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难眠之夜

萧问天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的三点多钟了，离夜晚已经不远。他知道，今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走出去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合适扎营的地点，否则，在原始森林里过夜将会非常的危险。

他让婷婷背上凯丽的背包，把自己的背包背在胸前，扶着凯丽爬在他的背后。婷婷在前引路，慢慢地攀扶着爬出落石区。

“Tingting!Doesunclegethurt，too（婷婷！叔叔是不是也受伤了？）”凯丽在萧问天的背上好象感觉到了不寻常。

“Yes，Dad‘sfeetwerealsocrushedbyfallingrocksduringtheearthquake。（是的，老爸的脚也在地震时被落石压伤了！）”婷婷回头应了一句。

“Uncle!Letmedownandletmedown（叔叔！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凯丽在萧问天的背上挣扎。

萧问天愈感吃力，忍不住吼道：“你干什么？”他隔得太久不说英文，说得不顺口，就只有用中文说出来，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

凯丽自然听不懂，只是一个劲地挣扎：“Letmedown（放我下来！）”

萧问天的体力再也支持不住她的挣扎，只得靠着一块石头把她放了下来。

“她到底在干什么？”萧问天看着婷婷发问。

“Idon‘twanttodragyouback。Letyougo（我不想再拖累你们了，你们走吧！）”凯丽哭着说。

“Withoutme，youmightbeabletowalkout，Ireallydon‘twanttodragyoudownanymore!Letmestaywithhim（没有我，你们也许能走出去，我真的不想再拖累你们了！就让我陪着他吧！）”她哭道。

“她说：她不想再拖累我们了，让我们自己走，不要理她了！”婷婷看着父亲说。

“混账！我他妈为了救她差点累死了，难道就是为了把她背过来丢在这里吗？难道就是为了听她说一句：不想再拖累我们了吗？你告诉她，只要我还能走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丢下她不管。”萧问天激动得忍不住骂起了粗话。

凯丽看到萧问天发怒了，虽然听不懂他的话，却也吓得不敢出声了，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婷婷走过来，同样也流着泪对她说：“Mydadsaid，aslongashecanwalkaround，hewillnotleaveyouaslongashehasabreath。（我老爸说：只要他还能走动，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丢下你不管。）”

“Withoutme，youmightbeabletolive!Withme，wemightdietogether（没有我，你们也许就能活下来！带着我，大家也许就会死在一起！）”她泪如泉涌。

“No，we‘renotgoingtodie。We‘regoingtogetoutofhere（不会的，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婷婷急得哭了起来。

“Wecan‘tgetout（我们，走不出去了！）”凯丽的哭声中充满着绝望。

“老爸！她说：如果带着她，也许我们都会死在一起！”婷婷流着泪翻译着。

“谁说我们会死了？你告诉她，我们不会死，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萧问天说。

“Dadsaid，“wearenotgoingtodie。Wecancertainlygoout。（老爸说：我们不会死，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婷婷走过去握着凯丽的手。

“We‘renotgoingtodie？We‘rereallynotgoingtodie（我们不会死？我们真的不会死？）”凯丽哽咽着看看婷婷，又看了看萧问天。

“unable（不会的。）”婷婷流着眼泪紧紧握着凯丽的双手。

萧问天叹息着说：“我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活着的生命，更不想看到任何一个灵魂再遗失在这片土地上！”

他的泪水在眼里打滚，他走过来，左手摸着婷婷的头发，右手摸着凯丽的头发，双眼望着天空，默默地说：“我们，一定会走出去的。”

萧问天拿出单反相机，拉长焦距观察着周边的地形。

“再往前走，有一片针叶林的高洼地，我们去到那里再扎营。”他把相机放回背包，背起凯丽赶路。

五点钟左右，终于走到了那片针叶林的高洼地带。

萧问天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地形，选择了一处地势较高而且平坦的地带放下凯丽，三个人都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丢下行李装备后，就疲惫不堪地靠着岩石休息。

