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开大会

翠园茶厂换人了。

董运成阴阳怪气地问杨麟：“郭毅已经没干了，你觉得咱们还有必要开这个村民代表大会吗？”

“为什么不开？”杨麟只当没听出来，阐述道：“我本来的意思就是，在当时的情况下，给老百姓一个选择的机会。现在如果有人能够做好主体企业，我自然乐见。”

董运成冷着脸：“现在老百姓的茶账也讨回来了，肯定愿意加入翠园茶厂，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呢。”

杨麟听出他这是话里有话，反问：“董**的意思是……”

“干脆别开了。还是老办法，向乡里报备一声，然后下去给他们做思想工作。这样乡里的安排也执行了，咱们也不用承担责任。”

董运成经过上次的事，也学乖了，直截了当的说清楚。

“但是已经通知下去了。”

“这有多大关系，再告诉他们，情况有变不就行了呗。”

杨麟听明白了。

但他也不像以前那么做主，而是看向袁广鑫：“班长，您说呢？”

袁广鑫想了想，说：“管理地方和管理公司是不同的，最忌讳毫无预料的反复。我看是继续开吧，也该好好的听一下群众的声音。”

后面那句话，说进了杨麟的心坎儿，认同的点了点头。

见袁广鑫不支持，董运成不理解：“你们为什么执着这件事？难道你们不知道群众的大多数都是盲动的吗？只是你们还没见识到。”

袁广鑫长出了一口气，看向杨麟。

这件事，还是他才能说清楚。

杨麟会意，向董运成说：“扶贫，从来不是简单的产业发展和帮扶贫困户，而是综合性的。第一步，就是强化基层治理。既然谈到基层治理，那就逃脱不了群众工作。你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能行吗？”

“但，如果我们事事都这样做，那是很耗时间的。”董运成不禁皱眉。

“做群众工作，本身就需要时间和耐心。今天偷懒，明天就会非常的麻烦。您一直说我没有工作经验，情商低，可是您看着吧，在不远的将来，您一定会看到这样做的好处。”

董运成见自己落了下风，也就没说话了。

星期一，上午十点钟。

在村委会外面的场地上，来了近四百的群众，密密麻麻的。没位置坐，就随便找个地方坐着、找根树倚着。

这样的盛况，也只有在举行村委会换届选举的时候，才能出现。

没想到这次能看到。

董运成感到有些意外。

作为大会主持人，董运成拍了拍桌子，大声说：“请安静，我们现在开会。”

群众还是絮絮叨叨的，一直安静不下来。

董运成只好扯着嗓子喊：“安静！”，接着说：“都是成年人，还像是去菜市场买菜吗！都安静！”

这才稍微消停一点。

董运成无奈，冷笑着看了眼杨麟，然后开始把袁广鑫、沈轶和杨麟一一作了介绍。

袁广鑫等人也轮流发言。

轮到杨麟，他站起身，用特有的大嗓门说：“各位，我就是那个挨打的**，很高兴和大家见面。”

话音刚落，所有群众都鼓掌。

这掌声充满了鼓励。

看到群众的热情，杨麟双手抱拳，以示感谢。

董运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等掌声停下，杨麟继续大声说：“我们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关于是否加入翠园茶厂和咱们村茶叶的未来，我先在这里宣读一下上面相关措施，让大家了解一下加入翠园茶厂的好处。”

他拿起纸，对着上面的内容，捡最重要的几条说了。然后把话题交给董运成，请他接着发言。

董运成见杨麟都说完了，也没啥好说的，就让群众现场举手讨论。

结果，话一出口，现场立刻乱了套。

各种争执，互相辩论，完全不顾会场纪律。

坐在前排的董运成看到这一幕，低声向杨麟说：“你看吧，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这样挺好，越来越热闹。”杨麟笑了笑。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董运成有些生气。

这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期，以及汪婧**交给他的任务。

“但是这样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还是举手发言吧。”袁广鑫出来打圆场。

董运成把手一摊：“这么吵，怎么宣布？”

袁广鑫看他有情绪，也不说了，而是看向杨麟。

杨麟从座位上站起身，大声地说：“乡亲们，请安静一下。”

百姓们都真的安静。

杨麟说：“我们这样吵是不行的，还是要轮流发言。我在这里先定个调，无论投票的结果是什么，我们都会尊重并且执行。”

