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盘明棋

被送到军分区的马晋宁，已经发着高烧、昏迷过去了......他的伤口根本没有进行消毒处理，已经感染了，不过战士们积极献血、让他的脸色好了很多。

马晋宁之前用做生意赚的钱，给军分区购买过一批药品和器材，他的伤口已经用上磺胺了，可惜当初只买到两支百浪多息，受伤战士用掉一支，另外一支给老乡用了......马晋宁必须自己凭着年轻力壮、以及顽强的毅力，硬挺过去这几天了。

八路军根据地什么都好，就是不让喝酒、耍牌、抽大烟......章铭山的手下受不了这种约束，几天后就主动要求离开了根据地，晋原军分区不仅没有阻拦，还组织老乡、给他们做了很多行军干粮带上。

徐政委跟章铭山谈了一次话，希望他们能保守马晋宁的身份秘密，章铭山一口一个救命恩人、一口一个都是打国战，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跟别人泄露马晋宁的身份。

马晋宁不在，所有担子都落在崔老蔫身上，给他造成很大压力，唯一的好处就是，压力变成了动力，他已经可以完全独立的承担起担负的任务了。

官帽山战斗汇报到独立第400混成旅团，旅团长百武德太把副参谋长北原英介找去，询问扫荡计划制定的怎么样了，只得告诉他、作战课课长岩崎胜男把自己和两个参谋关在作战室、谁也不让去打扰，百武德太也拿这个疯子没法，只能等。

北原英介却没有闲着，他让特高课课长服部一郎立即赶赴首阳县，弄清楚章铭山一伙的的去向，探明白八路军的驻地。

服部一郎只得亲自带着便衣队和一个小队的宪兵，乘火车前往首阳，章铭山已经突出包围圈，走公路太不安全了。

服部一郎也是陆士毕业的，也想着上战场建立殊勋，他家虽然不是贵族、却很有钱，所以一毕业他就被分配到情报部门工作，现在居然有机会让他独当一面，服部一郎的心思活泛起来，不就是几百缺枪少弹的土八路么，他要做出一番成绩让其他人看看，看谁再敢在背后说：“特高课服部、年糕说不服！”

抵达首阳后，服部一郎闭门谢客，拉着赤坂中尉研究首阳地图，他要给八路军来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打击。

服部一郎是旅团部派来的，少佐衔的特高课长，赤坂中尉只是一个中队副，自然一切都听服部的安排，已知的八路军情报、战报上都有，服部已经看过了，记忆里超好的服部、甚至都能背出上面的有关数据，所以，所谓研究作战计划，基本上是服部一郎自己、在地图上设计好了突袭作战计划。

服部一郎的作战计划，确实构思大胆、闻所未闻，赤坂中尉心中有几个“万一”的疑问，但是，像赤坂中尉这种贫民出身的日本军官，在军队中、天生就带着自卑，看着得意洋洋的服部一郎，他根本不敢打击长官的“雅兴”。

服部一郎在地图上圈圈画画一番后，让赤坂中尉通知日军分队长以上、伪自卫团连级以上军官，马上到这里来开作战会议。

“少佐阁下！不能完全信任这些中国人，一旦他们把消息泄露出去，八路军的、就会有所准备的。”赤坂中尉赶忙劝阻道，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他一直怀疑伪军中有八路军的密探。

“你的、有空的，多看看《三国演义》，智慧大大滴！

蒋干盗书，我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书’了，要是没人来盗、这场戏就不好看了。”服部一郎故作神秘的看着赤坂中尉说道。

“那也不能把作战计划、这种机密泄露给八路呀，万一他们再像上次一样、用地雷伏击我们呢？”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赤坂中尉，心有余悸的说道。

“冈村君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真正的勇士！可惜他算不上张飞那样的猛士，太鲁莽了......不说这个了，作战最讲究的就是随机应变，再好的作战计划、也会有漏洞，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太多的情报提供给敌人，他们未必知道你的真实意图。

就算猜到、又能怎么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奇谋巧计都阻止不了失败的命运。”腹部一郎自信的说道。