这是一处非常合适安营扎寨的地方，远离了高山峡谷，尽可能地避免了塌陷、泥石流、山洪暴发等自然灾害的袭击。距离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开始分布着一片大小不等的湖泊，湖水清澈见低，倒影着周围的森林，远处的高山，水中游鱼摇曳，岸边的动物悠然自得地吃草、散步，一种非常原始的气息扑面而来！森林里漂浮着水汽，高大的树冠在云海里若隐若现，放眼望去，但见远处云海浮动，流泉飞瀑不断！一派天堂美景，风光怡人！

营地的周围是一片高大的古松树，松树下却预留下了一块近百平方米的草地，正是安营扎寨的最佳选择！只是，在靠近水源的地方扎营，也得提防着有野生动物的骚扰，特别是要提防猛兽的袭击。

休息了一会后，萧问天开始翻出帐篷扎营，婷婷和凯丽也一齐过来帮忙。

凯丽的背包里没有帐篷，或许在这条徒步线上根本就不需要帐篷，因为每天都会有留宿点，所以一般的徒步者都不会带着帐篷上路，这样只为给自己增加负担，但萧问天带了，一路都背着，或许正因为他的坚持，才让他们在这场劫难中有了一个容身之所。

扎好营寨后，萧问天拿着工兵铲在周围巡查了几圈，确认没有什么存在的危险后，才放心回到营地里。

夕阳的余辉突然间穿过了沉寂的风沙乌云，瞬间射在了远处的天际之外，渺渺瀚海渐渐退去，如血的残阳给这个人间仙境披上了一抹金黄，一会儿又变成桔红，

金碧辉煌中现出几分神秘、几分庄严，更引起了无限遐想！

太美了！萧问天、婷婷和凯丽忍不住先后站起来，如痴如醉地欣赏着眼前的奇妙景色！惊愕好一会后，不约而同地翻出了各自的相机。

萧问天和婷婷扶持着凯丽，一齐来到了湖边，尽情地欢呼，尽情地哭，尽情地笑，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难、所有的伤痛、和所有的酸甜苦辣，随着美景，都统统化到了九霄云外！

多伟大的景色也会有掉落的时候，当落日的余晖洒向整片森林湖泊时，在这片土地上站立了亿万年的原始地带会展现出更苍凉、雄壮的美！或许，这里是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世外桃源”但此时此刻，如此的美景，只能留在心里！

落日的余晖给原始森林涂上了一层红色，犹如长虹落笔，普写了一幅传奇的天然画卷！余晖落尽，取而代之的是徐徐拉开的昏暗天幕，把整个森林都笼罩了。

傍晚的森林显得更加苍凉和悲壮，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透现出一层淡红色的纱幕，森林上的浪头凝固了，更像是一片睡着了的海。

萧问天在空旷的地方点燃了一堆篝火，然后开始清点装备，各人的背包都完好无损，并没有什么损失，只是食物的携带量并不多，因为徒步的路程都是一天的时间，所以三个人中都没有携带野营就餐的灶具物品，只有萧问天的背包里带了一套军用饭盒，大小五个一套装，占用空间不大，可以吃饭，也可以煮饭。但食物干粮最多也只能够维持两天。

两天的时间，能不能走出这个区域？这是萧萧问天目前最需要考虑的问题。

入夜后，森林里的气温明显下降。大家围坐在篝火旁，火光能让人释放热量，产生暖意，也可以吓跑危险的野兽，烟雾可以驱走害虫。

婷婷和凯丽相互依偎着萧问天坐在火堆边，萧问天拿着地图借着火光细细地研究着。

婷婷把头枕在凯丽的肩膀上，幽幽地问：“SisterKeri!Yousay，canwereallygoout（凯丽！你说，我们真能走出去吗？）”

“Maybe，maybenot。Ifyoudon‘ttakeme，youcangoout，becauseI‘maburden。（也许能，也许不能，如果你们不带着我，就肯定能走出去，因为，我就是个累赘！）”凯丽茫然地望着火苗。

