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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燕郎的礼物

小说:金山苍茫之归客不归客 作者:执戈无争 更新时间:2021/4/9 23:54:25

楚华轻声轻脚走到屋前,悄悄向内观瞧,见夫君已卸去冠帽,换上一身家常湖色圆领菱纹绮长袍。大约褪帽时不小心弄散了头发,正背着身在那儿绾发呢。楚华不由得“噗嗤”一笑,塔寒听见,把个金簪子随手一丢,披散着一头黄铜般亮闪闪的长发回过身来,“我的好县主,今日备有甚好吃食?”

父王昭雪后,兄长元子攸承袭封爵。因四皇叔私下告诫,兄长上书请求不袭父王“任城”封号,皇帝诏令以“长乐”为号。当时楚华已及笄,加之许婚藩王,太后懿旨敕封“光城县主”。兄长私下抱怨,说父王若在世,楚华应封“郡主”才是,但楚华从未将这封邑放在心上,什么县主、郡主,只要能过平安日子,做一介民妇又何妨?偏燕郎好戏谑,日常夫妻间说话,他便尊楚华为“县主”、自称“小的”来逗趣。

“燕郎,”楚华自觉声音不知怎么就如含了蜜一般,在下人面前又有意抑制:“燕郎,莫县主县主的叫,也莫唬光城,”她走到夫君面前,俯身轻施了一礼,“燕郎面色酡红,一身没药浓香,不知在哪个胡姬处吃醉了才家来呢!”

“哈哈!”塔寒大笑,亲昵地拉她到身边,俯于她耳边蜜语低声说:“小的吃是吃了,饱是没饱,谁家吃食比得上光城县主的手艺!”

“油嘴滑舌!”她抿嘴骂一声,却又忍不住眼里的笑意,仰头看他。

楚华最喜夫君的笑靥。夫君不笑时,那双藏于褐色浓眉下的胡人眸子深邃如湖水,有时似蒙着一层薄雾的幕帐,好似人在眼前,心绪却远在塞外西域;有时又露出狡黠,好像淘气的孩子,藏着无数稀奇古怪的心思,随时以捉弄人取乐。但一笑起来,这双眸子必定碧水漾漾,波光盈盈,加之又有一口极好看的白牙,唇边两撮曲卷的短须,为他的笑靥平添了几分俏皮,令楚华直想融化其中。

初婚时,楚华每每暗地里庆幸,幸好大伯阿那瓌已有结发妻室,自己若被赐婚与他,那她——便不要活了!每次见到大伯,楚华心里都发憷,如果说燕郎是一缕和煦的春风,那大伯便是夹带冰雹的北风,阴郁肃杀。楚华似乎从未见他笑过,总是一脸凶煞恶相,尤其那眼神,又冷又硬,简直如一把尖椎,盯着你看时,能刺进你心里去。

听说漠北蛮族奉狼为祖,楚华觉得大伯就像是一头狼。月圆之夜,楚华甚至几次听到后院隐隐传来狼嚎。一晚,她于闺房内将此事告知夫君,夫君侧身倚在榻上,支颐托腮,用那种蒙着薄雾的眼神认真地盯着她:“县主看我,可也似狼么?”

楚华当时枕臂躺在他对面,娇嗔道:“夫君怎似那等凶蛮可憎之恶兽?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若为兽,夫君应为鹿!”

塔寒一脸戏谑:“我的光城县主呐,可知草原之上,鹿为狼所捕,狼以鹿为食,照县主如此解,汝夫岂不为狼口之食?”

“才不是哩!”楚华忙坐起身,连连摇头道:“夫君乃楚楚谡谡一君子,与那等无识夷狄不同!”

说完,她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羞得拉过锦衾捂住了脸。半晌没见夫君来哄自己,也没听到动静,悄悄露出眼睛观瞧,见燕郎姿势未变,嘴角犹挂着笑意,眼中却露出奇怪的伤感神情。见她偷看,移目望向她,像是对着她、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无识夷狄,尚有来处,惟我无由,无枝可依,既非北蛮,亦非西族,昔为勍虏,今为汉客,他年归去,何处为家?”

“燕郎此言,使妾身如何答?竟…竟…无言以对……”楚华原本心里便羞愧,听他如此说更加伤感,索性躲进被中抽泣落泪。夫君却哈哈大笑,探身强拉开衾被,边用衣袖为她试泪,边悠悠吟诵:“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鼓瑟鼓琴,和乐且湛,县主好我,示我周行,县主旨酒,燕乐嘉宾,我与县主吹笙鼓簧,县主为我倾耳听——”说着一跃起身,拿过一管胡笳,吹了一曲商音哀咽的域外曲调。吹毕见楚华更加泪水涟涟,又转换轻快曲风,还邀楚华以羯鼓击节,又拉她在榻上起舞轻歌。

那晚,燕郎一身宽衫大袖、罗缨玉佩的衣饰,手持胡笳,长身玉立,脚步旋踵而舞,眉峰微聚,眼波含情,好一位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有匪君子!

