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破惊魂

在东北边陲，有一个贫困县，在这个贫困县下面有一个青木乡，在青木乡的管辖范围内，有一个极其偏远的村子，这个村子叫石砬堡村，那里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山和悬崖峭壁，在山的下面，到处都是滚落的碎石，从山顶望去就像一片石海，一条放荡不羁的河流从石海中间穿过，河流枯水期，河道内会留下大片光溜溜的鹅卵石，外界的人很少光顾那里，故事从这地儿讲起。

2020年初春，在一座突兀的大山上面，数名爆破手被绳索悬挂在石壁上，经过小心细致的操作，像蜘蛛侠一样完成了岩体打眼、火药装填等作业。为首的爆破组组长石破天吹响了口中的信号哨，几名爆破手快速从石壁上飞落到地面，然后分头躲进附近的掩体中。

石破天，一个30多岁的壮汉，脸上像铜铸的一般，棱角分明、黢黑铮亮，他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毛巾，这是他媳妇曲秀丽为他从庙里求来的，说是可以避邪，保平安。

他从石壁上落到地面，看看伙伴们都躲进了地下掩体，他舒了口气，然后用手试了把头上的汗珠，没有舍得用那条红毛巾去搽试，而是用手在粗布工作服上抹了抹，接着拿起手中的望远镜审视地瞭望刚才的工作面，他仔细观察了山体上那些炮眼和连线，满意地点点头，心中盘算——这一炮下去怎么也得下来个几万方石材，这样就可以回家休上几天了，他可以尽情享受老婆的温情体贴，同时也可以带上儿子小胖，去镇里转转，给他买台自行车，孩子转年就上初中，家里距离学校远，没个自行车实在是太辛苦了。

就在他心中盘算的时候，临近掩体里的旗号手高声喊道：“小石头，想什么呢？几十号人在等着呢！要是想老婆怎么也得放了这炮才能回温柔乡哩！”

石破天回敬了一句：“去你姥姥的，我想你妹呀！不观察仔细了，漏炮了你负责呀！好了，发信号吧！可以爆破了。”

说完，他双手捧着胸前的红毛巾默默地祈祷了起来。

旗号手听了石破天略带愠怒的呵斥和口令，没有言语，拿起手中的红旗，探出掩体摇了几摇，接下来掩体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跟着是排山倒海的山体崩塌声。

一片升腾的烟雾过后，石破天从掩体里走出来，看着大量的碎石横倒在河面上，清澈的河水被突然崩塌的石块溅起无数的涟漪，一些游曳在河中的鱼儿来不及躲避，被倾泻下来的碎石砸中，漂浮在浑浊的水面上。

随着山体的崩塌，跟着传来钩机，铲车和运输石料翻斗车的轰鸣声，这些就像即将享用饕餮盛宴的狼群一样扑向了丰硕的猎物。

石破天再次用手捋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在粗布工作服上抹了抹，然后本能地操起望远镜向山体断面望去，突然，他愣在了哪里，在爆破面的边缘，有一个炮眼依然停留在山体上，一大片岩石从山体分离出来，就像一个魔鬼将从山体中跳下来，他心说——不好，这一组爆破出现一个哑炮，这块岩体受到震动已经分离了山体，由于这个哑炮没响，导致这块岩体没有跌落下来，看情景非常危险，稍有震动，这块岩体就会跌落下来，那下面的工友们就都危险了。

石破天一边向山下跑去，一边吹响口中的哨子，可是，这紧急的信号哨很快就被轰鸣的铲车、钩机和翻斗车的轰鸣声所淹没了。

石破天急切地向山体下跑去，同时扯下脖颈上的红围巾，一边在挥舞，一边高声喊道：“快退回去，危险，快退回去，有石方要落下来。”

他嘶声裂肺的呐喊，再次被淹没在嘈杂的工程车轰鸣声中。轰鸣的工程车在山谷中的回荡产生了共振效应，就像一浪、浪冲击波一样撞击着山体，那块摇摇欲坠的岩石开始松动。

石破天拼命地向前跑去，拼命地向冲在前面的工程车挥舞，当他即将跑到最前面的时候，那些工程车警觉到了，开始纷纷停下来。

石破天一身泥水，气喘吁吁地站到山脚下，一边挥动手中的红围巾，一边高声喊道：“前面危险，快退回去，快退回去。”

