啥,都没收!”嘎子终于想到了理由。

“他们单位,哼,你知道个啥?我这次去开会,都换成当兵的了,过去的规定都是瞎掰。”队长认为一个将军一个令,老黄历,翻不得。

嘎子不吭声。

“大兄弟,这样好不好,这张纸,就放到我这儿,咋样?”队长对宋良骥说。

“那自然好,就是那把算盘?”宋良骥欲擒故纵:“其实也不值什么钱。”

“不值钱也不行,是你的,就是你的!”队长与宋良骥讲完,瞟了嘎子一眼:“干哈呀,还带抢的?给人家,麻溜点!”

嘎子无法,乖乖的将算盘递给宋良骥。

打这以后,宋良骥就刮起了外交旋风,一有空,就往热电厂跑,有时与工人师傅一起修机器,有时与他们一起喝酒抽烟闲聊天。他花了几条烟、几瓶老白干,几袋炒花生,就与他们混得烂熟。

那天,当几位师傅喝得二麻二麻的时候,宋良骥开了口:“张师,你们的那堆废料,我用点行不行?”

“我说兄弟,你要那干哈玩意儿?”张师傅抿了一口老白干,眯着眼,问他。

“搞个暖棚,种点菜,你们也可以尝尝鲜!”宋良骥扒开一粒炒花生,将花生米往嘴里一扔,嚼起来。

“那玩意儿,也卖不了几个钱,你尽管拿。”张师傅爽快。

“那我就不客气啦!”宋良骥大巴咧咧的回答道。

“不过,你别让管事的看见。”张师傅叮嘱他。

“我给点钱。”宋良骥怕再起风波。

“啥钱不钱的,下了料,你就拉到机修车间来,人家一看,还当你在帮我们干活呢!”张师傅这招好,说文点,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你们喝着,啊。”趁热打铁,宋良骥接着就站起来,来到围墙角落,从废品堆上,找来角钢、钢筋,借了一把尺,对着图纸下料。他将角钢夹进台钳,拧紧,一下一下的用钢锯锯起来。

“你过去是干哈的?”张师傅醉醺醺的来到他跟前,见他还挺在行,便问道。

“我修过飞机。”宋良骥没有蒙他。

“行,有那么个模样!需要啥,说!”张师傅又与他亲近了一层。

焊花飞溅。

宋良骥左手拿着护目面罩,右手执着焊枪,将角钢连接起来。他焊了个把小时,一面坡的房架就已成型。

晚上,他和几位师傅,将钢房架抬到了热电厂的围墙外。

第二天,宋良骥跟队长一说,队长立马就过来,帮他琢磨。

“我说大兄弟,放到这里,就糟尽了。”队长吧嗒着旱烟,对他说。

“这里接热气管方便。”宋良骥解释说。

“说哈呀,方便?人家方便吧。”队长按了按钢架,感到还挺结实。

宋良骥不解,瞪着眼睛看他。

“看我干哈?放到这儿,菜还没有长成,就被人家偷光了。”队长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宋良骥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层。他问队长:“那怎么办?”

“放到队上仓库那嘎达。”

“不行,没有那么长的管道。”

“叫热电厂给我们接。”

“人家能干吗?”

“他们吃了我们多少便利菜,用几根管子,接点废气,咋不行?”

“噢——,你们还有这一手!”宋良骥明白了。“另外,你得给我找个种菜的老把式。”

“那还不好说,俺们这嘎达有的是。以后,你和老拐就干这个。今冬要是能把菜种出来,你们俩就是活菩萨。”

“到时候,你来分配。”

“成。”

队长还真牛,他与热电厂的领导一说,厂子里立即派出工人师傅,将热气管道一直铺到了仓库,连暖气片都按好了。

土胚墙砌起来了,还像模像样。

宋良骥自掏腰包,让嘎子赶车,去镇上划玻璃。哪成想,嘎子居然不干。

宋良骥对他说:“这是为你们村种菜,也有你妈的一份。”

嘎子不信:“有那好事?!蒙谁呢?”

“不管你信不信,队上派你出工。”宋良骥不愿与他磨嘴皮。

就在这时,队长拎着一个小布袋,赶过来。他对宋良骥说:“我顺便到公社农机站,要点菜种子。”

“种菜的定了吗?”宋良骥问他。

“定了,老张头。”

嘎子一看,队长也要去,没辙,去吧!

玻璃买来后,他们当天就把玻璃安好了。

种菜的老张头真有一手,他从菜地里拉来土,拌上农家肥,整畦做垄,撒上种子。宋良骥、尹老拐告别大田,不再卖那苦力,整天计温度,通风、记录苗情。

最初他们种的是简单的、好管理的小青菜。就是这最好管理的,也遇到了小挫折,刚出苗的小菜芽,一夜间就黄了。不过,他们两人与老张头分析以后,认定是暖棚里的温度高了,于是他们就开窗调整温度。十几天,小青菜就长到了五寸来高。

队上的好多人都来看稀奇。

宋良骥、尹老拐和队长一起,将菜送给生病的老人。当他们来到嘎子家的时候,他母亲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不住的说道:“好人哪,你们都是好人哪!”