这样一位从小养于深受汉文明影响的高昌王宫的燕郎,这样一位通晓四方语言、华文流利、善引经据典、多才多艺的夫君,怎能与那一众举止粗蛮、语言不通、神情沉郁、来到繁华洛都一年了依旧腌臜皮裘傍身的北胡夷狄等同呢?

在楚华看来,不要说人品,就连相貌也不同——阿那瓌黑发阔脸直鼻,长目深瞳,夫君却是金发窄脸钩鼻,圆眼似琉璃,面目更似西胡人。不过胡族血缘繁杂,原本便相貌各异,阿那瓌的随众之中,也有与塔寒外貌类似者。

不过,燕郎倒是个极重情义亲缘之人,这一点,也最为楚华钦敬。按理说,他从小远离漠北故土,与王兄关系并不亲密,性格与成长背景也完全不同,况大伯那一众漠北亲随明显对燕郎怀有疏远不敬之意。然大伯在京邑时,燕郎却利用自己在朝中就职的关系,媚上君主,结交权贵,营商积财,广累人脉,一心一意受其差遣,为其巩固地位出谋划策,并不惜倾尽所有贿赂权臣,最终助其北返,自己甘愿留于洛阳为质。骨肉相亲,虽说是人之常情,但夫君为兄长可谓尽心竭力,完全尽到了为人弟的本分。

但夫君几乎从不提及幼年往事,对在高昌国为养子的经历更是避讳,不得已说起也是三言两语一带而过。对此,楚华也从不多问,她理解夫君的心境,她又何尝不是?楚华并不回避儿时在龙华寺温饱难继的困顿生活,与夫君说起时也是一副调笑口吻,但对于父王含冤而死、母妃气急而亡的隐痛却深藏心底,绝不触碰。

她五岁痛失双亲,夫君五岁被寄养异国,不久父丧,十年后归国又亲眼目睹母亡,无父何怙、无母何恃,身处不同国度的他们,却有着相似的悲哀命运……

“喏,没药,粟特商队昨日带来的,”塔寒拉过楚华的手,从袖中拿出个系着红绳的织锦袋子放在她掌心,“真正安息货,四通市上一袋便值百两金!卖酒胡姬如何用得起这香?”

“此物竟值百金!”楚华一边惊叹,一边掂起那小小的袋子嗅了嗅,依旧蹙眉道:“我偏不喜这味儿——太苦太烈了!”

“苦烈——?”塔寒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人求之不得,京邑百金难买,却有人嫌弃哩!”

楚华又蹙眉嗅了嗅,依旧还给夫君,“不知怎滴,偏不喜此味!”

塔寒未接,只将手指放在鼻下,似嗅着指端的气味,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见楚华盯着自己,立刻恢复一脸笑靥。他拉着楚华转过屏风,在床榻上倚着锦褥怡然地半躺下来,又接过那香囊袋随意地扔到一旁,“县主不喜,便留着入药,百金也不值什么!”说完拉拉楚华的衣袖,示意她挨近自己坐下,“小的知县主最爱沉香,来,让我来亲香亲香——”说着真拿着她的手亲了一下。

楚华顿时羞红了脸,欲抽出手来,偏夫君紧紧攥住,还边嗅边用唇摩挲着:“唔,好香……生姜,桂皮,豆豉,葱白,原来县主熏得并非沉香——”说着脸上做出一副思忖状:“却是——肉丸香!”说完拍手哈哈大笑起来。

楚华又羞又气,恰好又见袖角还沾着一片葱叶,要恼侍女小离,见她不知何时早躲开了,房内就自己和夫君二人,便恼起了自己,这么一气一急,不由得泪珠儿扑簌簌地直滚落了下来。

“哎呦!好县主,好夫人,好楚华,莫哭莫哭!”塔寒忙坐起来,边笑边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肩膀,温柔地哄道:“汝不知么?人间烟火亦入香,燕郎我最爱人间烟火香啊!”

