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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凋谢的青春小说:永不凋谢的青春 作者:寒江雪 更新时间:2021/5/14 0:39:13
永不凋谢的青春
寒江雪 前言 中国**已经走过了一百年的光辉历程,她领导中国人民经过艰苦卓绝,不屈不挠的奋斗,打败了日本**,推翻了蒋家王朝,建立了新中国;将一穷二白的中国建设成繁荣、富强、**的社会主义强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 这些成就的取得也是千千万万**人牢记宗旨,不忘初心,无私无畏,不怕流血牺牲,默默奉献结出的硕果,这其中有我的父辈,有我熟悉的战友和同事。 在纪念建党一百年的特殊时刻,我们怀念、歌颂这些普通党员的奋斗与牺牲,于是有了下面这个拉拉杂杂的故事。
第一章 二零零三年深秋的一个下午,当我坐在宽敞洁净的办公室里,仔仔细细地翻阅完祁向南的档案,我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疑惑,刚才,在新接收的大学毕业生见面会上见到这个年轻人,的的确确就是我牺牲在南疆的战友——祁路平的遗腹子。 祁向南太像他未曾见过面的父亲了。清新秀气的脸庞,白皙的像个女子,短而黑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聪慧与狡黠。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怎么也想不到,祁路平的遗腹子,一位活脱脱的祁路平竟猛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思绪像大海的波涛,汹涌澎湃久久不能平静。那随着岁月风雨飘散的烽火硝烟,那鲜血与汗水、生命与热泪、激情与悲壮、自豪与懊恨的往事,又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我的面前。 还记得著名军旅歌唱家李双江当年用沙哑的嗓子,深情演唱的那首《再见吧妈妈》吗? 再见吧!妈妈 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 行装已背好,部队要出发…… 其实一九七九年早春,部队奉命向南疆战区开进的时候,还没有这首令人感动莫名脍炙人口的歌。为官兵远征送行的行列里,也没有悄悄抹眼泪的白发苍苍的老妈妈,只有营区附近闻讯而来的父老乡亲,随军的家属和从五湖四海匆匆赶来军营的军嫂们。 为应对南疆风起云涌局势,我师奉命从南方乙种师扩编为南方甲种师,全师猛增至万余人。我团从十二个连队扩编至二十个连队,全团从一千二百余人,陡增至两千二百余人。我连也从一百来号人增至一百五十多人。部队要扩编上战场,拟退伍的老兵不管你超不超期服役,家里有何困难,自己愿不愿意,一律被留了下来;刚刚应征入伍的新兵,一到军营连领章帽徽都没发,更不要说什么训练了,立即匆匆补充到连队;从兄弟军区抽调的一批老兵,也日夜兼程风尘仆仆,从山东半岛赶到了美丽的秀城。 部队不分白天黑夜紧锣密鼓地进行整编、教育和战前训练,副师长赵坚带着司令部的科长参谋们奉命赶赴前线领受任务。看来战争已在弦上,部队随时都将出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冲锋陷阵,血染疆场,不再是空洞洞的口号,干瘪瘪的豪言壮语,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都说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但和平时期,有些人当兵是想出来见见世面锻炼锻炼;有些人是想规避上山下乡;有些人是想干两年捞点资本,娶个老婆或找一个好工作;有些人梦想着入党提干奔一个好前程,真正为了打仗杀敌,离开家乡与亲人,穿上这身绿军装的或许不多。 边塞诗是年轻军人们所喜爱的,什么“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什么“秦时明月汉时关,古人征战几人还。”什么“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等等。