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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小说:天恋 作者:蓝天情怀 更新时间:2021/3/11 18:53:50 第二天,全所干部职工齐上阵,聚集在西南头的那片空地上,开荒种地。毛主任头戴草帽,脖子上系了一条白毛巾,穿着部队发的白衬衣,挽着袖,轮起了锄头。你别说,那姿势,一看就是一个种庄稼的老把式。 干活就干活吧,气人的是,毛主任还让文宣处在地头拉了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南泥湾精神大放光彩。宣传干事还拿着相机,跑东跑西,不停的拍照。 六月天,早过了种瓜点豆的季节,好一点的菜,都不能种,只有撒点小白菜种子。这种菜,在大学路自由市场上,到处都是,几分钱一斤,都无人问津,劳师费力,不知毛大主任图个啥。 大概毛主任也看出了大家的情绪,特地让后勤买了点韭菜、香葱苗,栽在一角,安抚一下大家心中的不平。 宋良骥、谢平翻地,尹老拐、张倩用锄头平地。 “瞎指挥!”谢平拄着锄头,低声骂了一句。 “嚷嚷什么,种这点地算什么,比起我们在蔬菜大队的时候,小到哪里去了。”尹老拐开吹起来。 “你可别乱说,比不得,这是发扬南泥湾精神!”开始,宋良骥还处处维护毛振中,现在终于也加入了反对他的行列。 “农民就是农民!”谢平气得牙根痒痒。 “这里的人,谁家上溯三代,不是农民?!”张倩找谢平说笑。 意见归意见,活儿还得干。 就是有一点,毛大主任刚刚在大家心目中,树立起的威信,一下丧失殆尽。 一个月后,小青菜长到了六七寸高,香葱还没有分蘖,毛主任进京汇报工作,就让随同他前去的人事处长苏童霖,到地里割了一堆小白菜,拔了一大捆香葱,装了整整一竹筐。 这一来,可把这帮知识分子乐坏了。 “你瞅瞅,毛主任让我们种菜,原来是为了给领导送礼。”谢平透过窗户,看到正把竹筐搬上吉普车的苏处长,便笑着对宋良骥说。 尹老拐腿脚虽然不利索,可他跑得最快,一下来到窗户边,对谢平说:“送礼都不会,哪有送小白菜的?!” “这不象是送礼。”宋良骥一想不对头,连忙对他们说:“毛主任好赖也是一个正师级干部,这点都不懂?说不定这里面有名堂。” “啥名堂,无非是想去表表功。”谢平认为这是小儿科,不屑一顾。 空军大院装备部部长的办公室里,侯继远正在伏案办公。 “侯部长,忙啥呢?”毛振中身着军装,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苏处长。 “哎喓,是老领导来了,什么时候到的?”两个歼击机研究所配备的领导,都是老资格,601所的林鸿志是老红军,成都所的毛振中是老八路。空军领导与毛振中谈话时,他就在场,因此熟悉。侯继远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到门口相迎。 两人热情的握手。 “请坐,请坐。”侯继远把毛振中让到沙发上,连忙给他倒茶。 “我给你们带了一筐小白菜。”毛振中招手让苏处长把筐搬进来。 “北京大街上到处都是,你带这个干什么?”侯继远不愿收。 “意义不同啊!”毛振中接过茶杯,放到茶几上。 “噢,我明白了,你是来要钱的。”侯继远可是猴精猴精的人,一下就猜到了他送菜的用意。他笑着坐到另一张沙发上相陪。 苏处长端来一把椅子,坐在他们的对面。 “哈哈哈,有那么一点意思。”毛振中笑开了。 “那你可找错了庙门。”侯继远笑着对他说。 “我找的就是你这尊菩萨。”毛振中收起了笑容。 “你错了,要钱得找科研部。”侯继远给他指了一个门道。 “我这次来,不要钱。”毛振中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是啥事?”侯继远颇为惊讶。 “今年的科研经费601所一分都没有给我们,我们啥也干不了,只好种菜。”毛振中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照片,递给侯继远。 “嗨,还南泥湾精神呢,劲头不小。”侯继远接过照片,一张一张看起来。看了一遍,笑了起来:“老领导转了这么一大圈,还不是来要钱。” “我要计划单列,成都所直接对你们。现在我们可是处处受制于人。”毛振中亮出了他前来汇报的底牌。 