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爱与恨的千古愁

六、爱与恨的千古愁

终于这一顿让韩志国别别扭扭的浪漫晚宴吃完了，结束了。吴小姐把那瓶五粮液喝光了，也许今天没有吃解酒药，也许是酒不醉人自醉吧，反正她走路有些踉跄晃动。

踏着月光，步出鹿鸣塔，韩志国深深的吸了一口那清爽的空气，觉得心里一阵的轻松，凉风吹过，他心头放下了许多。

今天，他一分钱的价都没有让，吴小姐后来确实没有再提房价的事，他也没提！

拾阶而下，吴小姐轻轻地问，“韩总，能送我回家吗？”

“这还用问吗？”韩志国爽快地说，“送美女回家，何乐而不为？请！”韩志国潇洒地一摆手，为吴小姐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商场如战场，今晚这一仗韩志国觉得他是打赢了，赢得太漂亮了，吴小姐的三杯酒就是三次冲锋，他坚守阵地，一寸没丢！他对得起死去的战友，对得起那血的教训，明天战友们聚会时他可有故事可讲了。现在，他很高兴送战败者送回家。

吴小姐见韩志国要发动汽车，伸手拦住了他，“韩总，今天您也喝了不少酒，可否在汽车里稍歇片刻，醒醒酒再走啊？我家不远，下了山最多三分钟就到了，可这山上，月光莹莹，树影婆娑，韩总就陪我再享受一会儿这个月下美景如何？”说着吴小姐就把头靠了过来依偎在韩志国的肩上，韩志国一阵紧张，想把吴小姐推开，不想吴小姐更紧地搂住了他的右臂，仰起头，在他耳边轻声用令人浑身发酥地嗲气说，“韩大哥，能吻我一下吗？”

什，什么？韩志国大吃一惊，后脊凉气从尾巴骨直窜后脑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酒也醒了七分，女妖精，上绝活了！这个吴小姐，真是不达目的誓不休啊！酒桌上没有达到的事，看来她要在汽车里达到。这个套路韩志国还用想吗？来，吻一下……然后……再然后……他就必当爹了，再再然后……房价降多少就要由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了算了，呵呵，吴小姐你这是想火力全覆盖呀！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会韩志国觉得浑身先是发冷，后是发热，一股股热血冲上脑门，脸上阵阵发烫，额头上的青筋感觉快要爆出来，他觉得应当有责任，有义务要教训一下这位不要脸，不要皮的吴小姐了。作为战场上过来的人，他更是要给眼前这个年轻人上上课。

他一把推开吴小姐，“吴小姐，吴秘书，你今晚是不是很失望呀？”

吴小姐没有搭他的茬，仰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哼起了小曲，韩志国听出听得出来她唱的是那歌叫“滚滚红尘”，那是当时一首非常流行的，卡拉OK点播率很高的歌，韩志国也会唱，

吴小姐唱的很投入：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

韩志国没有等她唱完就挥手打断了她，伸出手指头，直指吴小姐的面门，语气低沉而严厉，“吴小姐，吴秘书，不用再唱了，戏该谢幕了，今晚让你失望了，回头转告你们饶老板，就说我韩志国刀枪不入，你今晚白忙活了，一分钱的价也没有讨回去。这一笔生意我可以不做，但我韩志国的人格绝不能丢，我是党员！我是军人！我是战斗英雄！”

“韩总，您说什么？”吴小姐呼地瞪大眼睛，一个激凌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盯着韩志国，“韩总，韩大哥，您……您说我是……？啊，我明白了……您以为我今晚是想出卖色相来换取您韩总再降点儿价？”

“难道不是吗？我和你，前生无缘，今世无情，你和我今天左一个感恩，右一个感情，编出那一番话来，年轻人，你不觉得恶心吗？今天我们在佛门里，我就讲句佛家的话，叫做佛法无边，回头是岸。如果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那你是有些委屈，饶老板把你救出虎口，不成想你又落入狼嘴，而且是豺狼，他要把你榨干。你是欠他的情，你也是欠他的钱，但是人间正道是沧桑，还情，还钱，不是你这个还法的，玩的面子不要，连里子也不要了，美人计，战场上我见过，我那死去的战友牛得财就是怜悯了一下那个女俘虏，把她捆在背后的手移到了前面，结果呢？那个女人从他腰间拔下他的匕首，从背后给了他一刀，那一刀准啊，齐齐地扎进了心脏，那血喷的，月光下那是铁红铁红的，我不闭眼也能想起来。你们这些漂亮女人，像你这样一个漂亮姑娘，就不能好好干点正经事吗？误落歧途倒也就罢了，既然出来了，还不好好改邪归正，钱就那么重要吗？五万块钱，你要是真欠他五万块钱，我韩志国给得起，明天我就可以让老帅给你。可你那是真话吗？骗谁呢？什么‘平心而论不让也行，让也合理’，今天我要是信了你，我要是上了你的当，给你松口让个价，我怎能对得起我那死去的战友！作为一个**员，一个从战场上生死考验过来的革命军人，一个见过那血的教训是什么样的战斗英雄，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说你以前出卖的仅仅是身体，可现在你已经开始出卖灵魂了！知道吗，是这，是灵魂！”，

