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略施小计

两个退役士官，类似的人生经历，很容易就拉近了距离。

边大梁退役之后一直在村里，不像秦根本还在城里混了几个月。

大梁回到红火沟就开始琢磨着怎么发财。看来看去，他看出一点门道，已经蠢蠢欲动了。

可让他自己单打独斗，既缺少资金，也缺少经验，更缺少有力的支持，因为他的父亲反对他创业。

大梁在武警部队服役五年，当的是炊事兵。军事技能一般话，但是练就了一手烧饭做菜的好手艺。

他看好的生意，是要在红火沟里开办农家乐。

这些年，城里人看腻了钢筋水泥高楼大厦，抽空就往山沟里钻。

红火沟就在秦岭脚下，离省城又不远。城里人周末一脚油门，就可以到达红火沟。而且红火沟里的韩信河有故事，稍经打造宣传，就能吸引到八方游客。

与红火沟相邻的水东沟、白柳沟，农家乐都开办的风生水起。水东沟已经初具规模，形成气候，只是接待能力还显不足。

大梁介绍的这些情况让秦根本眼前一亮。

这确实是个好生意。如果搞起来，村民也都可以跟着干，一家搞一个特色餐饮。为了迎接游客，村容村貌肯定也会大为改观。无形之中，人们对红火沟的印象就能扭转。

“这么好的事，村里就没人想得到吗？还是懒得做？”根本问大梁。

“其实，红火沟已经有人动起来了。”

“谁？”

“河口镇首富宁为海。”

“宁二叔真是精明人。”根本说，“上次听他提到要转型，原来是把矿山变成农家乐了。”

“哪里呀？”大梁说，“宁为海的主业在制砖机，农家乐是小菜。”

“他的农家乐生意怎么样？”

“宁为海是什么人，他有钱，还有个当支书的大哥。当然选取了红火沟最好的地段，就是韩信河大拐弯的地方。他在那里修了拦水坝，形成了湖面。农家乐就修在湖边，生意好得很。”

“如果咱们搞农家乐，也比不过人家。生意会不会都被宁二叔抢了去？”

“不会。”大梁肯定地说，“宁家走的是高端路线，主打野味，靠山吃山。咱村好些人都进山去，下夹子、张丝网，又是捉野兽，又是捕野鸡。咱们要搞就搞差异化，主营农家菜，走田园风。”

秦根本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少当几年兵的退役下士，把农家乐摸得如此透彻。

“可是，咱也得有地盘啊？在哪里搞呢？”根本问。

“这个我早想好了。”大梁说，“就在我家里搞，节省成本，不用租地盖房。我家离河边不远，只要修一条渠，把韩信河的水引过来。在我家前院挖一个池塘，养些鱼虾、鸭子、天鹅之类。既是景观，可以钓鱼，也是水产的临时储备处。客人来了，现捞现杀。”

“可以啊。”秦根本拍拍大梁的肩膀，“没看出来，你小子肚子里弯弯绕不少啊。”

“这都是部队教育的结果。”

“好，太好了。咱们合伙干！”秦根本恨不能马上就去大梁家看场地，“第一步，要做什么？”

大梁说到这里，突然扭捏起来：“根本哥，其实，这些只是我的设想。我爸还不同意呢。”

“嗨，说这么多，如果你爸反对，一切都是空谈。”根本有点失望。

“根本哥，你忘记了那句话？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大梁诡异地笑了笑，“要说服我爸，只能靠你！”

“我？”根本一时不明白大梁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边大梁才把他的真实意思抛出来。

