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沙和尚任务

一骑绝尘，直至山南坡下，田畾才勒马观望。

白马口吐白沫。田畾意犹未尽，不甚满意，这家伙，一路闷头奔跑，还龙马呢，打那么多鞭子一声龙叫也没有，连马嘶也没几声，一点策马奔腾意气风发的感觉也没有。

猪八戒气喘吁吁：“师父今日好奇怪，往日怕妖怪一向不敢独行，刚才一马当先的样子好勇敢！”

田畾有些汗颜，他胆子还真不大，只是作为穿越者，又熟读《西游记》，哪个疙瘩有妖精，自己门清，甚至什么时候出现会以什么模样出场都一清二楚。

而这一回，最大的妖精是所谓的六耳猕猴，眼下，他还远在花果山作威作福，前面该挨的揍已经挨过了，即使后面出现也已没多大威胁，何惧之有？

何况，即使原著里很多妖精挤破脑袋想吃唐僧肉，但每次结果不都是吃肉的不得好死，唐僧还是好好的活生生的鲜肉吗？那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最多关键时刻扯着嗓子多喊几声救命罢了。

现在关键需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包括妖怪都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唐僧就行了——一是因为按照《西游记》剧本看，按既定路线走是最有安全最有保障的。二是因为只有让别人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是唐僧，才会有更多人铁心保护自己——至少眼前要这么干——否则别说吃了九个取经人的沙悟净了，就是眼前笑眯眯的这个也不是什么善茬——曾经的天蓬**落魄成妖魔，连亲生父母兄弟都可以咬杀的存在，如果知道自己不是它以为的师父，会不会露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田畾没有勇气尝试，他希望被善待，更需要保护，唯**法就是尽量不节外生枝，尽快引导剧情走上正轨——所有人都忙着应付所谓的九九八十一难，所有妖怪都去关心怎么吃到唐僧肉这一个焦点，应该就没有闲情思考眼前唐僧对不对的问题了——刚才一时忘乎所以，就已经引起猪八戒注意，虽然没有怀疑，但已是不好的预兆，算是给自己小小提了个醒。

田畾主意打定，故作高深，也想有意冷淡一下他，所以没有答话，而是反问：“你看那山凹之间，是不是有一座草舍人家？”

“师父好眼力。”沙悟净尚在遥望，猪八戒已经抢着回答，而且问一句，答一串，“我刚从那里化缘过来，他们男人不在家，只有两个女人，曾打发了些锅巴给我，不过现在冷了，正好去讨些热茶，泡与师父吃。”

田畾挥挥手示意过去。

猪八戒屁颠屁颠的当先开路，沙悟净接过马缰紧紧随行，看来已经不敢让田畾信马由缰了。

行走迅速，一行人很快走到门前。

猪八戒叫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应声开门，表情先是茫然，然后眼睛瞪大，面容渐渐扭曲、露出恐惧，看得出，她小脚快站不稳了——不过居然没有惊叫出声，也着实令田畾打心底里佩服。

田畾感叹，没吓死不是命大，是胆大。

沙悟净似乎嫌自己没把人吓死，还彬彬有礼的朝前问候：“老母亲，我们是东土唐朝差往西天去的人。师父有些不舒服，特拜府上，化口热茶汤，与他吃饭。”

老婆子身子明显朝后一倾，瑟瑟发抖、眼神躲闪，像对瘟神一样：“适才有个食痨病黄胖和尚，也说是东土来的，已化斋去了，怎么又来波东土的？我没人在家，请别处转转可好？”

明显是婉拒。

猪八戒边忍不住伸出长嘴朝前露脸，边笑道：“你说的食痨病黄胖和尚就是我。”

老婆子惊惧中带有一丝疑惑：“我见的和尚虽然胖，可不是猪。”

猪八戒挠头：“因我生得嘴长耳大，怕吓到你，所以变成你看到的模样。不信，你看，我们衣兜里是不是你家的锅巴饭？”

老婆子伸头看看，认得果是他家的饭。之前因为看他一脸病容模样，嘴里又说着什么东土往四天去的话，本以为是病昏了的人胡说，又怕跌倒死在门前麻烦，所以随便给些剩饭锅巴打发走，没想到又转回来了。果然，麻烦粘上就不容易甩掉，老婆子又惶惑又无可奈何。

田畾此刻内心却有一股暖意油然升起——这可是自己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人，虽然是几千年前的古人，荒郊野外妖精堆中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类，自然而然的会滋生出一股自然亲切的归属感。

他仿佛记得奶奶也是这般模样，又善良，又小心。

可惜奶奶已经过世，眼前奶奶一样的人也是几千年前的先辈，现实中或许早已随着时光荏苒、沧海桑田、灰飞烟灭，不再存在。

和可能已经不存在的人谈话，体验好新奇。

田畾感叹下马，躬身安抚：“老婆婆，小僧等只暂借府上安息一时。办点事就走，决不敢久住。”

话说到这份上，老婆子只好留他们进屋，草草烧一罐热茶，递与沙悟净就避开了。

自是没有谁难为她。

沙悟净手脚麻利的将冷饭泡了，递与田畾。

田畾也不嫌弃，想当初，窘迫的时候，冷水泡饭也吃过。

他随便扒拉几口，还是古时候的饭香啊——无污染绿色有机食品，如假包换。

但是奈何有心事，一是还惦记着袈裟和锡杖，二是想着真假美猴王的事情早晚要发生，注定的劫数，躲是躲不过的，如果躲了这一劫，不知道后面还会多出什么变数。想西游记结尾，不就是盘查时发现唐僧八十一难还少一难，后又被观音增加了一难事情才算完结吗？何况，后面一路凶险重重，哪能少得了一位真正的高手护驾？如果仅凭眼前这俩货护送，可能去另一个西天见地藏王菩萨会比较近——还是把孙悟空找回来吧，有一个强力打手在身边，那样更放心。