“No，dadsaid，“wecangooutifwecangoout。“（不是的，老爸说了，我们能出去，就一定能出去。）”婷婷一下子改变了语气。

“Ihopeso（但愿如此！）”凯丽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苗在燃烧时所发出猎猎作响的声音。

“SisterKeri!CanyoutellmeabouttheUS（凯丽！能跟我说说美国吗？）”婷婷问。

凯丽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说：“TheUSisabeautifulcountry，butitisalsoacountrywithouthistory。Incontrast，IstilllikeChina。（美国是一个美丽的国家，但也是一个没有历史的国家，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中国。）”

“Chinaisoneofthefourancientcivilizations。Ithasalonghistoryandculture。Ithasthemostabundantworldculturalheritageandnaturalculturallandscape。Allethnicgroupscantreateachotherequallywithoutdiscrimination。UnliketheUnitedStates，racialandgenderdiscriminationisveryserious。（中国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有着五千年悠久的历史文化，有着最丰富的世界文化遗产和自然的人文景观，各个民族能够平等相待，没有歧视，不像美国，种族和性别之间的歧视非常严重！）”凯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IlikeChina，soIcametoChinatodoresearch。IloveChineseflowersandplants，andIloveyoutoo。（我喜欢中国，所以不远千里来到了中国搞研究，我爱中国的花花草草，我也爱你。）”她微笑着在婷婷的额上亲了一口。

“Yes，IcanbeborninChina，andIfeelproud。（是的，我能够生在中国，觉得很自豪。）”婷婷笑着抱紧了凯丽。

“Chinesepeoplelikepeace。MaybeChina‘seconomy，ormanyotherfields，isnotasgoodasthatoftheUnitedStatesnow。Butinthefuture，ChinawillsurelysurpasstheUnitedStates（中国人喜欢和平，也许，中国的经济、或许很多的其他领域，都不如美国现在好，但未来，中国肯定会超越美国。）”凯丽说得很肯定。

“SisterKeri!Whatyou‘restudyingisthataspectoftheplant（凯丽！你们所研究的，是植物的那个方面？）”婷婷问。

“Thedistributionandgrowthofplants（主要是植物的分布和生长情况。）”凯丽回答道。

“老爸！你知道我们中国植物的分布和生长的大概情况吗？”婷婷转头问。

萧问天听不懂她们说英文，就专心致志地研究地图，婷婷的突然发问，让他愣了一下。

婷婷又说了一次后，他才听清楚了所问的问题。

“中国不同地区的植物群落类型不同。它们的分布取决于群落的生态环境和历史原因。然而，气候起着主导作用。因此，大多数类型的植物群落分布是地带性的，所以这个问题不是一个词的问题。”他抬头概括地回答了婷婷的问题后，又专心地看起了地图。

“DifferenttypesofplantcommunitiesaregrowingindifferentregionsofChina。Theirdistributiondependsontheecologicalenvironmentandhistoricalreasonsofthecommunity。However，theclimateplaysaleadingrole。Therefore，mosttypesofplantcommunitiesarezonalindistribution，sothisproblemisnotaquestionofaword。。”婷婷对着凯丽原话翻译了一遍。

凯丽睁大了眼睛听着婷婷翻译完，耸耸肩膀不可思议地惊呼：“God!Uncleknowsplants（天哪！叔叔懂得植物？）”

“Morethanplants，dadknowssomuch（不止植物，老爸懂的还真多！）”说到父亲，那可是她的骄傲。

“Tingting!CanyouteachmeChinese？I‘mgoingtoaskmyunclethequestionsontheplant（婷婷！你可以教我学中文吗？我要跟叔叔请教植物上的问题！）”凯丽迫切地看着婷婷。

“Good!IteachyoutolearnChinese，youteachmetolearnEnglish，andwelearnfromeachother。（好啊！我教你学中文，你教我学英文，咱们相互着学习。）”俩个女孩一拍即合。