边大梁的父亲边富贵，原来是村里的会计，会算账，也会做人。

当了十几年村会计，也算是村干部。农村联产承包后，村里的事少了，他便投靠了宁为海。

起初，在宁为海的矿上当会计。宁为海的红垯公司越做越大，边富贵的能力和素质跟不上公司发展的需要。

宁为海想辞退了他，但鉴于边富贵是红垯公司的元老，不好意思赶他走，只能让他做些边边角角的事。

最近，宁为海给边富贵交待了一个大任务，一项事关红垯公司前途的重任。

如果边富贵能将此事办妥，他在红垯公司的地位就稳固了，再也不会动摇。若是这事办砸了，他就“钱途”堪忧。

宁为海不是让边富贵算计账，而是让他“算计”人。

算计谁呢？“算计“秦根本。

秦根本刚脱下军装回村，就进入了宁为海的视野。他早知这小伙子人品不错，又有能力，第一次接他回村，就抛出了橄榄枝。

秦根本没有答应，也没拒绝。

后来，秦家搬到城里去住，宁为海以为这棵栋梁之材无法为其所用了。但是，不久前，秦家又回到红火沟，秦根本还跟妻子离了婚。宁为海看到机会来了。

宁为海要把秦根本收在麾下，好好栽培。不仅是为了红垯公司，还为他的宝贝女儿。

宁为海的女儿宁荷二十六七岁，婚事还没定。

女儿看上的，宁为海不同意。他选上的，女儿又不愿意。

这样一来二去，年龄就耽搁大了。再不抓紧相亲结婚，成了老姑娘，就麻烦了。

这一次，父女的眼光统一了，他们都看上了秦根本。

宁为海本想让大哥宁为山当媒人，但是又觉得不妥。

大哥是支书，有点以权压人的感觉。秦有仁又是一个特别讲究礼数的人，一般人去提亲，他一定不招乎。

想来想去，宁为海想到了边富贵。这个曾经的村会计，在村民眼里还有些威望，有点身份，但又不是位高权重的人。

宁为海给边富贵许下承诺，如果媒人当成，不仅有重谢，而且让他在红垯公司干到退休。

边富贵很想把这事办成，办成了收益巨大。也正是因为收益大，压力也大，风险也高。

边富贵很清楚，如果办不好，秦宁两家生了嫌隙，他就成了钻进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秦根本不知道，前两天，边富贵已经悄悄到秦家会过秦有仁。

秦有仁当然也希望给儿子赶紧续弦，但是一听是宁为海的女儿，秦有仁不乐意。

老秦一点不给边富贵面子。先是把宁为海贬损一通，顺便也数落边富贵几句。

边富贵提的礼物被退了回来，甚至双方男女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边富贵吃了闭门梗，心里窝火，又不敢将实情报告宁老板。事情无法推进，又不好直接推辞，整天坐卧不宁。

父亲的烦恼就是儿子的机会。

边大梁早就想把家里改造出来，利用自己的厨艺开办农家乐。可父亲就是不同意。

边富贵觉得在自家院子做生意不靠谱。这么偏远的山沟，谁愿意来只为吃一顿饭。再说，家就要像个家的样子，搞成农家乐就成了生意场，乱糟糟，闹哄哄，像什么样子。

边大梁想方设法劝说父亲，老边就是不答应。大梁还请宁为山**出面，也没能做通边富贵的工作。

如今，边富贵遇到麻烦了，大梁看到了转机。他来劝说秦根本，在这件事上帮他父亲解困。

秦根本一听，觉得可笑。他对宁家小姐没一点印象。不知宁荷的人品学识如何，只听说人比较胖。仅从父亲的反对态度看，他就明白，这门亲事根本不可能成。

“大梁，你这是在谋创业，还是在算计我？”根本说，“相亲结婚这种事，怎么能成为交换的条件。不要说我现在还不想成亲，即便要找，肯定也不会找宁二叔家的人。”

“根本哥，你听我说。宁为海是镇上的首富。他的儿子宁非是个公子哥，不成器。你若当了宁家的乘龙快婿，你的事业可以飞黄腾达，家境必然改善，还有可能继承宁家家业。那样的人生岂不是精彩。”

“如果我走了那一步，还会跟你合伙开农家乐吗？”根本说，“你小子到底安得什么心。不如给你爸说说，你娶了宁荷。你飞黄腾达，我去给你当跟班。”

“算了，算了，人家看上的不是我啊。”

“可我看不上她。”

“你是看不上宁家的家业，还是看不上宁荷的身材？”

“宁荷生在有钱人家，听说又很胖。”

“人家没嫌弃你是二婚，你倒嫌人家胖。”

“这事不可能。我爸一万个反对。我也不会去攀高枝。你就不要打我的主意了。另想办法吧。”

“根本哥，你既然不愿意当人家女婿，那咱就想别的办法。”

