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住了一夜

周磊在乡里工作，也是租的别人的房子住。

他和妹妹周熙桐就住在十字街朝南尽头，那栋楼的三楼。

周磊领着杨麟到那里过一夜，杨麟明天回去。

到了门口，周磊敲了敲门。

片刻后，房门打开，一个短发女孩出现在杨麟的眼前。

她就是周熙桐，乡中心学校的英语老师，和杨麟一样大学刚毕业就来了栖霞乡。

“你是……”周熙桐没见过杨麟。

“我叫杨麟，在摩崖村驻村。”杨麟主动伸出了右手。

“你好。”周熙桐和杨麟握了握手，便让他和周磊进屋。

她顺手关了门，随口问杨麟：“你吃了晚饭没？”

杨麟还没来得及回答“是”，就被周磊抢先说：“你把饭多煮一点，我没吃饭。杨麟吃了，比没吃还难受。”

周熙桐明白了，微笑着向厨房走去。

周磊邀请杨麟到客厅坐下，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直到周熙桐做好饭，三菜一汤全端上餐桌，叫他们才停止。

三人围桌而坐，杨麟坐在周磊的对面，而周熙桐坐在一侧。

席上，周磊提起白天发生的事，好心劝道：“杨老弟，恕我多言，在基层做事就不要太古板了。你看今天，你把汪婧**气得那叫一个……”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周熙桐没想到有人敢这么顶撞汪婧，扭头看向杨朎，一脸的好奇。

杨麟扒了口饭，无奈地说：“我也不想这样，谁不想和和气气的。但是翠园茶厂这件事，我绝对不同意这样做。等到明天，我再去见汪婧**，如果她不肯见我，我就回去开村民大会表决。”

周磊本来在吃饭，听到这话句话，吃惊的抬起头来，盯着杨麟。

而周熙桐有些好奇的看着杨麟，她已经很少见到这么“轴”的人啦。

“老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可以和上面的人对着干。”周磊表示不理解。

“我不想对着干。但是我在村里短短几个月，关于翠园茶厂拖欠茶钱的事情已经处理了好几起。也许有些老百姓不会领情，但是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杨麟态度非常的坚决。

周磊一听，饭也不吃了，把身体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一句话也不说。

“你们刚才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明白？”周熙桐看了看杨麟，又瞧了瞧自己的哥哥，满脸疑问。

杨麟向她解释说：“这次扶贫攻坚，乡里打算扶持主体企业提高老百姓的收入。这本身是好事，但是乡里要扶持翠园茶厂就不合适。翠园老板郭毅本来就欠着老百姓的茶钱，一直不肯给。再这样下去，到时候老百姓都种了茶叶，又没有钱，该怎么办？何况摩崖村是大村，这样拖欠可不行。”

周熙桐听明白了，点头称赞：“你做得对，这种事情就是不能让步。”

一听妹妹在发表意见，周磊就急了：“哎呀，你就省省心吧，教你的书，别掺和这些事情。”

“你……哼！”周熙桐嘴都撅了起来。

杨麟正好从侧面看见，觉得非常可爱，不知道为什么就低下了头。

坐在对面的周磊瞅在眼里，只是嘴上不说什么。

“你想，为什么副乡长谭代峰躲了出去，还有汪婧**的态度，这都说明有人提前告密。”他转移话题，试图从另外一方面提醒杨麟。

“我在听说谭乡长不在，就猜到了。”杨麟叹息一声说，“不过我并不怪他们，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临时工，肯定选择告诉汪婧**。”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那样做？这样值得吗？万一老百姓不买你的情，上面又认为你多事，到头来，两头讨不到好。你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他们能够得到茶款，埋怨我都没有关系。”

“你倒是高尚，显得别人没情商。”

“什么时候办实事也成了低情商啦？”杨麟眉头一皱，激动地说：“我父亲是卖猪肉的，我从小就在猪肉摊边上长大，见到了多少次父亲为了讨血汗钱而上门，有一次还被人追着打，把我吓得直哭。”

周磊心头一热，也叹息说：“不好意思，我刚才的话有些重了。”

杨麟很真诚地说：“磊哥，我谢谢你肯让我住一宿。如果你觉得我会连累你，我马上去外面住宾馆。”

周磊把脸一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会这么没出息，你就住我这里。”

