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辞而别

吴钦没睡多久天就亮了。他轻轻起身独自出门去查看路况。国道上的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路修通了。

他在客栈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庞芯芯驾驶的白色越野车。他有点纳闷，来到二楼庞芯芯的房间门口，敲了好几下，不见有人应答。

他摸了一下口袋，车钥匙还在，庞芯芯能去哪里呢？

吴钦回到自己的房间。黄宛丘已经起床，正在卫生间洗漱。

吴钦收拾好行李，又给庞芯芯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没人接听。

他想，庞芯芯会不会去附近找什么可口的早餐，或者买什么东西，或者去加油？他记得昨天早餐时，庞芯芯嫌这客栈的早餐太简单、味道不好。

黄宛丘收拾妥当，说：“钦哥哥，今天我就跟你们一起走吧。路上好有个照应。”

吴钦说：“你还是回容城吧，免得黄老师和康师母担心。西藏没什么好玩的。”

黄宛丘说：“我都走到这里了，你让我回去，怎么可能呢？反正我是赖上你了，你不照顾我，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看你怎么跟我爷爷交代。”

吴钦很想摆脱这个“尾巴”。因为她的出现，庞芯芯已经不高兴了。如果再把她留在身边，说不定还会生出别的事端。

吴钦板着脸说：“我和庞芯芯去西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不是去游玩的。我没法陪你，也不可能处处照应你。”

黄宛丘看到吴钦是认真的，便说：“行，我不打扰你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说完，她背起包下楼去了。

吴钦长出了一口气，又看看手机。

突然，来了一条信息，是庞芯芯发来的。

他打开一看，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庞芯芯说，她已开车独自去西藏找爸爸，不用吴钦陪伴了。

吴钦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看了看，他想起庞芯芯还有一把备用钥匙。

芯芯姐之所以生气走了，都是因为黄宛丘这个毛丫头。他抓起背包跑下楼，在吧台查了查旅客信息。

庞芯芯的确很早就退了房。她真的生气了。

事到如今，该怎么办？赶快去追，或许还有希望追上庞芯芯。可是，怎么追啊。

吴钦正在发愁，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扭头一看，是黄宛丘。

黄宛丘面带矜持地看着吴钦，一副得意的样子。

吴钦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转，他知道只有借助黄宛丘的车，才有可能追上庞芯芯。于是只能屈尊，坐上黄宛丘的车，向西奔去。

……

六月的高原，刚从寒季中醒来，处处生机盎然。

黄宛丘的车技不错。吴钦像前几天一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只负责观赏风景。因他心里惦记着庞芯，所以并无心思与宛丘说话。

吴钦随时留意着路上行驶的白色越野车。

他给庞芯芯发了短信，说自己随后就到拉萨。庞芯芯并没有回信。

吴钦心里有些怨气。他始终觉得庞芯芯之所以不辞而别，就是因为黄宛丘。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庞芯芯的心里还有吴钦，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

这样一想，他的脸上就不由得露出笑容。

一丝浅浅的笑容，被黄宛丘捕捉到了。宛丘打开车载音响，播放起藏族女歌手的歌曲。

国道向远方延伸，那是一段相对平缓的道路。目力所极，如同人间仙境。空气清新，碧空如洗，吴钦不由得就想多做几次深呼吸。

久违了的阳光、蓝天、白云、牛羊，让他有些兴奋。心头的阴云，也被眼前的景象和耳边的歌声驱散。

凡尘世间，如此动人。二十多年了，他的人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度过，印象中最美的地方就是校园，最亲近的人就是老师。

外面的世界，他接触得少，见识更少。或许正是因为封闭隔绝，他才保留了一颗单纯正义的心。

车子在飞奔，他无意中矁了一眼后视镜，一辆桔色的吉普车跟在后面。

他突然想起，在哪个地方见过这辆车。对了，是在住宿的客栈。

那是一辆并不起眼的吉普车，吴钦之所以能记住它，是因为它的车牌很特殊，容A—00503。吴钦在西部大学的宿舍门牌，就是503。

前方有一个加油站，黄宛丘把车开进去。503号车紧跟着驶入加油站。

吴钦故意在加油站磨蹭了一会儿才上车。

吉普车加完油之后，并没有上路，一直在加油站出口处停着。等吴钦的车驶上国道，那车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吴钦心里有数了。没错，那又是一条“尾巴”。

这些人跟自己想干什么？是绑匪吗？他们是不是搞错了，把黄宛丘当成庞芯芯了。这样也好，他们跟着自己，就不会去骚扰庞芯芯。

可转念一想，不对。那些人对庞芯芯了如指掌，不可能认错人。

为了搞清楚那些人的来路，吴钦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逆反。

不放心是吧，要跟踪是吧，好吧，那就来个反跟踪，看看谁的本事大。吴钦这样想着，心里有了打算。

“钦哥哥，”黄宛丘说，“我们到鲁朗镇休息吧，那可是川藏线上网红小镇啊。据说鲁朗的石锅鸡挺好吃的。”

“还是算了吧。鲁朗小镇过于商业化，已经没有多少乡土气息，那里做生意的大都是外地人，本地营生并不多。所谓的石锅土鸡，也不是当年的味道了，去了肯定失望。与其那样，不如不去。我们直接杀奔林芝。我带你去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欣赏无人打扰的美景。”

黄宛丘很乐意跟吴钦去冒险，似乎她骨子里就有冒险的基因。

中午时分，前方出现了岔路口。标志牌显示，往左是雅鲁藏布大峡谷，向右直行的主道通往林芝。

吴钦指挥宛丘驶离国道，向左前方去。

黄宛丘说：“去林芝该往右边走啊。”

吴钦说：“我们不走寻常路，换条道走。我们先去雅鲁藏布大峡谷，就是那个著名的拐弯处，从那儿沿江边逆流而上，翻越色季拉山，从鲁朗林海北侧绕过去，抄小路到达林芝。”

车沿着一条小河向东南方向前行。

柏油路面变成沙石路，高低不平，路也变窄。车子颠簸起来，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没走多远，黄宛丘忍不住问：“这路对吗？”

吴钦心里有数，说：“道路左侧有条河，叫拉布曲，它会注入雅鲁藏布江。只要顺着这条河边走，不远处就是马蹄形的大峡谷风貌。”

“噢……”

“迎面开过来的车都不是西藏的车牌，说明那些外地游客是去看过了大峡谷，仍要返回318国道。”

这时，车载导航系统提醒，路走错了。

宛丘看了吴钦一眼。

吴钦说：“电子导航到西藏就没用了，常识更管用。”

这条路越来越窄，一边是深沟河流，一边是悬崖峭壁。宛丘百般谨慎，万般小心。两人都不说话，车内归于安静。

吴钦从后视镜看了几次，没有再见到那辆吉普车。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隐隐听到江水的声音。

再往前，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雅鲁藏布江。

滔滔江水，滚滚奔腾，气势恢宏。道路在拐弯处进行了拓宽，形成简易的观景平台，可供游人停车拍照。

黄宛丘停下车，挤到人堆里拍了几张照片。吴钦呆在车上没有下去。他不是来游玩的，他没兴趣。

……

越野车绕过几道弯，进入一片森林。

林芝地区号称雪域瑞士，既有雪山又有丛林，是青藏高原气候最好的地方。

森林深处有一排简易板房，不知是施工留下的，还是道路维护用的，看起来好久无人住过。

吴钦想要方便，让黄宛丘将车停下。

吴钦下了车，在路边的树林里解决了问题。

当他返回车上时，那辆桔色的吉普车又出现在他们车后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