边大梁又道出另一个周密计划。

这个一石二鸟、一举两得的法子，既可替父亲解困，也不给根本上套。

如果按计行事，边富贵的麻烦解决了，他就会答应大梁在家里开办农家乐。

根本听了大梁的分析，勉强答应。于是，两人立即开始行动。

大梁去找他父亲，说他做通了秦根本的工作，答应与宁荷见面。

边富贵不敢马虎，怕秦根本临时变卦，更怕秦有仁从中做梗。他日急慌忙地赶往宁家，说明情况。

宁为海对边富贵的办事效率大加赞赏，随即安排女儿与春根本见面。

在红火沟，年轻人约会，不像以前在家里相亲，现在流行背见。也就是背着双方父母私下见面。

边大梁早就选好地方，在韩信河下游的小水电站旁边。那里离公路不远，草木茂盛，安静无人，适合说悄悄话。

大梁的意思是，只要根本与宁荷见面了，就表明他父亲说媒有成绩。即使不能结亲，那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媒人也做不了主。边富贵就可以向老板交差了。

秦根本原不想同意，但是为了与大梁合伙创业，这点付出也不会影响什么。

而且是偷偷摸摸的事，外人又不知道。见过面，就说两人性格不合，一句话就可以中止亲事的进程。

就这样，秦根本与边大梁上演起一出“河边相亲”好戏。

时间差不多了。根本和大梁各骑着一辆自行车出了村子，顺着马路往河下游驶去。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似乎真的要去相亲了。

路过村小学的时候，那里有一段下坡路。两人并没有减速。

突然，一个小孩从学校里跑了出来，横穿马路。

大梁和根本一前一后紧急刹车。由于刹车太猛，大梁差一点栽倒。自行车在公路上**出一条黑色的印迹。

“小兔崽子，走路不长眼睛啊！”大梁气得破口大骂。

根本下了车，看着那个小男孩。

男孩一脸顽皮的样子，一点也不在乎大梁的训斥，扭着头又往学校走。校门口出又出现了两三个男孩。

“算了，走吧。”根本说，“小孩子不懂事。别跟他们计较。”

大梁看了看变红的手心，甩了甩手，准备骑车离开。

这时，刚才那个穿马路的小孩忽然冲着大梁喊：“大兔崽子，骑车不长眼睛啊！”说完就往学校里跑了。

大梁气得鼻子冒烟，放下自行车，就往学校里冲。刚进校门，他看到那几个小孩子躲到老师身后去了。

大梁还想理论几句，却见这老师是尤虹。他不自然地笑了，说：“尤虹，这些孩子是你班里的吧，太调皮了，要好好管教啊。”

尤虹笑着说：“大梁哥，你急急忙忙干什么去啊？你没看见路边那个牌子嘛，前方有学校，请减速慢行。”

尤虹穿着一件浅色花布衬衣，蓝色牛仔裤，不像老师，还是像个大学生。

尤虹一开口，大梁笑得更灿烂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秦根本，对尤虹说：“有急事。根本哥要去相亲，时间快到了。”

尤虹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的表情。这细微的变化大梁没发现。秦根本也没有发现。

“根本哥去相亲。你急个啥？还要去当电灯泡吗？”

秦根本走到尤虹跟前说：“别听大梁瞎说。我们玩去呢？”

“我可没瞎说。”大梁憨笑着说，“根本哥要约会的是河口镇首富的女儿。”

“大梁！”秦根本大喝一声，不想让大梁再说下去了。

尤虹笑了笑，说：“那就快去相亲吧，别耽误了时间。”说完转身去追那几个小学生。

根本骑在自行车上，心里有点别扭。为什么偏偏遇上尤虹呢？大梁那个“大喇叭”还四处散布消息。

大梁可能看出了根本的心思，说：“我就是要人知道，你秦根本和宁荷相过亲了，这样才证明我爸的工作没白做。”

根本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后合伙做事，你要胆敢替我做主，看我怎么收拾你。”

“放心吧，根本哥，咱俩合伙，你是大哥，我是小弟。我永远听你的。”

两人骑着车子到了水电站附近。

约会的时间到了，却没有看到宁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