更何况，他也想亲眼见识一下，齐天大圣美猴王到底什么模样，还有，顺便了解一下真假美猴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有机会也想借传说中的金箍棒一观，自己到这边究竟是什么原因——再来一棒会不会穿越回去？当然这是后话。

他记得，推动剧情发展的是派人前往花果山讨行李，然后触发真假美猴王的副本。

看来，还需要自己推一把，田畾想到做到，转向猪八戒和沙悟净用很随意的语气说：“哪个去讨行李？”

猪八戒尖着耳朵一直在听动静，道：“我认路，我去，我去。”

我去——勇气可嘉，只是为免猪头再大一倍，田畾想你还是别去了——何况，按剧情发展应该是沙悟净去才对，别改了剧情引发不好的事情出来——刚来这个世界，还是守规矩些好。

这是其一，其二是，这家伙办事不靠谱，事情办不好恐怕开溜，到头来会不会落个尖担担柴两头脱？真的不好说。

“你刚得罪了他，去了恐怕会挨揍，还是别去了。”田畾看他一眼，“依为师之见，还是悟净去合适。”

沙悟净看似面冷又丑，可是真心听话啊，爽快答应：“我去。”

田畾不由自主的多看他一眼。可惜，这么听话的人，在黑暗的河底受了很多年的苦——话说这么听话的人当年究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沙悟净对观音与唐僧都曾说：“因失手打碎王母琉璃盏，受罚至此！”但是为什么会“失手”——琉璃盏又是什么东东？以至于贵重到要把天庭神仙打入凡间甚至每日利剑穿心？看似老实的沙悟净明显语焉不详，他把受罚重点放在打碎琉璃盏，而且是失手——是为了告诉别人玉帝与王母在小题大做吗？那样的存在会无缘无故动真火？

田畾一直认为沙悟净的错绝不是打碎一个所谓的琉璃盏那么简单，背后肯定有隐情，受罚虽然与琉璃盏有关，却绝非因为琉璃盏。

有人猜测沙悟净是西天派到天庭卧底的，如果属实，那么就要不停的探听机密，那么事情便可能如此发展——田畾尝试着情景再现——蟠桃宴正酣，玉帝与西王母不动声色离席。卷帘大将掀开一道珠帘，两位上神一同步入某宫殿里间。玉帝看卷帘一眼，没有说话。

卷帘躬身施礼，按规矩退出宫殿。但又悄悄返回珠帘外。

“有一个绝密禀告陛下。”王母帘内小声说，卷帘将耳朵贴近珠帘。

“且慢，小心隔墙有耳。”玉帝制止道，目光如电。

卷帘心中一惊，急忙抽身，不小心失手碰到身后一个琉璃盏——碎片四散开去——刺耳的声音，从此成了流沙河水怪的噩梦——看似老实的沙和尚，也许权衡利弊，说话避重就轻，转移大家关注的视线——错误引导大家的思维——使大家猜测琉璃盏的珍贵而忽视背后的真实原因——毕竟，如果偷听事件是实锤的话，那可是严重的职业道德和纪律问题——这么不光彩的过去如果泄露，以后还怎么在职场混？

在某次旁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惊天秘密，想退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琉璃盏被发现，所以被重罚——怪不得人说高手在民间——似乎很在理啊？田畾眼睛一亮，有机会一定私下问问他是不是这回事，还有，他究竟听到了什么秘密，田畾很好奇。

当然，他可不认为现在是说这话的好时候，交浅言深是大忌，问人家这么难堪的问题，不敢保证眼前的猛男会不会暴走，这家伙每天空闲的时候都把玩项间九颗头骨，当田畾不存在，不知道那时候他有没有在惦记自己顶着的这颗？田畾有时惊悚的想，如果有机会，这家伙或许不介意多收割一颗凑够十全十美——以自己头颅为赌注，田畾还没准备好这场豪赌，所以他打算等关系密切一些时再进行。

说到做到，田畾从现在就开始用手段拉近关系，他已经开始学着西游记中唐僧的话，对沙悟净做些嘱咐表示关心：“你到他那里后，先探探他口风，他若愿意把包袱归还，你就客客气气道谢拿来；要是不肯，你可千万不要和他争执，直接到南海找观音菩萨帮忙，让菩萨去问他要，切记，切记。”

还有什么是师父关心徒弟更能增进感情的呢？

果然，这几句话很起作用。

沙悟净转头安排猪八戒：“我去去就回，你千万要好生供养师父，不可偷懒。”

猪八戒翻他一个白眼：“我理会得，但你这次去，不管讨得讨不得，记得一定要回来，不要弄做’尖担担柴两头脱’也。”

得，他和田畾想一块去了，都怕别人中途开溜，抛下自己。

沙悟净也回了他一个白眼，捻了诀，驾起云光，腾空呼啸而去——帅得很。

田畾仰望天空，天空白云悠悠，头顶一片刚刚被冲散的云正在重新凝聚，沙悟净已不见踪影。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扶摇直上—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