“可是旅团给我的命令是全线固守呀。”赤坂中尉不知道腹部一郎是自作主张，还是拿着尚方宝剑来指挥作战的，上面只是笼统的让他配合特高课执行任务。

“守在这里、八路会自动消失吗？你马上通知他们来开作战会议！”腹部一郎不允许一个中尉对自己提出质疑，故意板着脸说道。

“现在首阳县城里、只有作战能力低下的三营，唐搏虎率领一营去给封锁线上的驻军送给养了。”赤坂中尉虽然想扶正，可他不愿意冒险，毕竟刚吃了一场败仗。

“用一个营去送给养？”服部一郎瞪着赤坂中尉问道。

“两条封锁线道路漫长，最近士气有些低落，所以......”赤坂中尉也知道唐搏虎那么做、有点儿太夸张了，说话的时候，也就很是心虚：“他们应该快到竹燕镇、该给第二道封锁线补充给养了，第二道封锁线都建在平原地带，这边全是公路、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赤坂中尉说着，腹部一郎已经又趴到桌子上看地图了，他看着自己之前画的一个弧线，红蓝铅笔的笔尖滑到弧线的边缘、不停的点着那里，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赤坂中尉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他还是不相信服部少佐的作战计划、有他说的那么完美，可惜他连‘万一’都不敢提。

又过了一会儿，服部一郎把红蓝铅笔往桌子上一丢，搓着双手、继续盯着地图……

“赤坂君！你现在马上去想办法联系上唐团长，看他们抵达什么位置了。”服部一郎盯着地图说道。

赤坂中尉也不敢问为什么，答应一声就去打电话了。

赤坂中尉只能一个碉楼、一个碉楼的打电话，反正唐搏虎不是即将到达这个碉楼、就是刚从那个碉楼离开，通知前面碉楼的人、让他回个电话就可以了。

赤坂中尉正站在一边看着服部一郎“画地图”，电话铃声响了，是唐搏虎打过来的，听说唐搏虎才到桑树沟碉楼，服部一郎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也不能全怪伪军疲懒，唐搏虎每到一个碉楼，都得跟以前的土匪弟兄好好聊聊，要是赶上饭点儿、那还得跟他们喝两杯，能走的快、那才怪了。

服部一郎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过来接过电话，他命令唐搏虎今晚必须赶到燕竹镇，明天让燕竹镇的自卫队去给后面的碉楼送给养，伪一营在燕竹镇待命。

服部一郎说完、把电话丢给赤坂中尉，他忙接住电话，又给唐搏虎叮嘱了两句句、才挂断电话。

“那里都快到泉阳地界了，明天不就要行动了么、您为什么不让他们尽快赶回来？”赤坂中尉不解的问道。

“帝国兵力严重不足，所以每次扫荡行动前，都不得不从各地抽调兵力，还没出门呢、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出门打劫了。

就算不确定自己是否是进攻目标，国民党军队也好、**军队也罢，都早早的坚壁清野、严阵以待，就算皇军占领了他们的地盘、也守不住，给养跟不上是一方面，时间一长，分散驻守的皇军、总有破绽露出来，这时候他们就像饿虎扑食一样，冲出来就啃你一口……所以，这一次我们来他个悄悄的进村。服部一郎很耐心的说道。

“那您为什么还要让伪军先知道我们的行动呢？您就不怕泄密吗？”赤坂中尉疑惑的说道。

“我已经让便衣队盯紧各个城门口了，一旦有人出城报信，那就是自投罗网。”服部一郎在火车上就计划好这次行动，便衣队下了火车就独自行动了。

“那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过来开会？”赤坂中尉见服部一郎这么自信，他也被感染了。

“要快，要给他们留下关城门前、出城报信的时间。”服部一郎好像开玩笑一样的说道。

服部一郎组织的军事会议，让人感觉像开玩笑一样的，哪个地方派一个班、做什么，甚至这个的碉楼留三个伪军就行、其他人几点前赶到指定地点集结……就连日军都认为他是在纸上谈兵，完全不考虑实际情况，可谁都没敢问为什么。

服部一郎讲了半天细节问题，却根本没有说明战术目的是什么，如坠云雾的日伪军头目，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这场“军事会议”。