可真要上战场,拿起枪,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炮火硝烟去冲锋陷阵,直面流血牺牲,谁能心静如止水,泰然若素,不惊恐,不畏惧,不怕失去朝霞般的年轻生命? 战士的伟大就在于,明明知道上战场就面临着失去胳膊、双腿、眼睛,甚至生命而不退缩,不逃避,义无反顾地奔赴沙场,冲锋陷阵。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位卑未曾忘国忧啊! 官兵们抱着报效祖国,血洒沙场的决心,郑重地写了“遗书”。他们将遗书小心封好,放在战备包里。战备包里还有平时舍不得穿、节省下来的胶鞋、大头棉鞋、白毛巾、衣服,还有笔记本、照片、原来收到的家信以及买的肥皂、白糖之类的准备退伍或探亲带回家的物品。如果血染疆场,光荣了成了烈士,那么这个白大布包好的写着家庭住址,收件人姓名的方方正正的小包裹,就成了遗物,会由政府郑重其事地转交给他们的亲人。诸君可以设身处地以一名将要上战场军人的身份想象体悟一下,当自己精心整理包好的包裹真的成为了遗物,被送到生你养你的父母或爱你想你的妻子手中,你能不思绪纷繁甚或黯然伤神潸然泪下么? 丈夫就要披挂出征拼杀疆场,年轻的军嫂们在家呆不住了,纷纷带着年幼的孩子忧心忡忡风尘仆仆赶到了丈夫身边。她们要用真挚的情感和女性的温存,为即将奔赴沙场的丈夫壮行。一些未婚妻也揣着结婚介绍信,满怀深情地来到军营,她们要与自己的心上人举行笼罩着战争阴霾的特殊婚礼,献上一个女人对爱人最纯洁最热烈最崇高的爱。这些操着不同口音的漂亮军嫂和稚童的到来,为单调、肃穆、紧张的军营增添了些许喧闹与一抹亮丽。 副连长孟小东的爱人夏丽带着蹒跚学步的儿子来到了连队。小家伙胖乎乎的,整天咯、咯、咯地笑,煞是讨人喜欢。通讯员、司号员、理发员、卫生员、文书一有空就去抱他逗他,连部严肃紧张压抑的气氛在他稚嫩清纯如天籁般的笑声中荡然飘散。 那天傍晚,我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逗着小家伙。来,来,吃糖糖。小家伙瞪着明亮的大眼睛,胖乎乎的小手向前伸着,嘴里说着吃、吃,踉踉跄跄朝我走来。我一把抱起他,在他细嫩白胖的小脸上亲出了一个清清脆脆的响声。我正和小家伙乐着,通讯员石磊急匆匆跑了进来。 报告连长,一班长的爱人来了。 乱弹琴,祁路平对象都没有,哪来的爱人。 她说她是祁班长的爱人嘛! 别胡咧咧。 他没有胡咧咧,我就是祁路平的爱人。一位操江西口音的年轻女人从石磊背后闪了进来。她扎两根小**,穿着草绿色军装上衣,咖啡色西裤,圆口半高跟黑皮鞋,手里提一只黑色手提包,落落大方地站在了我的面前,一双洋溢着青春的大眼睛很俏皮地望着我。 我真得眩晕了。祁路平去年秋天回去探亲,相恋了六年的女朋友已经移情别恋做了他人的新娘,怎么又从天上掉下来这么位亭亭玉立清纯如荷的美人儿? 这小子,搞什么鬼名堂,真是乱弹琴。我心里忿忿的,脸上却堆着微笑,请自称是祁路平爱人的漂亮女人坐下来,将小胖子塞给愣在一旁的石磊,让他赶快把祁路平给我找来。 第二章
祁路平是江西九江人。在中国提起庐山恐怕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而问起九江不少人则一脸茫然。其实,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的庐山是九江市治下的一个风景区,九江就在庐山脚下长江江畔。 高中毕业入伍的祁路平已经是有着三年党龄五年军龄的老兵了,他不仅射击、投弹、军体样样拔尖,而且还是连队的文艺骨干,他会拉二胡、吹口琴,还能画工笔画,字也写的清秀隽永。按理这样有文化、有头脑、军事技术过硬的兵早就该提干了,特别是部队扩编,干部需求大的情况下。可他偏偏戴着一顶骄傲自满,不能和群众打成一片,有小资情调的“帽子”而没能提起来。 我们军队干部,尤其是基层干部绝大多数是农村兵,他们许多人看不惯城市兵能说敢说,满不在乎,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样子。 你看看那个祁路平,每周都要去师后勤的浴室花五毛钱洗盆池,穷讲究。你瞧他吹口琴那德性,摇头晃脑自鸣得意的,能得屁股流油了……人们总是戴着有色眼镜挑他的“毛病”,连他戴着的一块上海表也成了小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忘了艰苦朴素作风的典型例证。 城市兵嘛!见多识广,自尊心自信心较强,父母一般都有工作,花钱就大方一些。入不入党提不提干,他们大多不在乎,反正回去国家要给安排一个稳定的工作。