韩志国这一串话犹如火山爆发，喷喷喷地向外冒，他想留两句，可实在留不住，不说出来他会被憋死，特别是明天牛得财的妹妹就要来了，他们要纪念战友牛得财牺牲十五周年，十五年来，韩志国哪天也没忘了那血的教训，那小红楼的红颜色在时时提醒他，他每天给牛得财烧一张日历，也是在提醒自己，忘记过去那就是背叛！他指着吴小姐的手指头都有点颤抖，“吴秘书，吴小姐，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这是商场，我不想见你，也就罢了，这如果是战场，吴小姐，今天你可就回不去了！”韩志国说吧收回手指，攥起拳头使劲一握。

再看吴小姐，显然是被韩志国的这番话吓住了，泪流满面，哽咽着，嘴角在抽搐，双肩在**，她挪开蒙着双眼的手，惊恐的看着韩志国，想说什么，可是除了不停地摇头，就是紧咬嘴唇，她什么也说不出来，那表情，那痛苦的表情和委屈的神情，让韩志国后来很多年都忘不掉，然而当时韩志国根本没有办法理解吴小姐那痛苦和委屈背后的缘由，语气仍然是那样不依不饶，“吴小姐，该换一换人生的路了，你还年轻，人又漂亮，但漂亮的女人心要正，我可不想让漂亮的女人在我背后捅一刀。”说罢，韩志国用手一指车门，“你可以下车了，回家的路你自己应该知道怎么走。”

吴小姐猛地抬起头，强忍住哽咽，一边摇着头，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不行，我一定要说……说出来，我知道，干过我们……这一行的，即使是从……从了良，又能有几个人信，有几个人看得起。今天我请您吃饭，我称呼您是‘您’可是您称呼我是……是‘你’。是……是的，我不需要您尊重，我原本也没指望您尊……尊重我。”吴小姐强忍住抽泣，转脸侧身望着韩志国，满是眼泪的眼里，目光还是如前那般真诚，“我是认识您不久，但我喜欢您，我喜欢您是……真心的，我调查您，我调查的越多，我……我越喜欢，您做生意挣钱，给你们营每个牺牲的战友，每家送了十万元……您说一个烈士三百块钱的抚恤金太少了，您要为他们尽孝，替他们给父母亲养老送终……您至今不结婚，不成家，却帮助您的那些战友兄弟人人成了家……今天，今天我不想隐瞒心里的渴望，您人好，心好，面相好，浓眉大眼，我还喜欢您那有些沧桑的留着络腮胡子四方脸，我还喜欢您说话的声音，您、您的哪里我都喜欢。可我知道，我……我配不上您，我，我是不干净……！”吴小姐放开嗓子呜地大哭了几声，又强忍住，目光变得有些坚毅，“可是我……可我就是忍不住地，想跟您亲热一次，不行吗？”吴小姐使劲一抹眼泪，“是的，饶老板是把我从风月场所里赎了出来，可是哪一顿喝完酒，他不来折腾我，我受够了！我一直想，哪一天我能不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喝点酒，亲热一次……您有不敢和女人约会的阴影，可是我也有不敢和男人约会的阴影。是的，我希望有一次，是属于我自己的，是那种轻轻的，柔柔……的，不是那种发疯的，宣泄的，歇斯底里的，变……态的，我要轻轻的，温柔的，像春风一样**我……我要有一回我自己要的感觉……您以为今晚我是到来跟您使美人计，您真的错了，真的错了，信不信，由……由您了，韩总，党员，军人，优秀的男人，还有战斗英雄，就此别过……呜呜呜”吴小姐说罢，拉开车门跌跌冲冲地下了车，走了几步又回转来，走到韩志国的车窗边，不由分说地搂过韩志国的头，在他额头上狠狠地吻了一下，又迅速用手使劲擦了擦那吻过的地方，然后踩着高跟鞋踉踉跄跄地走了，她一直在哭，那哭声，在安静、空旷的鹿鸣寺里，悲呛，带着一点点回音。

韩志国没有叫她，没有去追她，也没有要去拦她的意思，他仰面靠在了汽车的座背上，望着吴小姐那有些东倒西歪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山坡的小路上。

吴小姐走了，背影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开始还能听到她那高跟鞋的嘎嘎声和抽泣的哭声，后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韩志国推开车门，走出车外，仰望星空，耳边，秋虫在唧唧叫着，林子里，归鸟不时地扑腾几下，夜幕笼罩下的鹿鸣寺，此刻是那样的寂静……他非常吃惊，吴小姐竟然对他的背景了解的是那么的详细，那么的多，显然远远经超出了一般商务的范畴……此刻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放眼望去，山下城市的灯光，闪闪烁烁，似乎隐藏着，太多的谜，太多的局。

车开过那个刻着“随缘”的大山石，韩志国多撇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