楚华一向在穿着打扮上不怎么上心,一来自己相貌平平,并非那等绝世美人儿,要以奇巧妆容、艳色华服来炫耀容颜;二来幼年时在龙华寺受尽饥寒,青春时又无母亲姐妹教导,对穿着打扮实无心得。但夫君却是个通晓音律、性情风流、善于装扮的时髦人物,刚入朝时颇受太后的宠爱,鲜衣怒马,金冠蹀躞,出入宫廷,风头一时。听说在调音、乐理二巷那一众章台花娘和乐舞伎眼中,也是出了名的阔绰恩主。

新婚时,楚华为此颇为自卑,也随着京邑潮流,学着那些公主贵女们一日一变的奇巧新妆,蛇髻入云、鬓贴花黄、额抹黄粉、榴红点唇,然相处久了,见夫君对她那一身花费心思的装扮还不如一碗水引牢丸喜爱,况自己实在貌不出众,过于修饰,反而东施效颦,他人观之不雅,自己亦不自在。何况整日出入厨下,顶着个压弯脖子的蔽髻,满头叮咚作响的金步摇、明月珰,又是披帛又是曳地长襦裙,怎能方便?

楚华索性换下华服、卸下蔽髻,日常衣着只以舒适简便为意,颜色也不要那些浓红艳绿的,只以卵青、茶白、缃黄、青莲等淡色为主,脸上也不施脂粉,一袭素面,谁知燕郎见了,反而眼中有光,似乎更喜她作素雅装扮。

虽说夫君时常出入酒馆青楼,不过留名不留情,迎合时下风气、与人营商往来所需,极少夜不归宿。平日家虽言语戏谑轻佻,行止却不逾矩,对侍女家婢从未有过狎亵之举。结婚两年,亦未言纳妾。不过,楚华也隐隐感觉到,自己这位外表风流、实则长情的美郎君在年少情思初萌时,一定有位至今难以忘怀的心爱之人。

不知那女子是何等样人?何等样貌?楚华愿意在脑海中将她想象成一位国色天香、品貌双全的异域美人儿,也只有这样的人儿,才能令夫君阅尽美色,归于平淡。

但楚华心中对此并无妒嫉,此刻燕郎就在她的身边,回想幼年坎坷形状,如今能得此才貌仙郎,楚华心满意足。要说有憾,就是至今未能有孕,不过俩人尚青春年少,来日方长……

楚华就势偎依在他怀中,眼泪也蹭在他胸前的衣裳上,“冤家,牢丸香!”说着又重重打了他一下。

“牢丸?”塔寒扳过她的肩膀,眼睛一亮,“好县主!”

“还有跳丸炙、鹿酱、鸡羹、瓠叶羹、菰菌鱼羹和鳢鱼脯,我这就吩咐摆——”

“不急不急,肚中尚不饥,”塔寒拦住她,仰身躺下,枕着手臂,眼望着天花板,装作不经意地问:“彦达子——来过么?”

楚华便将今日上午兄长元子攸前来之事说了一遍,如何怕拖累自家拒绝同住、如何将阿嫂相托等等,自然隐去不便说的,同时也替兄长多说了几句答谢承情之言。塔寒沉默了一会儿,撇嘴道:“还是那副穷酸腐儒样,随他去吧!”又说,“我让人多与龙华寺捐些香火钱!”

楚华含笑点头,心中百转千回,眼窝一阵酸热,忙又背过身去拭泪:既为兄长不得不再入龙华寺避难伤心,又懊恼兄长两只清高眼,始终不肯放下身段与夫君敦睦相处,又感念夫君面冷心热、不计前嫌……

塔寒握着她的手轻拍了两下,温声道:“好了,莫哭了!小心哭成鱼眼了,你夫君虽爱鱼脯,可夫人如此鲜嫩,不忍下口啊!”

楚华破涕而笑,忍不住捶了他两下,“你呀——如何这多拐话!”

“今日头痒,替我通通发吧!”塔寒坐了起来。

楚华忙拿过妆奁,取出骨梳为他通发。塔寒趺坐于前,楚华直身跪立于他身后,夕阳的余晖透过南窗,照在夫君那一头如铜似金的曲卷长发上,也将二人一高一低的身形投影于榻前的云母屏风上。楚华不由得手慢了下来,痴看着那一双形影,心中暗暗向已逝双亲祈愿,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地久天长不相离!

这时,侍女小离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屏风上,一手端灯,一手拿着火折子,应是来点灯的。她向屏风内探了探身,见家主母正给家主通发,正想上前帮忙,见主母头轻摇示意,忙会意的抿嘴一笑,蹑手蹑脚地退回到屏风后。楚华脸上泛红,忽听夫君问:“休度今日作甚呢?”楚华摇头笑叹:“还能作甚?不是玩便是耍,功课不用心,日日只想后院骑射,还想着去马庄呢!”

“骑射有何不好?小孩子家,拘他作甚!能玩能耍,那是他的福气!明日闲了便带他去马庄!”