那个冬天,村里的老人都吃上新鲜蔬菜,身子骨渐渐强壮起来,一直到春节,大多数人都没犯病。

过年的时候,老人们约好来到了土胚房,有的送只鸡,有的送筐蛋。这下,可难坏了张倩、蔡兰英,她们千推辞,万推辞,就是推不掉。最后,还是宋良骥请来了队长,才把老人们劝回家。

老人们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嘎子。他说啥都要宋良骥把鸡收下,大家怎么劝也不行!还是宋良骥有办法,他从中间的屋子里,切了一块肉,用纸包好,让嘎子带回去。

“嘎子,带回去吧,这也是大兄弟的一点心意。”队长坐在炕上,吧嗒着旱烟。

“老哥子,对不住了,你们治好了我母亲的病,就是我嘎子的恩人。”嘎子说完,一揖到地。

宋良骥和尹老拐,连同张倩和蔡兰英,成了人们心中的活菩萨,人们尊重他们,爱戴他们。就是尹老拐把算盘摆到院子里,在光天化日下算,也没有人再干涉。

人的生存环境喓,是靠自己的努力创造出来的。

尹老拐整整算了半年,才把鸭式布局的性能算出来。

根据老拐的计算结果,他们三个人又聚在一起,分析了好几次。一致认为,近距耦合的布局,沿用歼九的涡喷15发动机,理论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二千四百五十公里,升限可以达到两万两千米;不仅机动性超过美国的F4,起降距离还大大缩短。优点不少,但问题更多,前翼下洗的气流太大;主翼怎样防止失速;前翼与主翼在一个平面,形不成涡升力,如果前翼高置,高置多少为好;还有前翼与主翼的间距,多远最为有利?等等,等等。

操纵品质计算,还没有考虑。

“我的妈呀,这要算到猴年马月?”尹老拐吓得把头埋到了炕桌上。

“看你惊叫唤的,怕啥?!我给你扎起!”蔡兰英给他打气。

就这样,他们一个方案一个方案的设计,一个方案一个方案的计算,半年下来,资料装满了三纸箱,草稿本装了两麻袋。墙洞早就装不下了,他们在炕尾挖了一个大洞,洞里垫上油布,洞口按上木箱,既掩蔽,又方便进出。尹老拐只要一高兴,就会在进出洞口的时候,哼起他改编的《地道战》里的主题歌。歌词大意是:

“庄稼汉嘿庄稼汉,

胸藏军机千千万;

白天拿锄头,晚上握笔杆,

小小土坯房,战机大摇篮。

待来日,冲上天,

舞动九天风雷惊。

侵略者,胆敢来,

打得他人仰马也翻。

抹去羞辱,继续前行,

世界高峰我辈攀。”

谢平在宋良骥的指导下,从总体布局的安排、到机翼鸭翼的设计,整个飞机气动造诣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尹老拐经此一役,更是成为了飞机气动计算的一流高手。

别看“铁三角”牛,他们的这点道亨,与孟良柱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孟良柱经过半年的努力,拿出了机翼前缘锥形扭转的设计。他是借力的高手,为了修改完善,亲自登门,向程总师讨教。程总师见这个年轻人既谦虚,又有底蕴,十分乐意带带他。

程总师可是这方面的高手,而且不保守,乐于向年轻传授。他把长期积累的经验,全盘托出,给孟良柱拿出了实验方案。孟良柱如获至宝,研究了好几天,才吃透了它的精髓。

孟良柱做出模型,一头扎进风洞吹风。只要一轮实验下来,程总师总要来到风洞车间,与他一起,研究数据,反复修改,不断完善。

经过六次迭代,机翼的锥形扭转技术,终于成型。

秦晓月的这一组人马,在计算任务完成之后,紧接着,就按照各自的专业,进行歼八的详细设计。钟碧成指挥长为了让他们节省路途时间,尽快把详细设计拿出来,特地挤出了宿舍,让他们吃在工厂,睡在工厂。

秦晓月的宿舍不大,但一下挤了四个人。挤点无所谓,人多热闹。那晓得,有个中年女设计员晚上打起了呼噜,吵得她一晚都没睡着。天刚蒙蒙亮,她就翻身下床,拿起脸盘去洗漱。当她走到孟良柱的宿舍门口,突然见到一个年轻的姑娘,蓬松着头发,从孟良柱的房间里走出来。

好啊,这个小子,色胆包天,居然背着孙姐,在工厂偷鸡摸狗!她敲了敲门,尽量压低声音,喝道:“孟良柱,你给我出来。”

正在梦乡中的孟良柱,惊得一下坐起来,迅速穿衣下床。

刚打开门,秦晓月就厉声责问他:“你干的好事!孙姐哪点对不住你!”

“我们到楼下说。”孟良柱拉起她就走。

秦晓月用力一甩,甩脱了他的手,跟着他下了楼。

来到楼下,孟良柱居然强硬起来:“我警告你,少管闲事!”