就在这时，冲在最前面的铲车司机惊愕地发现，一大块岩体从山体上跌落下来，朝着石破天站立的位置呼啸着冲过去，身后还卷起一片碎石和尘土。

那司机来不及多想，挂上倒挡就向后面退去，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奔涌而下的石料吞没了石破天，跟着撞翻了前面的铲车，随着尘土的飞扬，一条鲜艳的红围巾飘落在石料堆上，后面的工程车队在滚落石头飞溅下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一场突如其来的塌落，令在场的人都错愕了，经过短暂的沉寂后，突然有人喊道：“不好了，出事故了，不好了，石组长被埋在石料下面了，快救人哪！”

周围工程车上的司机纷纷跳下车，朝着事故发生地点跑过去，有人通过手机向公司老板通报了这边发生事故的消息。

在石方跌落的地方，有一台铲车被巨大的石头给撞翻了，司机被巨大的冲击力给甩了出去，躺倒在浅滩的碎石中，一潭鲜血染红了周边的河滩；还有一台翻斗车的风挡被飞溅的石头砸碎了，司机来不及躲闪，被砸中头部，瘫倒在驾驶室内。

一个有经验的劳工友冲到河滩近前，上前查看了一下铲车司机的情况，高声喊道：“快抬走，叫救护车，还有气。”

这边又有一位工友跳上工程车的驾驶室，发现那位瘫倒在驾驶室上的司机已经没有了脉搏，他惊呼：“不好了，杨**被石头砸死了，不好了，出人命了。”

这时，又有一个工友高声喊道，快来人帮忙呀！小石的被埋在石料堆里了，快救人。

于是众人来到上面飘动红围巾的石堆旁，开始拼命地用手搬运石头。

经过众人十几分钟的努力，终于扒开石堆，找到了已经血肉模糊的石破天，但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救护车呼啸着赶来了，石材开发公司的老板乘坐一台丰田霸道也匆忙赶来了。

受伤的铲车司机被抬上了救护车，石破天的遗体和那位被石头砸死的工程车司机被抬到一块平整的土岗上，尸体被工友用帆布掩盖上了。

石材开发公司的老板何守库，人称二虎子，他中等个，身材微胖，团脸，面部油润光滑，一身黑色西装，外披一件羊绒大衣，手中拿着一部手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下了车，后面有两个随车来的一起下了车。

这时，一名姓陈的工长匆匆来到何老板面前，心惊胆战，点头哈腰地说：“老板，不好了，小石子干活没利落，出现了哑炮，发生了后续崩塌，不仅他死了，还造成车队的两名司机一死一伤。”

何老板收起手机，看一眼土岗上被帆布遮盖的尸体，气不打一出来的上前给那个陈工长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并且怒气冲冲地说：“妈的，出这么大的事，用你在这里干嘛吃的？老子打死你。”接着还要上前去打，这时被身边的两个人给拦住了，其中一个脸上长着一撮白毛的中年男子劝解说：“老板，事已经出了，再生气也没有用了，眼下这么大的事故重要的是看怎么处理，处理不好上面就会让石场关停整顿，甚至会追究法律责任，要是那样损失可就更大了。”

何老板指着帆布掩盖的尸体怒气冲冲地说：“这人都在这躺着呢，既成事实，难道我还能把他们变没了？”

这时，那个一撮毛上前压低声音说：“老板，眼前最重要的是安抚死难者家属，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死者家属不声张，不上告，其他的事情都好说。”

何老板听了，犹豫一下问那个工地负责人：“死的这两个人都是干什么的？家里有什么背景吗？”

那个陈工长讨好地说：“这个爆破组组长石破天是本村村民，父母都是这个村子里有名的老实人，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死者的媳妇也是一个文静人，家里没啥背景，再说这个事故与她老公有直接责任，给两钱，堵堵嘴，估计没啥事；只是杨**，家是县城里的，好像上面还有个哥哥，听他以前说过，好像是在政府工作，好像有点背景，不过既然人已经死了，估计多给点钱也可以压下。”

何老板听罢，点点头，转身对身边的一撮毛说道：“如今这事，我们就得分头行动，像小石头家的，没啥背景，你去办，你会说，代表我去谈判，钱能压低多少就压低多少。至于杨**和官方的我去做工作，大不了多花些钱，别让杨**家声张，别让上级主管部门上报，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真的报上去了，对他们当官的也没什么好处，弄不好还要被问责。”

一撮毛点头哈腰地说：“老板，交给我的事您尽管放心，不过一个人为私，两个人为公，那就把三驴子给我吧！既能保证谈判的透明度，又可以保证有个万一啥的也好有个照应。”

何老板看看身旁满脸刀疤，一身横肉的三驴子，点头说：“好吧！我去乡政府带你去也没有用，那你就跟一撮毛去吧！到死者家属家里长点眼色，要做到不卑不亢，适当时也得扮扮黑脸，要不这些穷**人见咱们善了，开始漫天要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