“唉,不小了!你这姊夫,不多管教他,倒还惯着!”楚华嗔怪。夫君宠爱幼弟比自己更甚,以前在兄长府上还好,自从住到自己家里,那孩子是越发没了约束。“可绾起?”她将发尾通开,柔声问。

“半束吧!”铜镜中,夫君双臂交抱,一脸的不以为然。“有人惯着,可不是福气么?况你又不盼他为官作宰,便由他耍子去,他便不把心思放在仕途经济上,有甚不好!不正遂了你愿么!你想他上进,又不想他做官,想他平安,又不想他受饥寒,想他富贵,又不想他受磋磨,天下哪有这般好世道!他总得长大,你管得了他一时,可管得一辈子?十年后,还能拘得住他?”

见楚华不答,只向镜中丢了一个“怕了你”的无奈眼神,塔寒努努嘴继续数落:“我只奉劝你啊,别操心太甚,要不将来有你心碎那一日!人各有命,如彦达子那般拘拘儒儒、庸庸弱弱、从不招是惹非的,不也遭人忌恨,遭人暗算——”

好嘛,楚华这下算是知道幼弟那些个拐话是从哪儿学来的了!塔寒于铜镜向后瞟了一眼,没再继续糟践彦达子。“休度那性子,与你兄妹不同,拘是拘不住,得如驯儿马子一般,绊了前蹄、放开后蹄,只将那教索攥在手里,任他撒野,跑远了扯一把就是!”

“是是,译语郎大人!”楚华见他以驯马喻幼弟,只能笑着叹气。自己这位夫君巧舌如簧,又会五、六国的语言,论斗嘴,这洛阳城中只怕也没人赢得了他!“休度那嘴怕是向你学的,我说不过他,遑论他师傅!罢罢!”说着将他的长发分为两半,一半编成发辫于头顶束起,再用金簪从中簪住,剩下一半依旧披散于脑后,“这样可好?”

“唔……便这样!”塔寒在镜中左右端详了下,又将两鬓曲卷的散发向后捋了捋,这才满意了。“摆上吃食好酒,唤了休度来,咱一家人热闹热闹!”他笑着转过身,“我还有一事告知!”

楚华见他一脸的神秘,有些疑惑,想问他已起身去了屋外唤来自己的随众说话,只得令小离点上灯,吩咐仆妇去厨下抬了食案来,又命小离去接小爷,嘱咐晚上秋凉,给他添上衣裳。

小离刚出门,却见夫君带着一个男孩走了进来。那孩子大约十岁左右的年纪,蓬着头,只在头顶打了根辫儿,穿着一身貌似刚换上的崭新圆领蓝底格纹窄袖短袍、同色裤褶,低着头,局促不安地跟在塔寒身后。

“郁青,还不叩头!”孩子依命走到楚华跟前,“扑通”一声拱手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叫人呐!”塔寒又命。孩子又结结巴巴道:“主……主母……”塔寒高声打断,“这孩子,又忘了?叫母亲!”他的声音里既有威严的命令感,又有长辈发自内心的亲近感。

楚华愣在当场,脑中乱作一团。难道——“郁”姓,正是柔然王族郁久闾的汉姓称呼,看来燕郎不仅有位藏起来的心爱之人,竟连……连子嗣都有了!耳畔,夫君的朗朗笑言时远时近:“县主,你我膝下无子……我将郁青收为养子,一来家中热闹些……二来也与休度做个玩伴!”又听催促:“青儿,快叫啊!别这扭扭捏捏的,一副家巴雀儿样儿,给我这丢人现眼!”

那孩子似是鼓足了勇气,嗫嚅道:“母……亲,孩儿、孩儿郁青,拜上母亲!”说得却是一口地道的京邑腔,说完又重重叩了个头。

楚华双手紧绞,身体僵硬,直愣愣地盯着他。那孩子在她的注视下越发手足无措,身体越来越低的伏下去,垂着的手甚至微微发抖起来。

楚华待婢女家仆一向亲善,并不颐指气使端主母的架子,塔寒见她今天一反常态,奇怪地左右打量了她半天,“县主,不会以为——”他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青儿,抬起头来!”他厉声命令。

那孩子犹疑着抬起头,目光掠过塔寒,然后慢慢地看向楚华。楚华见他的面貌明显有北胡血统,圆头扁脑,骨架大,身板却单薄瘦弱,一头少见的雾色灰发,小脸苍白,双唇紧抿着,一双浅淡的灰瞳里,有紧张、不安,眼底留有一抹被悲伤重击后的空洞感……幼年,她于龙华寺前的水塘前,也照见过自己眼中的这种空洞……

塔寒蹲下来,扳正小胡儿的脸,又将自己的脸凑过去,“县主瞧瞧,与小的可像么?”他一脸坏笑,语气中充满计谋得逞后的得意。

恰在此时,小离打着灯笼引着元子正走了过来。见到那孩子,元子正的眼睛一亮,小跑至跟前,拍了下他的肩膀,一脸惊喜地叫道:“果然是郁青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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