侯继远思考了片刻,对毛振中说:“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你们不仅要计划单列,还要成立第二歼击机研究所,在成都,打造一个中国的达索。” “对对对,我来之前,百寿同志教过我,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这个达索是个什么玩意儿。”老革命就是这样直率,丢面子的话也照讲不误。 “那你这筐菜算是送对了,但我不能收,我陪你一起去送给领导。”侯继远大笑起来。 领导自有领导的打算,侯继远毕竟是空司下设的二级部部长,他是不能左右领导的。 侯继远带着毛振中去晋见首长,首长究竟能不能同意他们的想法,这里就不一一细说了。 话说半个月后,王百寿带队参加六院召开的编制体制会议,回到成都,就紧急贯彻会议精神。 他找到陈光,一起来到气动组。刚进门,王百寿就兴奋地对大家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宋良骥慢慢站起来,对他说:“这年头,还有啥好消息?!” “告诉你们,你们分所已经改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歼击机研究所,代号是611。”王百寿满面春风。 “真的?”谢平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去报到的时候,我们看到会务组下发的文件时,上面写着‘二歼所’,当时我们也不相信,还怀疑是不是会务组打错了。苏处长去一核实,还真是独立了!”尹老拐连忙上前,把王百寿拉到椅子上,让他坐下慢慢说。 “嗷——”大家立即跳起来,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只有周小舟还坐在那里,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因为他正在让他父亲联系调回601所,这下变成两个单位,他的调动岂不要落空。 他的情绪一点也没有影响大伙儿,欢腾之后,谢平对宋良骥说:“这太好了,以后我们业务上直接对六院,经济上直接对空军,就不再是后娘养的啦!” 尹老拐来的更直接:“以后就是桌子板凳一般高,平起平坐,谁也别想压我们。” 王百寿本来就高兴,现在受到大家的感染,兴致更高,他对大家说:“你们猜猜,这是谁的点子?” “这还用说,空军领导呗!”谢平一语阐明。 “错了,错了。”陈光主任笑着用手点着谢平。 “这还会错?”谢平惊问。他还加了一句:“其他人怎么定的了?!” “我说的是点子。”陈光纠正他的说法。 “别卖关子了,说啊!”尹老拐迫不及待想知道。 “你们还是听老总说。”陈光从不喧宾夺主。 大家看着王百寿总设计师。 “行,告诉你们。”王百寿喝了一口宋良骥给他倒的茶,接着就问:“你们还记得种菜吗?看你们当时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尤其是谢平。” “是嘛,让我们种菜,不务正业。”谢平至今还不认错。 “不是不务正业,这里面有门道。”宋良骥已经感觉到了。 “还是良骥想到了,那是毛主任用种菜的方式,向空军领导表达我们的处境。这个鬼点子,也只有他这个土八路,才能想出来!”王百寿一语道破了天机。 “让我们种菜,原来是为这个啊!”谢平忽然大悟。 “种了这十多天,值了!”尹老拐手舞足蹈。 “服了吧,你还骂他土包子!”宋良骥揭穿了他的老底。 “早想到这一层,我们就应该多种点!”谢平有点后悔。不过他心里后悔的是,当初自己有眼不识珠;知识分子嘛,往往都换个方式表达。 “还想种?想得美!”王百寿反唇相讥。他接着说:“变成歼击机研究所,大家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耍耍哒哒的了。这次会议上,风院长给我们布置任务。大家都坐下。” “什么任务?”宋良骥一听有任务就来劲。 “风院长在会议总结讲话时,要求我们所,以歼九第四方案为主,立即着手概念设计,在年底院里召开的年度工作会议上评审。” “好啊,有事做,总比耍着强。”宋良骥是个贱骨头,耍不住。 “小舟,你说说你们的方案。”王百寿点将,因为他主持气动组的工作。 “什么?”他思想开了小差。 “老总让你汇报方案。”陈光不满的盯了他一眼。 周小舟连忙到资料柜里取出资料,汇报起来。 他汇报了一个小时。 王百寿听了之后,看着他做的笔记,对周小舟说:“你们的方案,还是达不到空军要求的“双二五”指标嘛。” “差一点。”