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凶案现场（上）

李遮阳没做勉强，跟着丁杰和另一名特工，踏上了通往凶案现场的那条路。

一路无话。

走上一阵，爬上一个坎，李遮阳看到了站在一片油菜地里的林韶璞。

林韶璞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和林韶璞一样身着便装的男子，左边男子和林韶璞并肩而立，右边男子的位置则要稍微靠后一些。三人的身后站着几个便装男子，一看就知道是军统局的便衣特工。

再远一些的地方，站着的是黄羊坝向原主开枪的那个日本女特务，她的手上戴着手铐，被几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礼帽的军统特工看押着。

更远的地方，就是由军统局特工和乡丁组成的警戒线，警戒线外则是看热闹的老乡。

看到日本女特务也在现场，李遮阳有些惊讶。

“难道被杀的是这女特务的同伙？”李遮阳心想。

跟着丁杰，李遮阳来到了林韶璞跟前。

“报告长官，李遮阳带到。”丁杰向林韶璞报告。

“你下去吧。”

林韶璞向丁杰挥了挥手，然后面向李遮阳，径直问道，“你的履历里说，你家祖上几代都是仵作？”

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好像从来没有跟李遮阳产生过交集、并且昨晚与李遮阳有过的那番交谈只存在于睡梦中。

李遮阳一个立正，“是的长官，不过……”

“这就好。”

林韶璞打断了李遮阳的话，“这里有三个人被杀，这三个人你也都认识，就是从黄羊坝逃走的那三个日本特务。”

李遮阳的脑海中立刻现出那三个日本特务的样子来。尽管李遮阳已经有过这样的猜测，可林韶璞的话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林韶璞接着道：“杀人我们是行家，侦破命案却非我们的专长。死的这三个人身份特殊，不便让市局的警察插手，这才把你找来，希望你能发挥你的所长，找出干掉这三个日本特务的凶手来。”

“你让他来破案？——这家伙对验尸、勘验现场一无所知，祖上技艺一点没学着，七窍通了六窍的家伙，你让他来破案？！”

听林韶璞说起原主，李遮阳忍不住暗自吐起槽来。

作为一个后来者和替代者，原主什么样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货就是不想干仵作、不想让别人把他和祖上连在一起，这才趁着军统局在警察队伍里招人，卖了家里的房屋田地，用钱疏通关系，加入军统局的。

不过这家伙虽然干不了仵作，但干特务确实是个天才，虽然从来没有接受过特工的系统培训，可自个儿却是琢磨出了不少门道，绝对不是几十年之后银屏上那些破绽百出的谍战影视剧编剧的水平可以去比的，否则的话，这货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根基的情况下，在两年不到的时间里，从军统局一名跑腿的普通上士晋升到中尉。

吐完槽，李遮阳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说道：“长官，能不能找出凶手卑职不敢保证，但卑职一定会尽力。”

“只要尽了力，就不会找不出凶手来。孙组长，带李中尉去看现场。”

“是长官。”

站在林韶璞身体右边的男子站了出来。

“这是三组的孙组长，白泥镇他负责，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问他。。”

“是长官。”

山城特别行动组共设有三个行动小组，第一组由杨忠武率领，组员全部来自军统山城特别区；第二组由区虎率领，组员全部来自本部特务总队；第三小组由孙家申率领，组员全部来自山城卫戍总司令部稽查处。

这些，李遮阳已经从廖无畏和刘百星那里知道了。

应一声之后，李遮阳转向了孙家申，问道：“孙长官，能带卑职去看看现场吗？”

“还是叫我孙组长吧，我不习惯别人叫我长官，都没穿军装，你也别卑职卑职的了，大家随意一些。”

“是，孙组长。”

“跟我来。”

带上两名特工，孙家申领着李遮阳沿田埂向油菜地深处走去。

现场没有多远，就在相邻一块田的田埂上，与林韶璞所在的位置直线距离不到五十米。

不等走近，李遮阳就看到那块油菜地田埂上倒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的衣服是这个时节四川农村人惯常穿的那种衣服，。

尸体竖着躺在田埂的斜坡上，呈仰面状，尸体双脚搭在田埂上，脑袋杵地，脖颈处有醒目的血迹，田埂上和一边的那些草上同样有很是明显的血迹；上面油菜地里，尸体双脚朝向的方向，有醒目的人走过的痕迹。

