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五、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吴小姐的故事，太出乎韩志国的意外了，相当于在韩志国的心里炸了一个雷。饶总替吴小姐赎了身，吴小姐感激他帮自己脱离了苦海，可对饶老板来说，其实是找了一个替他喝酒做卖卖的漂亮工具，这个狗日的精明的“算盘指”！韩志国用拳头在桌上砸了一下，

“还差五万块钱，我就可以还清这笔债了所以我得谢谢你韩总，所以您是我的恩人。”吴小姐抬眼看着韩志国，眼里泛着泪光，似乎要表达什么。

“嗯嗯？还差五万？吴小姐你还欠饶老板五万？” 听到吴小姐这话，韩志国心里一咯噔，先前那几分同情与怜悯立刻一扫而光，吴小姐此话是什么意思？那潜台词不是明摆着吗？上一场饭局，韩志国每平方米让了五百元，吴小姐因此得了一笔大大的奖金，现在她还差5万块钱就可以还清饶老板的赎身费，因此你韩志国要是同情吴小姐的话，你就再让一个价吧。好嘛，这局在这儿做着，这坑在这儿挖着，这套在这儿下着呢！

韩志国肾上腺素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头皮发麻，那个女俘虏当时鼻子眼泪地诉说自己家庭遭遇不幸的场景，腾地一下浮现在他脑海里。老侦察兵的职业敏感告诉他，“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商场如战场，韩志国歪了歪脖子，正了正领带。眯起双眼，仔细审视着眼前这位两眼泛着泪光的吴小姐。吴小姐的故事虽然听来让人动容，而且居然犯大忌的在外人面前说了他老板的不是，然而这些美丽动人的伤感故事，有多少是真的呢？那个女俘虏编的故事，不也是听起来像真的一样，当时让他和牛得财多少动了恻隐之心，牛得财当时如果不是被那女俘虏麻痹了思想，放松了警惕，怎么可能会同意把那女人捆在背后的手，挪到了前面。想到这里，韩志国原来脸上流露出的同情表情，变得有一丝鄙视，“吴小姐，出门在外，可以做的工作很多，你为什么就要去那种地方做事儿呢？”

“是啊，韩总，很多人问我这个问题。良家女子，谁愿意去做这事？我是被骗的。我家里穷，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爸爸早年遇车祸，走了，妈妈苦苦支撑这个家，不幸又摔断了腿，那年我十八岁，正好有人来招工，谁知被拐卖进这个火坑。” 吴小姐用纸巾摁了摁眼角的泪。

哎哟妈呀！哎哟妈耶！听到这里，韩志国往背后的椅背上用力一靠，一股凉气由脊椎骨底部升起，心底里长叹一声，哎呀，差点儿就上当，都是一样的套路啊！那个女俘虏也是说的一样的故事，爸爸车祸，妈妈腿断，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冥冥之中，竟然有这样的巧合套路，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吴小姐，尽管此刻她仍然是满面真诚，眼里还是泪光盈盈，但是在韩志国的看来，眼前吴小姐就是一个显了原形的妖精了。

韩志国已经彻底的警觉起来，看穿了底牌，其实一切就很简单了，吴小姐这晚餐饭局，无非就是来演一番煽情戏，以情来打动韩志国，让你同情这位吴小姐的身世，被她的眼泪打动。什么还差五万块钱的赎身费？不就是希望他再让个百儿八十的？这就像那位女俘虏，流着眼泪哭诉说从小怎么吃苦，家境怎么贫寒，其根本目的让他们放松警惕。韩志国在心里哼哼地冷笑了两声，可惜呀，美人计，我老韩不吃这一套啦，否则我怎么能对得起那牺牲的战友，明天就是他牺牲十五周年的祭日了，冥冥之中他今天是在提醒我，不要再中了美人计。他开始想捉弄一下眼前这位在他看来已经入戏很深的吴小姐了。

“哎呀，吴小姐的确不容易呀，你的经历确实让人听起来非常非常的同情哟。”韩志国的语气里显然已经带了几分戏弄。

而吴小姐似乎没有听出来韩志国的语气夹着嘲讽，又给自己满满的倒上了一杯酒，端起来，还是那般真诚的眼神，“韩总，请让我再敬您第三杯酒，感谢您今天能够来赏光赴约，看得起我这个小女子。我知道您不喜欢和女人单独约会，这个是帅主任告诉我的，我给他打电话约您时，他还说您可能不会同意，没想到您后来居然同意了，让我受宠若惊啊！”

“这是哪里话？吴小姐请我，那可是美人宴哪，又不是鸿门宴，我怎么能不来呢？” 最后一句话，韩志国故意把调门升了上去，还拖了长长的尾音。

“韩总，瞧你说的，我哪是什么美人，我自己的身世我清楚，说真的，如果我不是从那个地方出来，有那一段让我终生悔恨难忘过去，按我现在心底里面的真实感情，我真的非常喜欢您韩总，也说不定也能敞开心扉，向韩总表达一下内心的真实情感，也真想说一声，我喜欢您。”

“哈哈哈，吴小姐，你那个喜欢你，爱你的词，可能往日用多了吧。不过，我恐怕真不是你应该喜欢的人。”韩志国给自己身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把酒杯底朝天朝吴小姐示意，也是喝的干干净净。

“韩总看不上我那是当然，您，战斗英雄，风华正茂，事业蒸蒸日上，这么大房产公司的老总，岂能是我这类小女子能够配上的，更何况我那段经历，尽管这个城市没有人知道，但是我自己心里又怎能忘记，所以，即使是对韩总有仰慕之情，又岂能随便去追逐？给自己平添烦恼，给别人平添烦恼，所以韩总放心，我绝不会纠缠您。感谢您今天来陪我喝这顿酒，让我倾诉心中的所有所有想说的话，这已经让小女子感激不尽了。至于您和饶老板的房子买卖，我也做了广泛的调研，平心而论不让也行，让也合理，但这真不是我今天请您喝酒的目的。”

“奥，是吗？你不想再从饶老板那里多拿五万块钱奖金，把你的赎身费还了吗？”韩志国的语气已经明显的带着戏虐了。

“韩总，要我说真话吗？这五奖金我当然想拿，但是，君子取财要有道，小女子，风月场上过来之人，也算是阅男无数，像韩总这样的男人，让小女子可敬可爱，我和您之间，不管您是怎么想，但从我心底里，已经跨过了生意上的那道坎，您是我的偶像，崇拜的英雄。今天请您喝这顿酒，就是想痛快一吐心中对您的感激和爱慕之情，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从您这儿挣钱。韩总不嫌弃我人微位俾，能破戒前来赴约，小女子我已经算是前世烧了高香了。好吧，三杯酒敬完，小女子我觉得心里像放下了一件事儿。往下，咱就不谈感情，不谈其他事，静下心来品尝这道佛系十八素大餐。” 吴小姐殷勤地朝韩志国碗里夹了一块冬瓜做成的红烧肉，又夹了一块南瓜做的红烧蹄膀…… ……

看着吴小姐表演，韩志国也不得不承认吴小姐戏码老道高超，在不动声色中把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故事十分精彩，同情吗？同情，可怜吗？可怜。韩志国想，换一个人，如果没有那十几年前战场上那段血的教训，或许他就真掉进这个吴小姐设的美人煽情坑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