有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在那儿等着,有和女朋友逛公园看电影的浪漫诱惑,在农村兵面前就自然而然的有了优越感。城市兵在当官的面前也不像农村兵那样谦卑谨慎,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听招呼。谁喜欢大大咧咧、口无遮拦,老跟自己意见拧着的“刺头”呢? 向老人家保证,我真得比窦娥还冤哇!我老爹就是大别山放牛娃当的新四军,看不起农村人,不就是看不起我的列祖列宗嘛!面对我的提醒劝导,祁路军一脸的无辜无奈。 要打仗了,机会有的是,不要气馁。面对我的劝慰与鼓励,忧郁的祁路平朝我灿灿一笑。嗨!连长,放心,我是党员嘛!怎么能将个人得失摆在首位?再说和平时期能捞到仗打不容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等打完这一仗,我成不了烈士的话就回九江当工人,领导阶级嘛! 比他晚入伍的都当了排长,可他还是大头兵,这事搁在谁头上能没有点活思想,可祁路平却将沮丧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如既往认真踏实地履行着班长的职责。当通讯员抱着胖娃娃气喘吁吁找到祁路平,说他爱人来了,正在教新战士枪械知识的祁路平头也没抬。去,去,去,我正忙着呢,没时间跟你这个新兵蛋子开玩笑。 石磊是刚入伍不久的四川云阳兵,家乡话原汁原味:哪个龟儿子跟你开玩笑哟!那个,那个多漂亮的,姓艾的美女就在连部,连长叫你快点去。 祁路平闻言傻眼了,当他得知艾无暇揣着结婚证明要和他结婚时,更是惊得瞠目结舌,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不行,绝对不行,无暇。 怎么不行?姐姐抛弃了你,我就有了爱你追求你的权利。 我说过,这是同情、怜悯,不是爱。 这就是爱,在你和我姐姐恋爱时,我就悄悄爱上你啦! 艾无暇此言不虚。当年读高中时祁路平总是穿着蓝色的西裤,洗得褪了色的旧军装,干干净净的回力牌白球鞋,骑着一辆永久牌26圈的自行车,吹着口哨很悠闲地在她家门口那株老槐树下等她姐姐。每当看到英俊潇洒的祁路平载着姐姐飘然而去,她在羡慕之余心里总像揣着只小兔子禁不住乱蹦乱跳,白皙的脸也灿如朝霞。 去年祁路平探亲回到九江,他昔日的同学,谈了六年的女朋友有了新欢。就在他失落忧伤郁郁寡欢的时候,艾无暇大胆地向他表达了爱。 江风渔火,庐山苍茫,艾无暇陪着精神沮丧的祁路平沿着长江大堤缓缓走着。 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是爱呀。祁路平对无暇说。 小瞧人,我都二十了祁哥哥。艾无暇噘着小嘴很不服气的样儿。 好了好了,无暇长大了,是该找夫君了。祁路平拉拉无暇的小**,一幅大哥哥对小妹妹的神情。 我就找你。无暇俏皮地仰起头看着祁路平。 别逗了啊!听话,别胡思乱想。 祁路平刚返回部队,没想到艾无暇的信也到了。他以为无暇的爱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姑娘一时的感情冲动而已,时间会让她理智冷静下来。天知道,这丫头听说部队要打仗了,便违拗父母的意愿,开了结婚介绍信,千里迢迢跑到军营要和他结婚。 祁路平被无暇无私无畏大胆执着的爱深深地感动着。长这么大了,自以为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心不跳,世界上没有事能难倒自己的祁路平,面对艾无暇热切地眼神和纯洁的爱犯难了。 真是天底下难找的单纯圣洁的好姑娘,这样的好姑娘值得自己爱一辈子。祁路平感慨着,但是爱不仅仅是拥有呀,何况要去边关御侮杀敌了。炮火无情枪子不长眼睛哪,万一战死疆场,不是害了人家吗?想到这里祁路平将燃烧起来的炽热情感压在心底,平静地对无暇说:这个仗打不长,等我尽了一个公民的义务就退伍回家,到时候我们好好举行一个隆重热闹的婚礼好不好? 我就知道你会爱我的嘛!艾无暇闻言高兴地跳起来,像小孩子撒娇似的拉着祁路平的手摇晃着。 既然爱为什么要等呢?艾无睱问。 祁路平的话本是情急之中的安抚之辞拖延之计,不想艾无暇却将其当着爱的真情流露,他又犯起难来。突然他想到,好像战士是不允许在部队举行婚礼的,部队不同意,这个坎不就过去了。想到这里他笑着说:小丫头,我是个大头兵,是不允许在部队举行婚礼的。 你骗人。 我没骗你。 那好,我去找于连长。 尽管部队确有战士不得来队结婚的不成文规定,但那是平时呀,这不是要打仗了嘛!人家姑娘千里迢迢跑来要和心爱的人结婚,这不是挺感人、挺高尚、挺伟大嘛!