服部一郎安排的便衣队，在首阳四个城门口、一直守到城门关闭，也没有抓到一个可疑的人。

但日本这次“军事会议”的详细情报，还是被送出了首阳县城，天黑后，首阳县大队侦查员王千行，在离城不远的废土地庙供桌下、拿到了这份情报。

王千行匆忙赶回了县大队驻地，把情报交给了大队长张永浩、政委苏维埃，两人仔细阅读、认真分析了这份情报内容，这份情报真的很详细，详细到日伪军的行动时间、行动路线、具体地点集结了多少兵力.......就是不知道日军的作战目的是什么、主攻方向在那里。

张永浩和苏维埃认为越是这样、越不能掉以轻心，苏维埃建议，马上把分散的几个区小队召集回来，做好一切战斗准备，张永浩同意了苏维埃的建议，同时下令县大队连夜转移到松塔镇附近的南坳沟，那里进可攻、退可守，万一守不住、还可以利用地形退到山区去。

张永浩和苏维埃派王千行立即把这份情报送到首阳军分区，让军区也做好相应的准备，同时把县大队的部署汇报给军分区领导。

南坳沟由于受到地形影响，日军的碉楼在这里、并没能形成严密的封锁线，虽然没路难行、但有很多坳沟、坡坎都能穿越封锁线，并不是日军不想彻底封锁这里，如果要完全封锁这一带与山区的通道，日军至少需要在这个起起伏伏、沟沟壑壑的区域，修建三十多座碉楼、投入五百以上的兵力......这是敌人承担不起的负担。

事实上日军只在有道路的地方、建了两座规模稍大的碉楼，各驻防一个排的伪军，使得这片区域成为晋原军分区与县大队之间的一条“安全通道”。

王东升司令员、徐东浩政委在接到王千行送来的情报后，也认为不能大意，这跟之前日军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扫荡都不一样，鬼子到底有什么阴谋呢？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斗争，日军的战术、战法，早就被八路军和民兵掌握了，再厉害的武功也有应对它的招式，冈村岚太一动，八路军就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马上随机应变、采取相应对策，再因势利导的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反观八路军，八路军的战术就是没有战术，灵活多变的游击战术，其灵魂就是游、击，游击并不是一个战术名词，她是游和击的组合，就像0和1，谁能说出它能有多少种组合？

游，怎么游、往哪儿游、游龙归海......击，何时击、在哪儿击、声东击西......

晋原军分区在党的领导下，在各级指战员的灵活运用下，虽然一直处于日伪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却把游、击二字的精髓，充分领会、随机发挥，每一战都能出敌意料、出奇制胜。

虽然由于自身实力薄弱，每次歼敌不多，但是积小胜所得战果，让晋原军分区的每个八路军战士、平均消灭的日本鬼子，比正面战场的国军多多了。

现在，从泉阳来了一个陌生的对手，摆出一盘明棋，而且是近乎儿戏的杂乱无章、毫无章法，这其中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这么详细的“军事行动”计划，表面上看起来却像是在搞一场“武装**”，王司令和徐政委连夜组织召开了一次会议，集思广益、分析鬼子到底在搞什么阴谋。

有同志建议把县大队撤回根据地、避敌锋芒，但马上就有同志反对，鬼子的“武装**”都没越过第一道封锁线，这么就把县大队撤回来，不仅仅是示弱，还会动摇游击区乡亲的县大队的信心。

有同志建议像马首崖伏击战那样，军分区主力连夜潜出，在鬼子的“武装**”线路上埋设地雷、再伏击一次日军。

这个建议也马上有同志旗帜鲜明的表达了反对意见，平原地区的封锁线、要比第二道密集的多，几乎没有可供对“武装**”设伏的合适地点，勉强找到一处，兵力少了、有被反噬的风险，兵力多了、几乎肯定会被碉楼上的敌人发现，最根本的是，这样仓促做出的战斗计划、容易出现纰漏不说，仅仅就时间上来说，从根据地绕行，抵达第一道封锁线、时间上也根本来不及。

......

王东升司令员、徐东浩政委认真听取了同志们的各种意见，认为大家分析的都很有道理，王司令决定兵分两路，一营一连连夜赶往南坳沟地区，做好支援、接应县大队的准备，二营二连作为预备队，留守原地。

会议结束不久，王东升司令员亲率一营一连出发了，徐东浩安排梁二牛派出一个排，去追下午离开章铭山他们，章铭山惦记着自己的那点儿家底，准备通过河口地区、转回他自己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