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布雷西布尔

杨帆的小车队再次出发，乘着夜色开出了哈雷。

“你们小心一点。”出发前，罗科索夫斯基特意嘱咐。并安排秋原田带着一个汽车队的战士尾随。用茨利耶夫的话说，“现在东非特别不太平，各种破坏分子都在蠢蠢欲动。”各位首长都放下了平时作揖、拍肩膀之类的客套，预示着形势的紧张。

夏灼赫然出现在第三辆车上，司机是警卫什长李斯特。这个人开车的技术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爱唱歌。

经过了几个月的秘书工作，她不再是懵懵懂懂的抄公文。现实的处境让她跟着杨帆一样的忧心忡忡。阿美力卡为首的联军已经登陆马普托，东非军虽然有倪国清率领2个纵队在当地防守。但是面临后勤补给不上，部队的新兵太多缺乏训练的种种问题。

大事小情在杨帆的脑袋里汇聚，但是杨帆就是冷着一张脸，什么也不显露出来。哪怕是一点点的厌恶。

车队沿着海岸线开，电台里总是收到一些海上的讯号。

“西南荒的老百姓，你们翘首以盼的王师终于到了，他们是联合国军，来解放你们的。”

杨帆闭着眼睛。警卫猿以为他睡着了，伸手去关收音机。突然传来杨帆幽幽的说了一句。

“听听老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美力卡是星球文明的灯塔，阿美力卡的子民，热烈的想和西南荒的人交朋友。澳大利亚邦、枫邦，你们北边的法兰克、高地、不列颠都是这样的想法。为此我们缔结盟约，在伟大的先知召唤下，我们组成联合国军。”

杨帆依旧是不吭一声，这下警卫猿也不敢猜了。

“你们要做的是欢迎联合国的士兵，丢掉武器等待联合国军。作为解放者，联合国军将·····”

参军黎作鹏很快学会了使用心得词汇，“这老阿，打地球人发了财，现在又以地球人的名义来打西南荒。”

“走到哪里了？”杨帆又问一句。

“我现在牛庄，绕过前面的盘山，经过大泽，总共1个时辰就能到贝拉。这里的官军是黄知林部，从南洋游击队发展过来的，有不少反坦克炮和迫击炮。”黎参军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

“换个手表吧，如果是你，会不会从贝拉登陆。”

杨帆说电子表都有内置的导航，地球人可以随意的调取你的位置。很不适合指挥作战。黎作鹏却戴着一块极为珍贵的蜀黍牌电子表。表盘印着地球人police样式的字母。听到杨帆说话，黎赶紧把手表取下来，直接丢出了车窗外。

“不会，贝拉港口状况好，但是附近就是巨水、赞比西河的入海口，形成大片沼泽地。仅有大泽、牛庄一条路连接内地，倘若我军用1个师在盘山设防，联军的装甲部队就成了我南极洲空军远程航空兵的移动靶子。”

杨帆再没问，参军都知道，他又在担心敌人在贝拉登陆。尽管现在的情报都指向南线的马普托，敌人13D、52D有向那里运动的迹象。

整个东非的地球就像是缠扰一条蛇的三叉戟。三个叉子指着海里，这就是东。非的三个港口：莫桑比克、贝拉、马普托。三道叉子在哈雷汇合。大卢城，坦赞铁路里交汇。

轰隆隆、轰隆隆~

地震时候，车子开得晃晃悠悠。去马普托路上好走一些，这里地势较高。夏季雨后，地面被恒星炙烤干了。下面却鼓鼓囊囊的，李斯特早就听说过东非“土泡”的厉害，开车时候不敢走大路，从草地上绕过去。

晚上到达加扎州2纵指挥部。

“7师打的很顽强。组织矿工兵组织攻坚队，专门用炸药迟滞敌人。”

招待杨帆的是2纵队的参军长，外号叫“麻辣烫”。以前在商船上做过二副，在沿海的人脉很广。杨帆专门提到联邦军的速度问题。参军向杨帆保证，运陆军的运输船和海军不是一个系统，近期马普托沿海风大。运输船队有理由拒绝海军的命令。因此敌人把马普托作为主攻的可能性极小。现在敌军攻击停滞，倪国清带着张上大，去前线了解情况。主力在加扎州公路一代，6纵17师在赛赛作为策应。听了参军的汇报，杨帆没有表示，但是却丢下了一句话。

“让倪国清赶紧到指挥部来。你们把突出的报上来，全军表扬一下。”