我被艾无暇热辣圣洁的爱所感动,拔腿跑到政治处找到了王主任。 于思源,你怎么搞的,战士不允许在部队结婚你不知道吗?主任眉头紧锁板着黝黑的面孔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这样的问题有什么好请示的,真是瞎扯蛋。 事没办成还挨了主任一顿尅,我怏然不悦地出了政治处。 小于子,干什么垂头丧气像霜打了似的。老团长声如洪钟地喝住了我。 老团长是东北人,性格和相貌一样粗狂豪爽。我忙跑过去给他敬个军礼,如实将艾无暇来队要和祁路平结婚的事简要汇报了。 哦!祁路平?就是那个被干部部门说骄傲自满,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那个九江兵吗? 是,其实他的军事技能和政治素质都很好。 要打仗了,是狗熊是英雄战场上见。老团长若有所思地说:我们有些同志总是把马列装在电筒里,专照别人,整天绷着脸,戴着放大镜找别人的缺点,满口的原则纪律,思想僵化。毛**不是说没有区别就没有政策嘛!就说我说的,我同意他们在部队结婚,还要参加他们的婚礼。多好的姑娘,该好好宣传嘛! 祁路平本以为组织上不会批准他们结婚,不想团长竟批准了。他哭丧着脸无助地望着我。 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给我装蒜,你就振作精神,快快乐乐当新郎入洞房吧!我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第三章
就在祁路平和艾无暇举行婚礼的当晚,部队接到了军委,关于开展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命令。我瞒着祁路平,没通知他参加当夜在小礼堂举行的党员、干部大会。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我不想出征的命令搅了这对新人的新婚之夜。 是夜凌晨,酝酿已久的对越自卫还击战,在阡陌纵横的宽大正面全线打响,十几万蛰伏月余的大军,以英勇无畏的气概,冒着敌人布下的铁丝网、地雷阵、壕沟和枪林弹雨,越过江河,冲过山岭,杀入敌阵。 副连长孟小东是鬼城丰都人,他爱人夏丽是城关小学的语文老师。自从她得知部队可能要去打仗的消息,立即请假急急忙忙赶到了连队,日夜陪伴着就要出征的丈夫,连她父亲病危也没顾上回家照料。她明明知道,教训小霸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战争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国格、利益、荣誉面前,光靠喊口号、提抗议、发照会、陈兵威慑,是难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这就像大人要打孩子,怒气在心中升腾,脸孔已经板下,手臂已经高高举起,狠话已经出口,重也好轻也罢,这一巴掌是必须打下去的。可是善良天真的夏丽仍然祈盼着山穷水复,天机逆转,战端不开。 只要避开此战,心爱的丈夫就能够不上战场,也就躲过了可能的牺牲。有什么比丈夫的生命更为宝贵的东西呢?作为妻子,她不奢望丈夫成就什么功名,当英雄,升官发财,荣华富贵。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就是她一生最大的愿望与幸福。唉!过了这阵子,让小东转业,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好哇! 真得要兄弟阋墙,真刀真枪,杀个你死我活吗?她数次天真执着地问我。她多么希望双方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以大局和苍生为重,敞开心扉,心平气静地谈谈,化干戈为玉帛呀! 战端已开,她善良天真的期望就像一个美丽的气泡倏然破裂了,心爱的丈夫将不得不抛下她和牙牙学语的儿子,拿起武器投入血与火的战场。她枕着丈夫的胳膊,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啜泣、絮叨,一夜未眠。 部队出发的那天清晨,军嫂们早早地赶到了大操场,她们默默地站在寒冷的晨风里,凝目在人群中逡巡着丈夫的身影。 夏丽憔悴的面容仍有斑斑泪痕,她怀里的胖儿子看到军车、大炮、嘶鸣的战马,高兴地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咧着没牙的小嘴,走,走地嚷着。