婷婷和凯丽吱吱吾吾地向对方相互传授着各自的语言。

萧问天坐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地图，想着明天的行程。他不知道该怎样去计划，但一路上只有一个方向，迷路倒是不怕，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只有是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了。还有一个问题让他心神不安，那就是余震，这场大地震他预测不会小于八级，应该以后的几天内都会有余震发生，今天救凯丽的时候已经发生了一次较轻微的余震，但如果在他们行走的时候发生大级别的余震，那将会非常危险！可这样的变数却无法预料！

“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萧问天对着婷婷和凯丽说。

“嗯。”婷婷点头答应。

“早点休息，对伤势有好处。”他看着凯丽说。

“Earlyrestisgoodfortheinjury。（早点休息，对伤势有好处。）”婷婷跟凯丽翻译了一遍。

“谢谢叔叔！”凯丽用生硬的中文说了一句谢谢，却又在叔叔一词上习惯性地用回了英文。

婷婷得意地笑着问父亲：“我教的，还可以吧？”

萧问天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婷婷笑了笑，扶着凯丽走入了帐篷。

帐篷是四人住的，很大，住三个人非常宽敞，但只带了两个睡袋。

两个女孩子依偎着躺下，婷婷刚一闭眼，就听到了凯丽轻轻的抽泣声。

“ThinkofJack（想杰克了吧？）”她轻轻地问。

“IsawhimassoonasIclosedmyeyes（我一闭上眼就看见了他！）”她的泪水倾涌而出。

婷婷朝着她靠了靠身体，把手伸出睡袋，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她。

萧问天没有睡意，他面对着火光在想问题，想着明天或是以后的计划。

静悄悄的夜晚，让他思绪万千，明天，将又要面对一种什么样的经历？他想不到，也无从去想。

忽然间，从帐篷中传出了凯丽轻轻的哭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凄凉！

萧问天知道凯丽一定是想杰克和家人了。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背靠着松树仰头望向天空，只见天上繁星点点，夜空中，弯弯的月芽挂在天幕上，凄凉、神秘、孤独、寂寞、温馨、含情、幽怨，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世人百看不厌，如痴如醉！

萧问天拉过背包，把地图收好，从外隔小袋里拿出一个口琴，望着夜空幽幽地吹了起来：只听到如水的琴声悠悠地响起，时而舒缓如流，时而清脆如珠，这是一种洁净的琴音，载着心灵的回声驶向音乐的深处，寻找那精神上的寄托。

萧问天吹奏的是一首自己写的曲子，是婷婷刚出生的时候写的：

小星星

亮晶晶

闪呀闪呀亮晶晶

就好像

好像

妹妹美丽的小脸

看着妈妈调皮地眨眨眼

小月亮

亮光光

亮呀亮呀亮光光

就好像

好像

妈妈慈祥的笑脸

看着妹妹可爱的小脸

妹妹我投进了妈妈的怀里

妈妈怀里多温暖

妈妈怀里多温暖

爸爸爸爸笑哈哈

爸爸爸爸笑哈哈

萧问天吹了一遍又一遍，完全陶醉在自己的琴音之中。

“老爸！我想老妈了！”不知什么时候，婷婷和凯丽依偎在了他的身边。

“Imissmydaddyandmommy（我也想我的爹哋妈咪了！）”凯丽哽咽着说。

“放心吧，我们会走出去的。”萧问天对着她们笑了笑。

“老爸！你说，我妈现在干什么？”婷婷幽幽地问道。

萧问天微笑地看着她被火光映红的脸说：“她肯定在想我们。”

“老妈不会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吧？不然，她会非常难过的！”婷婷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她不会知道的，只要我们能够好好地活着出去。”萧问天说。

“老爸！我们真的能够走出去吗？”她又重复着这个问题。

“你不相信老爸？”

“相信！”婷婷点了点头。

萧问天看了看火光，看了看凯丽，又看了看婷婷，慢慢地说：“如果你错过了风，就会收获雨，如果你错过了雨，就一定会收获彩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