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奔波

沿着宽敞的大道没走多远，杨麟和董运成就看到了县办公大楼。

在大楼门口，孟凡尧提到过的副主任袁广鑫等着他们。

和早上约好的一样。

“您好，我是杨麟。”杨麟和袁广鑫握了手，又介绍向他董运成：“这是我村的村支书，董运成。”

袁广鑫和董运成握完手，便说：“我们孟主任有事在开会，由我代他见你们，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杨麟和董运成对视一眼，笑了笑：“袁主任，您太客气。说起来挺不好意思，我们来也是为了给你们找麻烦。”

袁广鑫左右看了眼，说：“这里不方便，咱们到办公室里说。”

他走在前面引路，杨麟和董运成跟在后面。

乘电梯上楼，来到大数据中心的办公室。

杨麟和董运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定。

袁广鑫给他们倒了杯茶，才说：“在你们来之前，孟主任和我说过那件事。大数据中心刚成立没多久，人手的确是不足。派两个人常驻真的不行，这个毫无办法。”

杨麟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是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失望。

他不动声色地说：“我也知道贵部门的确困难。但是摩崖村是有现实问题，这么大的村开始扶贫，必然面对大量的资料和档案，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只有我一个。更大的问题是，我过段时间需要接受培训，离开十多天。”

袁广鑫沉默了，他也知道摩崖村的情况。

早在杨麟没来之前，他就从主任孟凡尧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摩崖村大致的情况。摩崖村有常住人口三千多人，五六百户。以大数据中心的体量根本接不下来，无奈上级这样的安排，也是没办法。

董运成看袁广鑫沉默，也知道这件事非常难办，看了眼杨麟，意思是不是走？

杨麟悄悄地摇了摇头，然后向袁广鑫说：“希望您也和孟主任提这件事，因为根据时间表，大概在五一劳动节结束就要正式入驻。时间紧迫，不然我们也不会来。”

“这个我也知道。孟主任也正在和我们的王**沟通这件事，以我们一个单位是拿不下来的，希望得到上级的支持。现在还没有结果，可能要等几天才有。”袁广鑫说。

“那好，我们回去等您的好消息。”

杨麟说完，和董运成起身，正要离开。

孟凡尧来了。

他看到杨麟时，笑了起来：“我听电话里的声音很年轻，现在一看果然是年轻的小伙子。”

“不年轻啦，再过五、六年也就三十岁。”杨麟半开玩笑说。

孟凡尧被逗笑了：“我都四十多，你在我面前说‘不年轻’，让我们情何以堪。”

满屋都笑了。

现场气氛也缓和下来。

孟凡尧言归正传：“第一，你们村里的情况，我们不是不晓得。以我们大数据中心这点能耐，拿不下来的，这是说得很直白。”

“我也懂。”杨麟点了点头。

“第二，我和上面商量了一下，打算让环保部门和我们一起来搞扶贫。因为摩崖村是深度贫困村，只要提到栖霞乡，问哪个村最穷，百分之百就是你们村。有这么好的机遇，我们不能把你们村耽误了。”

孟凡尧继续说：“我觉得你们可以直接去找下乡政府，就跟他们哭穷。我们现在只要这么个条件，不哭不闹只能饿死。”

他这是在教杨麟“哭穷”的办法。

杨麟一听，就明白了：“我们打算回去就直接找乡里，继续哭穷。”

“就是这样。”孟凡尧说得很直白，“其实我们也可以做些事，只要把表面功夫做好做足就行，但是你们村里该怎么办？所以你懂吧。”

“明白，为了摩崖村的发展，只能再辛苦一点了。”

孟凡尧看杨麟态度诚恳，而且一副做事的样子，心里好感倍增。

他安慰杨麟：“我这边也在帮你们积极争取，这点尽管放心。而且……”他看向袁广鑫，对杨麟说：“我打算让袁主任到你们村做尖刀班长，他是退伍老兵，做人和做事都相当可以。”

杨麟看向袁广鑫，没想到他有这样的经历。

来这样一个脚踏实地的人，对他和摩崖村都有好处，杨麟心里的失望少了一半。

从办公大楼出来，杨麟和董运成连饭都没吃，就开车回栖霞乡。

路上，刚才一直没说话的董运成终于开口：“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还要到处跑！”

