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鹏魔王末路

“本来想给你讲个故事，没想到最后倒从你这听走了一个故事。”田畾笑，烟已尽。

“岂不如你所愿？”大鹏雕揶揄。

“你好像也很镇定？”田畾问，“你知不知道，在狮驼国犯下的滔天罪恶，终会有报应？另外，你既然看破了猕猴王的行藏，你觉得他会容许你逍遥自在吗？”

大鹏雕嗤之以鼻：“大丈夫敢做敢当，当年既然做下了这事，便想到了后果。可是那又有什么，毕竟快活过了。至于那猴头，最多去灵山找帮手，但就算如来又能奈我何？”

“狡兔死走狗烹，别忘记这道理。”田畾不想他那么愉快，“你如此镇定，是觉得如来会念旧情，还是觉得自己斗得过他？不管你信不信，他好像真的快来了，你可准备好了？”

正说话，外面忽然有熟悉的声音在叫骂：“泼孽畜，快出来与老孙交战！”

来得可真快啊！

大鹏雕调侃：“看来，你这块肉不容易吃到口啊！”

田畾笑：“我洗干净等你。”

大鹏雕神色凝重：“赶紧多念几句阿弥陀佛吧！如果我回不来，算你命大！”

话音未落，腾空而去。

望着他远去背影，田畾凭空生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从大鹏雕口中，田畾听到了很多秘辛。但未必是事件全部。有些话，大鹏雕不说，他不便问，也不敢问，只有继续靠猜。

鹏魔王与如来完成交易，从此以后鹏魔王成了金翅大鹏雕，横行西牛贺洲，找到了在普贤庇护下龟缩在狮驼山的狮驼王，那里还有象精。他们并不知道鹏魔王改旗换帜的底细，只是看鹏魔王不计前嫌而且花果山之战后依然吃得开，便很快又走到一起，在狮驼岭建立狮驼国，豺狼虎豹人行街巷，风头一时无两。

但是金翅大鹏雕关注着孙悟空的一举一动，从脱困五指山，到一路西来，孙悟空一路降妖伏怪扬名立威好不威风，接下来是更加不好的消息，蛟魔王身死，火焰山牛魔王被捉，接下来，他们的必经之路是狮驼国，是不是也要短兵相接了呢？冷眼洞悉了很多事的大鹏雕，不想再躲避。只是，被煽了的狮驼王雄风不再，象精也不过一个怂货，很可能不敢与孙悟空为敌。

于是他放出诱饵：“吃了唐僧一块肉可以长生不老。”成功挑起战火。

雕，本就是自然界出色的猎手，冷酷、狡猾、迅猛。成精的雕更不可同日而语。洞察一切，又静候时机，在对的时间果断出手。只是，这次对抗的力量太过强大。这时体现了他另一个优点，识时务。试探出强弱后，议和，服输。在劣势下还争取到有利条件，果然不愧是天地初开凤凰的传承，眼光和手段不是后来一般妖精可以比肩。

猕猴王顶替孙悟空，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花果山大战，他选择了退却，污名无法洗却。

但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孙悟空上天庭受封、盗吃金丹蟠桃、琼浆玉液，他都不在旁边，也未曾分得一杯羹，刀斧加身的时候，凭什么别人要他两肋插刀？

猕猴王天赋异禀，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天庭与花果山势力对比，明显是石头与鸡蛋的碰撞，大难临头，谁愿意飞蛾扑火。

猕猴王可能知道狮驼王背后有文殊菩萨，鹏魔王投靠了如来，牛魔王潜逃西方，各有去路。

猕猴王可能那时把目光投向了西方，开始了投诚。只是戴罪之身，只能活在别人的影子里，再也不能在天地间逍遥。

孙悟空犯了滔天大罪只关押了五百年，他无辜受牵连过得幽暗日子可能比孙悟空还要久远。

他或许会恨，五百年前就该死的**，连累那么多人，为什么可以好好活着？甚至重获自由后还获得一条成正果的路。

所以当如来把他放出来，说给他一个机会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不择任何手段，换取自己应得的一切。

所以他下得去狠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有人可以说他选择有错。

田畾也不可以。

都活得不容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不然，又能如何？

田畾没有逃走，因为没多久，他又看到几个小妖围了过来，显然是新的看守过来了。

田畾苦笑挠头，不等他们出声吆喝，看了看身后的巨大铁柜，主动钻了回去，并自觉的关上门。和妖精没有道理可讲，和他们不熟，也没什么好谈的，想要不多吃苦头和自找没趣，方法似乎只有这一个。

里面虽然黑点、闷点，但是相比于外面，铁柜里明显安全点、心安点。

“圣僧，圣僧。”这时耳边有声音细若蚊蝇，清晰可闻，四顾却不见人。

田畾意识到是暗中潜伏的伽蓝等神。

“刚才你们在哪？”田畾好奇问。

“那大鹏雕神通广大，我们怕暴露，一直远远避开，准备等真正危险的时候过来抢救。”不知道谁在说这话。田畾不太相信，怕暴露可能是真，真正危险的时候抢救未必是真。

不过，现在追究这些有意义吗？

“你们现在说话，有什么事吗？”田畾提着胆，也小声回应，莫非有什么危险要预警？此时此刻，田畾可是被羁留魔窟，群妖环伺。

“外面有大场面，我们哥几个先出去看看。”原来想丢下田畾出去看戏，还教导安抚说，“你只要装睡，那几个妖精不会拿你怎么样。真有什么危险的话，你就大声喊。我们不走远，肯定没什么危险。”