“你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让人说。”秦晓月与孙枢聪是姐妹,她绝不能让孙姐吃亏。

“我与她闹掰了,早晚得分手。”孟良柱掏出烟,点了一支。

“那也要等到离婚后,你这算什么?”秦晓月说得在理。

“你想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找茬啊?”孟良柱态度蛮横。

“要是闹到领导那里,包管你吃不了,兜着走!”秦晓月呈明厉害。

“穿草鞋的还怕穿皮鞋的?!你去告啊,老子这辈子跟你彪上了!”孟良柱居然威胁她。

“孟哥,你怎么变得这样,让我都不认识你了。”女同志就是胆小,她想到了后果。为别人的事,何苦自己与人结仇?秦晓月退却。

“只要闭上你那张臭嘴,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否则,嘿嘿嘿——”孟良柱冷笑起来。

秦晓月默默地走开了。

孟良柱对周小舟是下矮状,交换条件。

而他对秦晓月则是威胁。

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真是一代枭雄!

孟良柱的这项新技术,在六院召开的专家评审会上,获得了很高的评介,一致同意运用到歼八上。钟碧成、孟良柱因此收到了三机部的表彰。不过,孟良柱不够地道,上报的方案上,连程总师的名字都没有。幸好程总师是研制导弹的功臣,收到的各种奖励、荣誉一箩筐,这点小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钟碧成可是言出必践,他向三机部力荐孟良柱担任副指挥长。管理工厂的领导就是这个脾气,有功者奖,有过者罚。一个月后,三级部一纸命令,孟良柱梦想成真。

孟良柱担任歼八研制指挥部副指挥长的命令宣布后,钟碧成终于了解到孟良柱与妻子感情不和,与曹丽丽勾勾搭搭的事;如果事情一旦暴露,不仅孟良柱要受到处理,他这个推荐人,也脱不了干系。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要找孟良柱谈话,严肃地指出这个问题,让他不要因为个人问题,在政治上摔跟头。

谈话在他的办公室进行。

钟指挥长的办公室十分简朴,正面墙上贴着一副红色标语,上面写着:战无不胜的毛**思想万岁!标语下,放着两张单人布沙发。对着沙发,安放了一张大办公桌,桌上有两部电话机,一部红的,一部绿的。靠门的那边横墙边,放了两个书橱。别看办公室这么简陋,就凭这部红色的电话机,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主人的身份高贵。

不就是一部电话嘛,别说的这样邪乎!

不,这不是一部普通的电话,它是保密机,直通高层,俗称“红机子”。

孟良柱走进办公室,钟碧成指挥长坐在办公桌后没有动,向他摆摆手:“坐下吧。”

孟良柱一看办公室的气氛不同往常,心理一下绷紧了弦,坐到沙发上。他不敢放肆,直着腰,摆出了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

“今天找你来,是要提醒你一下。”钟碧成开了口。

“你就下指示吧。”孟良柱十分谦卑。

“最近下面对你的反映很大,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钟碧成很是老辣,他要看看他是不是对组织忠诚坦白。

没有任何停顿,孟良柱坦诚相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我与曹丽丽的关系问题。”

“你们是什么关系?”钟碧成追问了一句。

“哦,可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我们则不过走得近了些。”孟良柱笑着封住了口。

“有多近?”钟碧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们可没有越过红线。”孟良柱断言否认。

钟碧成一下坐直了身子,盯着他,说:“同志,你刚刚走上领导岗位,怎么就这样不注意影响呢?”

“指挥长,请你放心,我一定注意!”孟良柱顺口就表了决心。

“一个年轻干部,不以事业、前途为重,贪图资产阶级腐朽的生活方式,这要毁掉你的!”钟碧成站起来,挥着手,对他严厉的说道。

“我记住了。”孟良柱毕恭毕敬。

孺子可教!钟碧成的火气小了点,重新坐下来,问:“你能与你爱人重新修好吗?”

“能!”孟良柱挺起了胸脯。

“好。你既然有这样的决心,我让工会的同志先到你们家做做工作。”钟碧成爱才,决心挽救他。

“谢谢指挥长!”孟良柱站起来,成立正姿势。

“我要看你的行动!”

“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孟良柱回到宿舍,反复掂量,最终决定以前途为重,改弦易辙,与曹丽丽分手,与孙枢聪重新修好。

工会的同志还真去了几次孙枢聪的家,孙枢聪在她母亲的劝说下,终于同意孟良柱回家。

孙枢聪这一头按下了,没有问题,可曹丽丽那一头,孟良柱怎么按,都按不下。

曹丽丽来找他,他堵在了门口。

曹丽丽约他星期天出去走走,他回答说:“对不起,我没有时间。”

曹丽丽哭了,一边抹泪,一边对他说:“哥,我是真的爱你,真的爱你呀!你可别抛下我。”

“不管怎样,我还是一级干部,你不能不注意影响。”孟良柱拍拍她的肩,安抚一下她激动的情绪。

曹丽丽一把抱住他,泪眼相望:“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到。”

曹丽丽这回是动了真情。

指挥长那一头事关前途。

曹丽丽这一头让人爱怜。

他实在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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