杨麟苦笑起来：“我完全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只等着上面的安排，那样最省心。但是摩崖村的三千多老百姓怎么办？还有根据一对一帮扶的原则，每个扶贫干部要帮扶最多十户，咱们村委会才多少人，根本不够。”

董运成心里有些感动，说道：“你说的对，要感谢你对我们村付出的辛苦。”

他这样一说，反而让杨麟感觉不好意思：“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从摩崖村到苍木县城，开车需要四个多小时。

回来，因直接前往乡政府，只用了三个半小时。

到那里，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

就算是这样，他到的时候，不凑巧汪婧**正在开乡里的会。

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开完会，但杨麟担心夜长梦多，就让董运成先回去，自己在乡里待到汪婧开完会。见完她，再看时间回村。

董运成自然是不想杨麟一个人留在这里，乡里又没有旅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杨麟拗不过，只好请他在街上等一段时间。

董运成走了后，杨麟就在组织办坐着，耐心的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半小时。

眼看天色渐黑，杨麟心里波澜不惊。

他以前参加过公司面试，那时经验不足，在面试前各种模拟场景，结果反而因为过于紧张而面试失败。后来，他学会了，那就是在会谈前尽量保持心境的平和。

只有保持平和的心态，才能把自己想说都说出来。

到了晚上七点钟，汪婧**终于开完会。

她听说杨麟在组织办等她，大为吃惊。到了组织办一看，还真的在。

此时，组织办的人员已经下班。但是因为和杨麟有过数面之缘，所以把门开着，让杨麟不用在外面等。

“汪**……”杨麟见到汪婧，立刻站了起来。

“不用客气，你坐吧。”汪婧直接坐到杨麟的对面，两人隔着一张桌子。

随汪婧一道来的，还有副乡长谭代峰。他是摩崖村的对接乡领导，也是他，帮摩崖村争取到让杨麟到摩崖村实习。

杨麟第一次来乡里，就和他见过面，所以都认识。

谭代峰等汪婧坐下后，才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下。

等他们坐定，杨麟这才坐下。

“你应该见过孟主任，他怎么说？”汪婧早知道杨麟去县城，所以这么问。

“孟主任的确有他的难处，还说希望乡里和村里都理解他。”杨麟答道。

谭代峰一针见血：“等于是白去一趟。”

杨麟点了点头。

汪婧不禁皱眉：“这可怎么办？按照上级的安排，人员肯定不够。”

“不只是驻村人员，还有资金方面。”杨麟进一步说，“希望**和乡长能够考虑到摩崖村的实际情况，能为摩崖村争取一下。”

汪婧没有答应，也没有说其他，而是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杨麟。

谭代峰见汪婧不吭声，他也不说话。

几分钟后，汪婧才问道：“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如果能让摩崖村发展好，对我来说肯定是有好处。但更多的是您，摩崖村是一个大村，以后各项检查肯定少不了。如果不从一开始做好，后面的麻烦肯定多。”杨麟的语气不卑不亢。

汪婧却笑了：“年纪轻轻很有想法，但这不是你最根本的想法。今天我和谭乡长都在，你不妨说一说。也算是组织对你的谈话，了解一下驻村一个月以来的看法。”

杨麟谨慎的看了眼谭代峰，他知道谭乡长是个耿直的人，有心征求他的意见。

谭代峰明白杨麟的意思，鼓励说：“你说一说嘛，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们也想了解一下。”

杨麟这才鼓起勇气，说道：“摩崖村到现在只有两条水泥路，其他的都是土路。山顶几十户人家都还是三轮车宽的路，我去看过，非常的危险。有一半的留守儿童，三分之二的留守妇女，老人更是很多。”

这是摩崖村的现状。

杨麟继续说：“很多老百姓其实不想出去，没有学历，只能使力气。但是没有一丁点的办法，只能出去。隔壁宝丰村的小学有三分之二的学生就是我们村的。不管网上的声音多么喧嚣，都与他们无关。”

最后，他说：“如果我们不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让他们发展起来。这批老人还好说，那些中年的怎么办呢？还有那些在乡村学校读书的学生怎么办？都说城市化，其实城市化根本不是路。”

听到这句话，汪婧咦了一声，问道：“杨麟，你的家里是不是？”

“是的。我爹就是猪肉市场里杀猪的，从小我就在他猪肉摊旁边写作业，经常弄得身上臭臭的，被同学送外号‘靠！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