可是即将上演的大场面，谁不动心？你们看大戏，让别人装睡觉，太不地道了吧？田畾有心想让他们带自己一块去，至少也可以先把身边这几个威胁解决了再走也可以啊？就算暂时没危险，毕竟看着也害怕。

田畾小声问了几声还在吗，没有得到应得的回声，却招来看守小妖的注意。

“嘀嘀咕咕干什么呢？”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小妖精打开柜门呵斥。看到鸡头，田畾就知道他是个山鸡修炼成精。

这种美味还有机会修炼成精，机缘不小啊。

“没什么。”田畾讪讪。

“不对，你肯定有什么瞒着。快说，不然别怪哥们给你苦头吃。”山鸡一脸警惕。

“果然慧眼如炬啊，什么事都瞒不过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他万一真能通融呢？“我这里这还真有件事想麻烦山鸡哥。”

“什么事？”山鸡不耐烦。

“想请山鸡哥帮个忙，带小僧到外面看看好不好？”田畾好言相求，“听说好像是佛祖要来了，小僧想见识一二。你知道，小僧是个和尚，作为一个和尚，最大的愿望就是见佛祖。要不您大慈大悲，行个方便？”

“你听谁说的佛祖要来？”山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脸质疑。“我猜的。”田畾可不敢说自己已经提前剧透了。

“滚犊子，别整这些有用没用的，告诉你，今天就是谁来了也没用。到了这里，谁也救不了你，你死定了。”

“那可说不定。”不答应就不答应，干嘛骂人呢。田畾有点不高兴，“也许一会你死了，我还好好活着呢。”

可不是，经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妖魔鬼怪，田畾不还是好好在这？虽然是被捆着。

这边闹出的动静，早吸引过来不少妖精。

他们在看热闹。当田畾说出这句话，他们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用看傻子的眼光看向田畾。

山鸡吃惊的说：“胡言乱语，你疯了吧？”

“要不我们打个赌？如果我先死，小僧身上还有点金子，给你喝酒怎么样？”

“感情这家伙要找死啊？”有一个丑家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此刻眼睛闪闪发光，“既然他想早死，我们成全了他如何？大王问起来，就说他想逃跑，哥几个失手打死了他，事成之后金子均分，伙计们怎么样？”看来杀人越货的事这家伙没少干，不过这主意可真毒啊！

没有谁说话，没人反对就是默认。

“这次你可输定了。光头，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啊！”他们不怀好意的嘿嘿笑，慢慢靠近，露出獠牙，亮出刀子。

田畾叹息：“信不信，我喊声救命，你们都得死。”

“别说我们不给你机会——就让你多喊两声。”他们乐子大了。

你答应的啊——于是田畾就一点没客气，连喊了三声救命、救命、救命。

可谓声嘶力竭，颤抖的声音在整个山洞回响。

说实话，当时他们手里的刀子离得已经很近了，田畾是真的很害怕。然后田畾听到一阵脖子被扭断的声音，四周一下变得很安静。刚才还得意的妖精刹那间全哑巴了，摇摇晃晃醉酒一样陆续倒在地上，这辈子也起不来了。

“终于安静了。”虚空中有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别吵了，您安心睡一觉，莫急莫燥，我们先去看戏了，一会肯定就有人来救您。”

“带我一起啊！”田畾喊。

可惜又没了声息。面前一片死尸，满是死亡的味道。

田畾有点担心，万一里面有没死透的怎么办？还有，人死了有魂，妖精死了呢？

会不会变成妖鬼？妖精和妖鬼，哪个更可怕？田畾忍不住比较。山洞静悄悄，听不到一点声音最可怕。田畾咽了一口唾沫，想，以后再不胡乱说话了。冤有头债有主，希望谁杀的你们找谁去，和我田畾无关啊。

“师父，师父。”是八戒的声音，此时此刻，猪头看起来特别可爱。

看来又平安度过一劫。田畾松了口气。身后，猴头他们又在放火。

再也没有什么从里面里出来。真是暴殄天物，里面可是有许多野生有年头的山鸡、羚羊和狗兔之属，不知道烧烤起来是什么滋味。可惜田畾是和尚，戒杀生、吃长素，这等事别说干了，提也不能提。多少次有人劝杯美酒，田畾都冒着虚汗一一拒绝。

有些事别人可能不知道，田畾可十分清楚。身边一直潜伏的那几个所谓保护神，说的好听，什么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各各轮流值日听候，其实是全天候监视。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小本本，专门记着各种黑帐。

田畾可不会忘了，在取完经当天，就在西天雷音寺大雄宝殿，当着佛祖、观音等面，是谁主动拿着本子将这一路的点点滴滴一件件一桩一桩念出来的。还因此被观音发觉少一难，害得大家在通天河多受了一番折磨，都是拜他们所赐啊！要是有什么违反清规戒律的事情发生，不被活剥层皮才怪。慎独，在这里尤其重要。

唉，谁知道什么时候身边才会没有人呢？也许撒尿拉屎的时候虚空中都有人望着呢？

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坏了自己多少好事？每次想到这些，都会不小心把尿撒到鞋子上。

妈的，罪过，罪过。

忍不住又让猪八戒点上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