“谢谢。”杨麟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低头吃饭。

周熙桐看杨麟有些呆呆的样子，微微一笑。

夜晚，因镇上的建筑靠近着山田，还可以听到蝉鸣。

周磊家比较小，杨麟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并开着台灯。

听着蝉鸣，杨麟在台灯下看书。

忽然，一声传来：“你在干嘛呢？”

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杨麟一个激灵，要知道人在认真的时候，被突然这样一下，很容易吓坏了。

他坐了起来，四处张望，却不见说话的人。

正觉奇怪，就见到沙发后面探出一个短发脑袋，接着就是一张如芙蓉花的脸庞。

“啊……”杨麟赶紧捂着嘴，不叫出声。

原来是周熙桐，她见杨麟这么晚不睡，还开着灯，就好奇的过来，相看一看杨麟在看什么书。

躲起来吓人，只是她临时起意。

“你看的是什么书？”周熙桐问。

“茶树栽培之类的书。”杨麟答道。

“给我看看。”周熙桐不由分说从杨麟手里夺过书，看了眼，正好在防治病虫害这一页。

她略微吃惊：“我以为你会看《钢铁是怎么炼成的》之类的书为自己打气，没想到你是看这种书。”

杨麟微微一笑：“以前培训会，都是某某大学教授坐在前面随便说几句。就算他们用了心，老百姓也过了坐下来听课的年纪。所以我想，还是自己多学一点，将来尽可能浅显易懂的向他们传授知识。”

周熙桐把书还给杨麟，说道：“你难道一点都不怕吗？”

“怕，当然怕。说不定，明天我就要面临狂风暴雨。但是我作为驻村第一**，为自己村的百姓争取合法利益，就算怕也要上。如果我软弱了，百姓就没好日子过。”杨麟的语气依旧很慨然。

“那你好好的学习，我不打扰你。”周熙桐说完，转身就走。

杨麟甚至来不及目送她离开，就躺回沙发上，继续借着灯光看书。

这一幕，被周熙桐看在眼里，淡淡一笑。

第二天早上，洗漱完，杨麟就要出发去乡政府。

周磊却拦住他：“我看，你最好还是不要去乡里。你现在就回去，先和村委会的统一下意见，别后院失火。”

“可是……我不去的话，问不到准信，接下来的事情不好办。”杨麟感到为难。

“你呀热血是有，就是缺方法。”周磊伸手搭着杨麟的肩，小声说：“你回去统一意见，然后照常开村民代表大会，搞好‘四议两公开’。我这边帮你旁敲侧击，探一探汪婧**的口风，岂不比你这样蛮干强多了。”

“磊哥……”杨麟大吃一惊。他完全没想到周磊会帮他，还是以这种方式。

“好啦……好啦……感激的话都收下，你赶紧回村，别让自己孤军奋战，那样对你没好处。”周磊轻拍杨麟的心口，语重心长的劝道。

杨麟点点头：“好。我等您的好消息。”

“去吧。”

杨麟又向周熙桐点头致意，然后打开门就离开了。

本来在收拾沙发上被褥的周熙桐，把周磊刚才的话都听完了，她好奇地说：“我的亲哥，你突然变善良了。”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变善良’？”周磊觉得这话的滋味品不得。

“哈，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突然选择帮杨麟？”

“如果昨晚上，他被我三言两语就劝到了。我还不会帮这个忙，现在嘛，就尽我一点绵薄之力吧。”

“你还是心软。”

“我这不是心软，”周磊突然很有感慨，“我只是觉得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周熙桐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吃惊的看着哥哥。手里的棉被，从手心滑了下去。

杨麟遵循周磊的意见，回到摩崖村。

已经上午十点钟。

尖刀班和村委会的成员都在了。

他们看到杨麟时，面上表情各异。

杨麟当没看见，只把自己到乡里碰一鼻子灰的事情说了，然后说出自己的打算。

董运成第一个反对：“绝对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杨麟不理解。

“有些老百姓就是贪得无厌，你这样搞，肯定就把他们的胃口喂大了。再说，就算他们能够同意村里开茶厂，也不会遵守所谓的‘协议’，这件事搞不得。”

“这都是后话。首要的事是开一组、二组和三组的集体大会，表决是否同意加入翠园茶厂。”

“万一他们不同意，你准备怎么办？”

“多数不同意，我就把结果上报给乡政府。表示不能接受，希望他们能重新考虑这件事。”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