夏灼跟着警卫猿下部队考察典型。

小车路过一处处部落，却看不到一个2纵的战士。直到遇见一个慢腾腾的驴车队，车上的货物里面伸出的兵器抵住李斯特的脑袋。

树林子里钻出来另2个战士，他们检查了夏灼的证件。脸上漏出了惊恐的神色。

“细作土匪到处跑，你们这是不要命了。”

跟着驴车队，小车总算找到了7师的表彰对象。百户董延年赶紧来迎接，带着夏灼钻进伪装网。传说中“地球人援助的”秘密武器。实际就是一些用铁皮焊接的“土炮”。师长为了证实“土炮”的威力。打电话命令前沿攻击敌人一个阵地。果然，电台里敌人的频段，立刻传来地球人的英语。

“help！help！”

地球人风评被害。

这款“没良心炮”的发明者，就是眼前这个背对着大家的老人。头发和胡子很久没有剃，只穿着一旧背心。手里摆弄着雷管撞针，给军官们讲解如何使用民用炸药。四周不少士卒趴在周围旁听。

老军的名字叫做赛尔基奇，原来是矿里面开山打点的。

还有一个典型，是个小伙子。得知夏灼来视察，把崭新的军装都穿起来，军服的领子用风纪扣栓住。单发的兵器都变得湿漉漉的。

12月正是南半球的夏季。小伙子没讲几句话，汗水就从里面殷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

杨帆早上启程。

车队沿着马普托—哈雷公路行进，远处再次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

杨帆顶着热浪走上山顶，外套被他架在腋下。俯视整个加扎州，公路像是一条浅色的小河，蜿蜒的在山中穿梭。穿过大山间的关隘，扑向整个冲积扇。

“夏秘书，你给讲讲阿美力卡。”

这几天，参军们在杨帆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等一下杨帆问起国际上的东西，那不是等着白眼吗。满脑子鬼点子的参军卢克生，听说夏灼和杨帆是同学，于是商量着讨好夏灼。一个参军羞涩的递上了小野花，还有参军捧上一把野生的小浆果。他们追在夏灼身后，急切又不好意思的问。

“能不能讲讲阿美力卡的事情？”那一门可是极其受追捧的学问。男生对其的痴迷程度高过藏酒。学问的传承人是内阁大臣—李宽。

记忆就像是胶卷吱吱呀呀的转起来。就从刚刚在东非报纸上出名的二星上将布雷西布尔开始吧。

布雷西布尔何须人呀？

不得不提到一个出镜率很高的人。

阿美力卡大统领鼓世宰的心腹，被尊为“国上卿”的浪祂子。

浪氏，相传为皇帝赐姓。祂指代神明，祂子即天之子。

祂子天资聪颖，在联邦军校以第一名的成绩，代表85届毕业生在全校讲话，名副其实的“老大哥”。毕业后正赶上阿美力卡反地球大起义，祂子随联邦军出征西北荒，在地球人建立的小国上横行霸道。

随着苏联将最后一块“屯垦区”移交给夸父人，“国际宇宙”和NASA在星球上强大军力的时代结束了。祂子解甲归田，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阿美力卡“新炉州”的圣安娜，励志做商人发财。终于在经历了几次创业亏损，把财阀Oliver和Roderick哥俩的航空公司做垮了。两兄弟一合计，这种人放在商场里真的是很具有威胁性，索性将他推入官坛，于是祂子从县议员开始发迹，逐步走进联邦官府。

阿美力卡抄袭NASA的行为可以得满分。大统领选举前也要四处拉选票。祂子还曾经靠诋毁鼓世宰来赚取人气，好在名气太低，鼓世宰也不知道祂子是谁。

鼓世宰上任之后，利害关系发生了变化。世宰天天都面临一个做官常见的问题：手下人不听话。

他的承诺，他的抱负呢？民众在媒体上等待他的作为。可鼓世宰每天在宫殿里手足无措，他的命令总是遭到各种理由的推诿。他想撤换一个不听话的主管，但是谁又能听话的把命令做下去呢？

这个时候祂子出现了。

祂子发现曾经的同学，要么做到了国民自卫队司令，要不已是早在太空军司令部、参军联合会的位置。祂子急需依靠一场高调的回归，重新成为当年军校85届毕业生里面的扛把子。鼓世宰在炒了自己的“军师”勇旒冠之后，见到了表现极为忠诚的祂子，果断拜为“上卿”。

祂子用了不到1年，成功的看着鼓世宰炒掉了身边所有的高官，他迎来了机会。

如今，布雷西布尔选择了自己的学长，继续跟随祂子鞍前马后。

但是光靠一个布雷西布尔是不够的，他可以对联邦士兵指手画脚，但是指挥不动任何一个班。这是南极洲太学讲到的《世界形势》，也是南极洲培养理论精英的课堂。除了黎作鹏，对于卢克生、伍文斌这些从基层提拔起来的参军，这种上级指挥不动下级的情况是不能理解的。在南极洲固有的思维看来，官军就是官府的人，吃朝廷穿朝廷的，就要为朝廷效命。