周小舟老老实实的回答。 “不是差一点,是差一大截。”王百寿更正道。 搞科学的人就是这样,钉是钉铆是铆。 “发动机的推力就是那么大,空军指定的第四方案,已经没有潜力可挖!”周小舟如实陈述。 王百寿总设计师着急起来,刚才的高兴劲,一扫而光。他焦急的问他:“你还有什么办法?” 周小舟移了移肥胖的身子,为难地说:“我是没有招啦。” 王百寿一下站起来,一把扯开衬衣衣领,对周小舟说:“你这个组长是怎么当的?” 气动室主任陈光给王百寿的茶杯里掺了一点水,站在王百寿身边,对他说:“主任,我们看看宋良骥怎么说。” 王百寿听了之后,当即问道:“良骥,你有没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就是离开了四方案。”宋良骥站起来,回答道。 周小舟吃惊的看着他。 王百寿听了之后,心里少许安定了一点,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水,对宋良骥说:“空军领导也不是金口玉言,你说说看。” “第四方案增加了机翼面积,在带来升力的同时,增大了阻力,这是达不到性能指标的主要问题。我和谢平、尹老拐,对前四种方案反复计算过,只有修改第三方案,才能达到性能指标。”宋良骥与周小舟不一样,从来不死守教条。 “怎样修改?”陈光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插话问宋良骥。 “可以考虑采取两点措施:一、增大机翼的后掠角;二、将两侧进气改为机腹进气,减少激波阻力。”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宋良骥的肚子里就是有货。 周小舟的脸一下红了,他想发炸,但这是学术,又发炸不起来。无论是知识,还是资历,宋良骥都高他一头,他哪有这个胆量与他叫阵!技不如人噢,只好低头不吭声。 王百寿首先作了肯定,然后又继续问道:“采取这两点措施,速度是可以上去,但高度呢?” 尹老拐是计算的主将,他立即替宋良骥作了回答:“有速度就有高度,两万五可能差点,但也差不了多少。” “你请坐。”王百寿看到宋良骥一直站在那里,客气的招招手,示意让他坐下:“你考虑后掠角放大到多少为好?” “没有试验,还不好说,方向是放大。”宋良骥胸有成竹。 谢平是设计好手,他补充道:“可以考虑从52度的后掠角,开始做模型,一直做到60度,到腾格尔去吹风。” “铁三角”配合得天衣无缝。 王百寿听到这里,身子猛地一震,随后就烦恼起来,想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有说,起身就走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以然。 “你逞什么能?不也遭到否决了吗?!”周小舟鄙视的看了宋良骥一眼,鼻子里“哼”出了声。 这下宋良骥傻了眼,愣愣的坐在那里,不明所以。他怅然若失的问陈光:“我们错在哪儿啊?主任。” 陈光真不想解释,看到宋良骥这样难受,便把原因说了出来:“你们说得没有错,关键是你头上还有紧箍咒,不能到腾格尔去吹风。” 即便是来到了成都,即便是由分所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研究所,我还是没有摆脱孟良柱的魔爪。宋良骥想到这里,心如刀绞,一下倒在椅背上。 下班了,他回到了家,他没有像往日那样,赶紧淘米做饭,而是重重的躺在床上。 张倩回来了,一派喜庆的模样。她嘴上哼着歌,手上摘着菜。当她看到良骥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吃了一惊,问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怎么不高兴?” 宋良骥瞒不住了,痛苦地对她说:“我不能到腾格尔去吹风。” “为什么?”张倩已经感到事情不妙。 “我的帽子还没有摘。”宋良骥狠命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张倩一下傻傻的站在那里,手上青菜纷纷掉落在地上。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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