刚当新娘的艾无暇满腹心事地站在夏丽身边,竭力在往来穿梭的军人行列里寻觅自己的新郎官。猛然,她看到英姿勃发,挎着冲锋枪的祁路平从人群中健步朝她跑来。她欣喜地小跑着迎上去,忘情地扑在心爱人的怀抱里。 祁哥哥,多保重。她喃喃地说。 放心,你就等着我凯旋吧。祁路平将妻子从怀里掰出来,拉了拉她的小**温和地笑着说。 嘹亮的军号响起,祁路平和新婚的妻子道了声珍重,便毅然绝然地朝军车跑走。 汽车的马达声,战马的嘶鸣声,大喇叭里嘹亮激昂的军歌声,军嫂们的保重声和战士们的再见声,汇成一曲现代军人出征的独特交响。 一辆辆满载着全副武装的军人的解放牌卡车缓缓地启动了,军嫂们顾不得矜持羞涩,急急慌慌朝军车涌去。裹挟在军嫂行列里的艾无暇看着祁路平乘坐的汽车驶离了操场,急忙解下系在脖子上的纱巾,挥舞着不顾一切地朝汽车奔去。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像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在嘹亮激昂的军歌声中,艾无暇望着消逝在霞光里的军车,瘫倒在路边的草地上,放声恸哭。
第四章 祁向南从记事起,就知道,挂在妈妈卧室里的那帧“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的,永远喜笑颜开的年轻军人,就是自己的爸爸。稍大些,爸爸在他的记忆里又多了一份烈士证书和一枚金光灿灿的军功章。 他和许许多多少年一样,对反映战争的电影、电视剧,都有着一种天然的偏爱。不管是二战的、抗日的、解放战争的、剿匪的、抗美援朝的,也不管黑白、彩色、故事片、纪录片,还是拖拖沓沓神侃瞎编的电视剧,他都百看不厌。在看这些战争片的时候,他总要将那些在激昂嘹亮的冲锋号的旋律下,端着抢冒着枪林弹雨烈火硝烟冲向敌阵的军人;将那些身体被子弹击中鲜血染红军装,仍然屹立不倒的勇士和他的父亲联系起来,有时他甚至认为那些鲜明的,活生生的,可歌可泣的英雄就是他的父亲。 他很自豪,父亲和千千万万的英雄们一样,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奉献给了他热爱的祖国。他壮烈牺牲了,他是被子弹击中,牺牲在冲锋的路上,还是踩着了埋藏的地雷?是当场致命还是身负重伤,牺牲在运往后方医院的担架上?如果不是一枪毙命当场牺牲的话,那么他也像电影中小说里那些牺牲的军人们一样,在浑身是伤满脸是血的情况下,仍然毫无畏惧地拼尽最后的力气与敌人战斗吗?他在生命垂危的弥留之际想过妈妈,想过妈妈肚子里可能孕育的我吗?他是不是说过什么感人的、悲壮的,或者幽默的、伤感的话?这些假设、推断、幻想,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像影子一样缠绕着他,使他遐思无限,莫名地亢奋激动。 初中以后,祁向南将对父亲的敬仰、怀念以及希望了解父亲牺牲经过的渴望,变成了对那场战争各种信息资料的搜集整理。令他深感惊讶和困惑的是,新中国成立以后除抗美援朝外,动用军队规模最大,连续时间最长,影响最为深远的这场对越还击战,官方公布的信息少得可怜,就连伤亡人数至今也没有一个正式的发布,更别说对战争的历史背景、战略目标、参战规模、战争得失、国际影响等等的研究和专著了。 大学毕业,祁向南之所以选择秀城,最重要的是这座美丽丰饶,历史悠久的都市曾是他父亲生前所在部队的驻地,在这座四季如春的内陆城市里,散落着他父亲生前的许多战友。他谋划着在工作之余到父亲的原部队看看,思量着利用业余时间寻找拜访父亲的生前战友,他想更多更真实的了解那场战争,更多的了解那个给了他生命的未曾谋面的父亲。当他得知于思源不仅是他父亲一个连队的战友,还是他父母结婚的见证人,一起参加了那场战争,激动的比考上大学还高兴。
第五章
我们在秀城南站登上了军列。 军列呼啸着翻越高山峻岭,横跨大江大河,穿过繁华的都市荒蛮的乡村和蓊郁的原野,日夜兼程顺利抵达广西边陲。 下了车,我们便被紧张的令人窒息的战争气氛裹挟着。没有悠扬的音乐,鲜花和掌声,甚至看不到一名穿便服的百姓。举目皆是轰鸣的坦克,嘶鸣的战马,飞驰的军车,阴沉着脸匆匆开往前线的士兵,还有刚刚从火线上运送下的伤员。 和平、安宁的环境陡然飘逝得没了踪影。残酷的战争和可能的牺牲就这样鲜活真实地呈在我们面前。 妈的,不就是当烈士,永垂不朽嘛!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员还在乎这个?