“为啥指挥不动？”

因为阿美力卡的军队，名字叫联邦军。

阿美力卡独立之后，在首府创办了军校。并将6个加盟邦里的民兵，编成了7个军团，取名“联邦新军”。阿美力卡以7个军的兵力东征西讨，从NASA手里夺得了扶桑南北广大土地。随着联邦土地的扩张，联邦军的人数迅速增加。

1309年，南极洲礼部根据各地线报，认定联邦军共计480万。其中联邦主体军队（嫡系）140万人，包括步、海、空、海岸卫队等多个军种。还有地方军：澳大利亚邦、潘帕斯邦、枫邦，总人数340万。

这些都是常备的数字。仅仅嫡系的总人数，就比阿美力卡一个州的在籍人口要多。

这么庞大的军队，就算是牛群或者角马群，也是需要严格的纪律和头目的。因此联邦军多年的传统，更像是一个帮会，军官罩着士兵。它和联邦官府更像是合作关系。

联邦在全球划分六个战区。1战区和夸父人对峙，2和3战区夹着华国人。还有1个战区管着自己的老家，剩下的“南扶桑”、“非洲”围堵南极洲。

南极洲制定的策略则是从水路出击，依靠“反围堵”打破困境。做法包括派出军队援助大食，派出水师驻扎社会群岛，在南洋积极联络马溢彩，设置羁縻统治的“旧港宣慰司”。官军经营“澳大利亚军区”和“马达加斯加军区”，开展广泛运动。

“鼓世宰太霸道了。”年轻警卫猿突然发出这种感慨，仿佛鼓世宰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鼓世宰把大家都骗了。

倒爷出身的他，虽然不太懂得从政。但情商绝对很高，看起来整日不理政事的他，实际上已经把身边的人撤换了一遍。虽然联邦军下面的人不听话，但是联邦军的将领由他任命的。既然指挥不动联邦军，那就找几个听话的联邦军将领。

“他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夏灼一只手揪着裙子角，迈过从泥土钻出来的树根。警卫猿过来扶着她的胳膊。有人不理解。

在这些男人看来，一亩田三分地，牛羊成群，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不香吗？

“地球人的NASA有个传统，大统领可以连任2届。鼓世宰肯定不想1届就告老还乡。所以?”

“所以，他就非要打这场仗。”

开战后，阿美力卡就可以实行战时策略，鼓世宰有一百个理由连任。

这哪里是打仗？这是官场。

“那为啥不打个小国家，跑这么老远打我们。”参军一脸狐疑。这还真把夏灼问到了。她回头笑。

“这个你问鼓世宰去吧。”

“碰！碰！”

远处突然枪声四起。警卫猿当即扑过去，将杨帆挡在身后。

杨帆却丝毫没有注意，反而出奇的做了一个伸展动作，这是他脱掉了毛绒领大衣，穿上短袖之后的又一个奇迹。

“你们都过来！”

跟着杨帆出行的三个参军，黎作鹏、卢克生、钟声。警卫排长李斯特信都提到嗓子眼了，这时候怎么可以聚到一起呢，一个炮弹来了杨帆的指挥部就全员阵亡。但是参军们拦住了他。这阵功夫，杨帆背对着他们，幽幽的开了口。

“你们预计多久可以把敌人赶出去。”

黎作鹏按着腰上的枪，眼睛警惕的盯着枪火明亮的方位。卢克生满脑袋汗珠。倒是钟声突然开口。“要我说，6年时间。咱们一年吃掉它一个师。”

“6年。”杨帆低下头，窄窄的山路成了他踱步的客厅，两个字在他的嘴里被反复的念叨，反复的咀嚼消化。山下响起一阵短促的枪声，黎作鹏听出了这是秋原田带着人打过去了。夜里爆炸的火光中映照着杨帆的脸庞。

“3年。”

杨帆抬起头。

山脚下此时一片漆黑。秋原田气呼呼的跑到山脚汇报，刚才当地的匪帮屠戮了那里一整个部落。参军和警卫猿们听的是义愤填膺。“东非百姓自治军”成立几个月里，把这些牛鬼蛇神打的七零八落，很多都跑进了山林。联邦军刚来，这厮们蠢蠢欲动。

钟声是南洋来的，他一直觉得被抽调做了参军，就像当兵的没了枪。知道今天他才觉得有了点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