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攻城之夜

农民自卫军指挥部经过反复讨论，主张攻城的意见占了上风。决定形成之后，不管什么人有什么意见，是否赞成攻城，都要服从组织的决定。

黄江县，一座古老的县城，将迎来它建城五百年来的首次战争。

冷铁虎自从担任了农民军工匠队的队长，实际上就脱离了银枪会的管束。

石大柱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因为他要成全农民军，而是因为铁虎在处置胡大海犯上事件中，发挥的作用太大，留在身边，功高盖主。

于是总舵主做了个顺水人情，让铁虎留在工匠队，也算是银枪会支持农民协会的工作。

攻城的时间定在三天后的凌晨。

整个依云镇上万农民军，数百人的赤卫队，全部集中起来，再把上百架云梯运输到县城的城墙下，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没有经历过重大战斗考验的泥腿子，完全凭着一股豪气在完成这样超乎想象的任务。

所幸上级及时派来了既懂军事、又懂农**动的黎向南担任总指挥。

战备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总指挥让农民协会征集船只，将云梯全部装船，走水路运至黄江县城外。

小小的依云镇没有那么多船。冷铁虎的工匠队又临时进山，砍下竹子制造了几十个竹筏，用来装运人员和战备物资。

按照作战计划，军用物资走水路，要晚上行动。作战队伍从各个方向直接向县城集中，行动同样是在夜间。

黄江县城在白玉河的下游，地形与依云镇相仿，只是县城附近的盆地稍微大些，县城的城墙高一些、厚一些。

从依云镇到黄江县城，有五十华里。队伍白天开进，怕引起敌人注意，无法达成突袭的效果。

如果夜晚行动，将面临着急行军六七个小时，然后直接投入战斗的局面，对人员的体力是个考验。

苏兰担任赤卫队长，自告奋勇，在任务明确的当天，就率领队伍赶到离县城不远的一个村子隐蔽。

那时离发起总攻还有两天时间。

赤卫队担负此次攻城的主要任务。保障赤卫队的武器弹药，保存他们的体力显得尤为重要。

赤卫队到达县城附近的当晚，苏兰组织了一波小规模的攻城战斗。攻打北门。

当然，没有攻克，她也没有当真要攻，只是试一试敌人的火力。

次日夜晚，赤卫队又对南门发起佯攻。

连续两天的攻城，战斗虽然不大，却给城内敌人造成心理上的恐慌。每天夜晚隔几个小时放几枪，搞得敌人无法安心睡觉。

指挥部得知苏兰擅自行动之后，批评了她的冒进。指挥部的意思是要突袭，苏兰这样擅自行动，敌人有了防备就无法达成突然性。

苏兰试图解释，这样大的行动敌人不可能不知道，她那样做是疲劳敌人麻痹敌人。指挥部并不认可她的说法，而是更加严厉地批评了她。

农民自卫军具体什么时候攻城，谁也说不准。因为上万人集中行动不是个小事。

发起攻击的前夜，苏兰带着赤卫队员来到县城的北门。

按照提前约定，马城县的赤卫队也会参与此次作战，他们的攻击方向是南门。

依云赤卫队是主攻，农民自卫军紧随其后。所有的火力全都优先配给赤卫队，多余的才发给农民自卫军。

冷铁虎的工匠队早早到达预定位置，他们随时准备维修损坏的云梯。

除了云梯，他们还准备不少的棉被。攻城的时候，把棉被打湿披在身上，子弹就不容易穿透，相当于披着一层装甲。

在等待攻城命令的那个夜晚，苏兰、顾子城、冷铁虎聚在一个小山头上。

这个小山头距县城北门不过三百米，一个冲锋就能抵达城墙底下。

那夜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城墙上的马灯挣扎着亮起，似乎证明那里有人把守。

苏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草，嚼了很长时间，觉得实在没味了，才吐在地上。

顾子城坐在石头旁边，一边摆弄着他的手枪，一边自言自语：“等着发起冲击，这种感觉很难熬啊。”

“压抑得越久，暴发得越充分。”苏兰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她能循着声音找到顾子城，“你是不是有点肚子疼。如果是紧张了，就去方便一下。”

坐在一丈开外，一直默不出声的冷铁虎被苏兰的说法逗笑了。

顾子城笑着说：“我一紧张就想笑，并不像一般人，紧张了就想尿。”

“哈哈，看来你真是紧张了。”

“其实，我不是紧张，是担心，农民自卫军大部队如果不能按时到达，我们这次的突袭怕是要黄。”

“农民自卫军怎么能跟咱们赤卫队比。咱们是正规军，他们是地方群众武装。打仗主要靠咱们，他们就是造声势，吓唬敌人。”苏兰显得很自信。

“增援的马城县赤卫队不知到了没有？”

“急啥，还有两个时辰呢。”苏兰说，“你这个大老爷们，怎么遇上点事就紧紧张张的，担心这，担心那。打仗要的是一股气，不管什么战术，枪一响，往前冲。也不要管别人敢不敢上，指挥员首先要打头阵。”

冷铁虎打心眼里佩服苏兰的勇气。他坐在她的身边，似乎闻到她身上的气息，但其实，那是芳草的气息。

他很想在苏兰面前表现得勇敢一些，但是又怕自己说不好，做不到，反而叫她小看了。

每次看到苏兰跟顾子城开玩笑，铁虎就在心里想，什么时候，她能对我也这样无拘无束。

有时，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勇敢配得上苏兰，但是一看到顾子城，他的那点自信就像冰块扔在了火堆里，没有把火激灭，自己先化成了水。

铁虎很喜欢这样的夜晚，可以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苏兰。

尽管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她的脸，看不见她的手，但是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她。

这时，城南方向离县城很远的地方，隐隐传来枪炮身。

苏兰站了起来：“南边怎么会有枪声？”

顾子城也站起来说：“可能是马城县赤卫队跟敌人接上火了！”

苏兰说：“不应该啊。我们依云镇这边大张旗鼓的准备这么久，马城县赤卫队一直没有动，他们的行动怎么可能被敌人知道呢？”

顾子城说：“你以为别的县赤卫队都像我们这样纪律严明啊？”

几分钟后，城南方向又恢复了平静。一点声音都没了。

苏兰划了一根火柴，看了看时间说：“肚子疼，如果我牺牲了，由你代理我的职务，继续指挥战斗。”

借着那点光，冷铁虎看到苏兰那张英俊的脸。

很快，火柴就熄灭了。那张脸消失在黑暗中，又似乎还留在夜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