“另外两具尸体就在那上面。”

孙家申指了指上面一块油菜田，说道，“为保护现场，尸体我们基本上没有动过，只有这具，他当时是仰面趴着的，为辨明身份，我就让人把他翻了过来，做了一些初步的检查。”

李遮阳瞧了一眼，也没说什么，便来到了尸体前。

刚一站定，李遮阳便闻到一股已经很淡的屎的味道。

轻嗅了几下之后，李遮阳将目光停在了尸体的裤裆位置，根据李遮阳的经验，这是恐惧到极致才会有的表现。

目光移开，李遮阳将视线投注在了尸体的脸上。

这张脸他见到过，就是和那名日本女特务假扮夫妻的那位，与记忆里的样子不同的是，此时这张脸上充满了恐惧。

瞧过这张脸之后，李遮阳将目光停在了尸体脖颈上被血迹遮掩的伤口上，他一眼就看出，死者是被人从身后割断脖子致死的，脖子上的伤口应该就是致死的原因。

有些奇怪的是，死者脖子上的伤口实在太长了，从一侧耳根的下端拉到另一侧耳根的下端，太不合常理了。

想了想，李遮阳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棵小树前，李遮阳伸手从树上折下几截树枝。

拿着折来的树枝回到尸体前，李遮阳让跟来的两名特工将尸体放平。

尸体放平之后，李遮阳在尸体脖颈位置蹲了下来，然后用折来的树枝将尸体脖颈上的伤口拨开。

伤口很深，不仅深，而且均匀，由此可见凶手对自己力量的掌控力度。这样的伤口，很显然，凶手是一个老手，而且杀人已不再是凶手的目的，它更像是凶手的一种宣泄，一种对死者仇恨的宣泄。

“死者为什么不反抗？”

李遮阳有些奇怪，除了死者脸上的表情和裤裆里的屎，他在死者身上没有看到任何反抗过的痕迹。

有仇恨走在一起也就罢了，竟然连一点防备都没有，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除非这家伙不知道凶手对他心怀仇恨。”李遮阳心想。

孙家申这时又道：“我们大致检查了一下，除了脖子上的这条伤口，尸体的其它地方再没有别的伤口，脖子上的伤应该就是致命伤，这个日本特务应该是被人从后面把脖子割断的，极有可能和凶手认识。上面油菜地里有一大滩血迹，这人估计就是在那里被人干掉推下来的。”

李遮阳没有接话，虽然他的判断和孙家申不无不同，但最终结论还得现场勘察完毕之后才能够做出。

扔掉手里的树枝，李遮阳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孙家申问道：“孙组长，能问一下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八点半左右。”孙家申答道。

李遮阳看看表，现在是十点过半。

“发现尸体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李遮阳又问。

“八点十分左右。”

“怎么发现尸体的？”

“堰塘村的村民发现的。八点二十左右，堰塘村的保长到镇上报案，说在堰塘村一块村民的田里发现了三具尸体，我就带人赶过来了。”

“听到三具尸体你就赶了过来？”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在镇上监视的日本特务正好也是三名，凑巧的是，接到保长报案时，三个日本特务全都不见了。”

“保长报案的时候，孙组长你们在干什么？”

“正带人在镇上找不见了的那三名日本特务。”

“你们是怎么发现你们监视的三名日本特务不见了的？”

“是在接到林长官的命令对这三人实施抓捕的时候，才发现这三人不见了的。”

“什么时候接到林长官命令的？”

“准八点。”

“负责监视的人员有没有谁中途离开过？”

“没有。”

“没有？”李遮阳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过我们有两名弟兄死了，是在发现这三个日本特务跑了以后才发现的。”孙家申说道。

“抓捕开始前，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李遮阳问道。

“当时没有发现，过后才发现的。”

“什么异常？”

“三个日本特务住的那栋土楼下，曾经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带着一个小女孩经过。老太婆和小女孩都不是镇上和附近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她们不是镇上的？”

“林长官说这三个日本特务今天肯定是要归案的，为防止中途出现意外，有人来通风报信什么的，我就把白泥镇的镇长和副镇长请到现场，由他们进行现场确认，以便把镇上的人和不是镇上的人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