话音刚落，有个中年人就站起来：“杨**，你帮我们要回茶账，还挨了打，我们都很感激。但是别怪我说话直，你们搞这个会议就是虚头巴脑的，我们要是不愿意，你们会执行吗？还不是找个理由，然后按照乡里的安排。”

他一这么说，不少群众纷纷附和。

听到这里，杨麟也没嘲讽董运成，甚至没看他一眼，而是站起来：“我们就是因为要倾听大家的心声，才开村民代表大会。会上可以畅所欲言，说出自己的想法。”

但是和前面激烈争论不同，真的要举手发言的时候，都安静了。

非常的安静！

不单是因为怯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都怕呀。

杨麟等了几分钟，都没人开口，也明白了。便说：“这样吧，我们用不记名投票的方式，选择加入还是不加入。为了不让大家觉得自己暴露了，我把投票箱放在屋里，每个人捡起一块石头，排队进屋，投哪个箱子就把石子放在那个箱子里。”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他们还是很担心啊。

杨麟只好再退一步：“那就投票，每个人一张白纸，上面写同意或者不同意。不用写字，直接画符号，同意的打钩，不同意的打叉。好不好？”

众人这才点了点头。

杨麟看了沈轶一眼，沈轶会意的起身。

她把一叠A4纸拿出来，当面用专门的裁剪工具，裁剪成条条，然后分发下去。

又拿出几盒特别便宜的圆珠笔，也顺便分发下去。

一时间，人人低下了头，写写画画。

趁着这个空隙，杨麟越过董运成，向袁广鑫说：“您看出来了吧。”

“嗯。”袁广鑫点了点头，“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董运成不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担心汪婧**交代的任务完不成，该怎么组织说词，推卸责任。

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去了。

结果终于出来，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不同意加入的竟然高达98%，也就是说，有近九成的百姓，不同意加入。

原本想着翠园茶厂换了经营者，而且茶账也到了，宣读了政策，他们应该可能同意加入。也想到可能不加入，但是没想到这么大比例。

董运成的脸色很差。

“那么大家同意自己村里开办茶厂吗？”杨麟宣读完结果，问了一遍。

“同意！”众人异口同声。

“好吧，我们会商量以后，给大家一个说法。”杨麟只好说。

村民大会散了。

一二三组的茶农来了不少，可见他们已经害怕上次的事。好不容易拿到钱，自然不愿意再进坑。

到了会议室，董运成毫不客气地说：“杨**，杨**！这次的事，由你向乡里的汪婧**做汇报，我不管了。”生气的扭身看向窗外，不理杨麟。

杨麟和袁广鑫对视一眼，杨麟说：“可以。我想明天去乡里汇报，接着下城去见孟主任以及环保部门的曹局，还想见一见熊部长。再去恩州市，看一下有没有合适我们村的产业。”

原来都想好了一切。

董运成没好气地说：“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完全不顾集体嘛。”

“我怎么不顾集体啦？召开村民大会是集体决定的，少数服从多数。这次的投票结果也是，怎么叫不顾集体？”杨麟一连串的反问。

让董运成有些生气：“你说的都对，但是你能向乡里这样说吗？违抗上级安排，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

杨麟还要说话，袁广鑫却示意他不要开口，袁广鑫说：“既然是集体决定，当然是集体负责。我作为尖刀班班长，负有责任。这件事，我和杨麟一起去乡里。”

“袁班长……”杨麟微微一怔，心生感激。

“不要说了。”袁广鑫看向杨麟，“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团结，只有团结，才能把事情办好。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董运成扭头看向他们，生气的站起身来，走了。

吴春杰偷偷一笑，也和杜乐之一前一后相继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尖刀班三人。

杨麟说：“这件事，我可以一肩担下，您完全可以放心。”

“担下？”袁广鑫叹了口气，“你还没看出来吗？董**今天的表现，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是受了汪**的委托，结果事没办成。只好拿你撒气，划清界限。”

“我知道，我理解他的处境和心情。所以我并不介意，由我来和乡里交涉。”

“有些事情，不是你对就能交涉下来。由我出面，就好说多了。”

“袁班长……”

“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去做饭，可以吃晚饭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