祁路平竭力抑制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和纷繁复杂的思绪。 我们日夜兼程赶到边境,下了车,没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没能稍稍休息一下疲惫的身躯,甚至未及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便冒着瓢泼大雨徒步向战区开进了。 夜,黑如泼墨,行军中又进行灯火管制,祁路平只好死死盯着前面战士模模糊糊的影像,寻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深一脚浅一脚地奋力前行。 没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没有妙趣横生的调侃,没有电影中行军时看到的女兵们打着快板给战士们加油鼓劲的欢快场景,只有风声、雨声,枪械的撞击声,战士们呼哧呼哧的**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肆虐一夜的暴风雨缓缓收敛起狂躁不安的面孔,东方的地平线终于出现一缕惨淡的晨曦。远处逶迤起伏的山峦,近处郁郁葱葱的树林和山脚下的村舍、田畴也渐渐揭开面纱,袒露在我们眼前。 我竭力睁大朦胧的睡眼,惊奇地打量着处在战火中的异域他乡。为躲避战火,百姓们早就拖家带口闻风而逃,村庄人去屋空,死一般的静寂。荒芜的水田里,一头被射杀的水牛倒在血泊中,浅浅的浊水一片殷红,几只灰色的鸭子傻乎乎的在殷红的水面上呆呆地凫着。田坎、山坡、路边有数不清的弹坑,烧焦的黄土,散落的弹片,七零八落的树木随处可见……就在我瞠目结舌,惊怵喟叹时候,前方响起隆隆的炮声,将我从梦魇般地情境中唤醒。 这当然不是欢迎我们的礼炮,而是敌人企图阻击、迟滞我军前进的炮火。 敌人的炮火封锁区选择在两山之间平缓的洼地,洼地多是未翻耕搁荒的稻田,缓坡处有零零散散的农舍,一条碎石泥土路沿着山脚由北向南延伸着,此刻我们就行进在这条坑坑洼洼泥泞不堪的土路上。 大部队行军,除了人多,还有马匹、炮车、坦克、辎重,所以不可能像小股游击队那样离开大道,翻山梁、钻树林、攀悬崖,迂回前进。面对敌人猛烈的炮火,唯一的选择就是拉大距离奋不顾身地冲过去。 步谈机里传来营长让我们跑步通过的命令。 不要逗留犹豫,拉大距离,冲过去。我声嘶力竭地喊完,便率领队伍脱兔般奔跑起来。 部队在雨中急行了一夜,未曾片刻的休息,体魄健硕的祁路平也感到十分疲劳。听到命令,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振作起十二分精神,甩开双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硝烟弥漫的封锁区。 这是生与死的竞赛,片刻的耽搁、犹豫都可能丧失生的机会。早一秒钟冲过去就早一秒脱离死亡的险境,赢得生存的机会。然而战场风云诡谲,生与死不仅仅在于机敏、速度、娴熟的技战术,还在于冥冥之中的命运。 身高一米八,行动矫健敏捷的三排长吴卫国在跑步通过封锁区时,一发炮弹呼啸着朝他飞过来,他感到了炮弹穿过晨雾临空坠落的嗖嗖声。他下意识地大喊:卧倒!话音未落,迫击炮弹轰的一声砸下来,弹片横飞,硝烟滚滚,吴卫国被炸的血肉模糊,当场牺牲。 吴卫国的家在九江郊区,是祁路平高中同学。吴排长既有城市兵的学识、聪慧和练达,也有农村兵的内敛、刻苦和坚韧。在祁路平为数不多的乡友中,吴卫国是他唯一可以敞开心扉畅所欲言的好朋友。行前的那天晚上,他和吴卫国在自己的“新房”里相约等打完仗一起回九江,吴卫国说他要戴着军功章和未婚妻举行隆重的婚礼;他要回母校给学弟学妹们讲讲他们最爱听的战争故事;他们还相约带着妻子一起去庐山的景绣谷看险峰的无限风光,欣赏遥看瀑布挂前川,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观。不料,这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向往竟成难圆的梦。 祁路平熟读诸葛亮的出师表,非常喜爱杜甫的诗,此刻他才深刻地体会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悲伤与遗憾。 祁路平仰望苍穹,任凭泪水小溪般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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