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峰回路转

秦根本进屋去喝了点水，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正陪着小宝玩游戏。

母亲伸出右手食指，戳在小宝的掌心说：“点点窝窝，鸭鸭出水，氆氇，飞了。”

她的手随着话音的结束迅速抽出来，小宝则快速的握住小拳头。

如果小宝握住了奶奶的手指，小宝就赢了，可以刮一奶奶的鼻子。如果小宝没有握住，他就输了。奶奶就要刮一下小宝的鼻子。

根本记得这游戏他小时候，母亲就陪他玩过，二十多年过去了。人换了一代，游戏还是那个游戏。一老一少，玩得还是那么开心。

“妈，我爸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根本端着茶杯问，“是谁来劝他了吗？宁大伯？”

“哪里啊。”母亲说，“你爸那个杠头，谁能劝得动他。是他自己撞了南墙不服气，才同意你在小麦地栽树。

“是什么南墙？”

“上午你走之后，你爸去门口晒太阳。杨老六提着茶杯来到咱们家门口。两个老东西边吃烟、边喝茶、边闲谝。”

……

秦根本知道，杨老六那人爱说闲话。他家的麻将馆每天都是红火沟的新闻发布会现场。杨老六一定是听到什么消息，所以主动来跟老父亲聊天的。

不出根本所料。杨老六的主动是有目的。

杨老六来找秦有仁，嘴上说是想核实一条信息，实际是想劝秦有仁。或者从他的内心来说，可能是想挑拨是非，煽风点火。

杨老六说，红火沟的实力派与少壮派杠上了。秦有仁作为当事人一方的主家翁，不能袖手旁观。

秦有仁还没听说什么实力派、少壮派。

杨老六不得不给这位固执的老哥，普及一下红火沟的流行语。

实力派，是以宁为海为代表的富户，所谓的实力就是有钱。在杨老六的眼里，钱是万物的尺度。

少壮派，就是以秦根本为代表的年轻人，他们不甘心落在实力派后面，他们想改变红火沟的面貌，他们要挑战实力派的权威。

但是，几个回合下来，少壮派明显能力不济，斗不过实力派。

秦有仁听得很有趣。他每天就在红火沟转悠，村里发生了这么在的事情，他竟然一点不知道。

他想听听为什么少壮派就斗不赢实力派。

杨老六列举了几件事。这几件事在秦有仁看来，确实有斗败之嫌。

首先是农家乐。宁为海经营“福海农家乐“时，生意不不错。根本接手之后改名为”老兵农家乐“，没搞几天，就被拆了。

这一局算是根本输。

秦有仁不太认可这个说法。

他认为，老兵农家乐并不比当年的福海农家乐搞得差，被拆那是因为政策原因，跟年轻人的经营方式无关。这一局尽管他心里不服，老秦也没反驳。

第二件事，就是随之而来的官司。秦根本把宁为海告到法院，结果官司打输了。

第二局，少壮派输。

秦有仁不可理解的是，法院的判决书昨天才寄到他家，只有根本一人看过。判决结果怎么就传到村里人耳朵去了。

还有第三件事，春根本好心好意张罗着帮村小学维修校舍，搞了几天，也没搞出名堂。宁为海的儿子叫来施工队，两天就干完了。干得还很漂亮。

秦根本是因为心里不服气，才从屋顶上摔下来。

这一局，很显然也是根本输了。

秦有仁越听心里火越大，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红火沟的人干正事不行，传播小道消息本事是一流的。

不仅如此，两派相争的第四件事又拉开序幕了。

宁为海成立了制药厂，正号召村民种药材，他要带领全村人一起致富。

而秦根本呢，却要在耕地里栽猕猴桃树。

栽树什么时候能发家？几千年的红火沟从来没遇到过。

种药，起码有制药厂在那里罩着。

所以，这一局虽然刚刚展开，但其实胜负已经注定。

杨老六讲到这里，自然而然就摆起他新闻发言人的架式。在发布新闻的同时，还还要提出自己的建议。

他劝秦有仁管一管儿子，不要再冒冒失失，不要跟宁为海对着干。

宁为海的家大业大，人家是成功人士。秦根本一个退伍兵，单枪匹马想挑战宁老板，那是螳螂挡车，不自量力。

秦有仁听这话，就坐不住了。他向来看不起宁为海的为富不仁。他指望着儿子能干出大事，光耀门楣。

可没想到，儿子在村民眼里竟然是这样一副不堪的样子。

让秦有仁承认儿子输了，他绝不认。

他觉得儿子才刚刚开始创业，遇到的是暂时的困难。出水才见两腿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秦有仁想反驳杨老六的观点，却又不知从哪件事说起。他气得端起茶杯想喝一口茶，可茶杯已经空了。

他朝着院内喊道：“老婆子，死在屋里干什么呢？不知道送一壶开水来吗？”

那时，根本妈就在院里菜地拔草，杨老六说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老汉是心里有气，不能在别人面前撒，只好拿她这个受气筒来出气。

她答应一声，赶忙放下手中的草草，跑回厨房提了一暖瓶开水，送到两位大男人面前。

杨老六似乎已经达到目的，乐呵呵地让根本妈给他的茶杯里添了些开水，背着手回家去了。

根本妈给她老汉的茶杯里也添上水。

秦有仁却把水泼在了地上，说：“没看到茶叶都泡得没味了，还往里添水。你长得眼睛是出气的吗？”

根本妈不敢回嘴，只好提着暖瓶、端着茶杯回家。她把剩下茶渣倒掉，再给老秦泡上一杯浓浓的茉莉花茶，恭恭敬敬地放在院子里的台阶上。

秦有仁抽着烟对老婆说：“我就不信，咱根本斗不过他宁为海。等根本回来，告诉他，咱家这地，他想咋折腾就咋折腾。怎么折腾都行，就是不能输给宁为海。”

……

根本听了母亲的讲述，觉得很好笑。

红火沟村屁大点地方，新闻还不少。正事没几个人干，说闲话、摆是非，倒是很热闹。

让别人说去吧，什么实力派、少壮派，不干实事，就是一个“蛋黄派“。

秦根本明白了父亲的心思，他就更加有信心了。当然，不仅是信心，还有压力。

如果他不能在红火沟干出一番事业，就难在村里立足，他的父亲也就没脸在人面前说硬气话。

家庭内部意见统一之后，接下来就是怎么干了。

令秦根本没有想到的是，在怎么干农活方面，两代人的代沟，比这大山里的红火沟还要深、还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