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在大车店当伙计引起怀疑

一天，听完大鼓书燕青打擂，按说时近半夜，应该上炕入睡了，可永清说灶房里还有些零活儿，他让二毛先睡，他说去干完活儿再睡，二毛答应了，过后，他悄无声息地来到灶房，发现永清坐在案板前，手拄着下颏，怔然发呆。他走到永清背后，永清都没觉察到，直到他拍了下永清的肩膀，永清忙站起来，回过头的瞬间，二毛发现永清眼中好像有泪光，他稍惊，轻声地问道：

“蔫淘，你……你咋的啦？”

永清说：“没……没咋的呀！”

二毛说：“还没咋的呢，你自个儿看看你的眼睛……”

永清忙揉下眼睛说：“噢，刚才往外扒灶坑里的灰，迷眼睛了，二毛哥，耽

误你睡觉了，走，我也干完活儿，咱们回去睡吧！”

二毛说：“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永清说：“啥话明天再说吧，都这么晚了……”

二毛板起脸说：“坐下。”

永清不得不坐下，看着二毛。

二毛拉过来个凳子，在永清面前坐下，问道：“你……你又想舅舅了？”

永清点点头。

二毛问道：“你真的想舅舅了？”

永清说：“我……我就那个一个舅舅，能不想吗！”

二毛沉吟片刻，说：“蔫淘，你把我当哥不？”

永清一愣，忙说：“二毛哥，你咋这么说呢？你当然是我哥了，比亲哥还亲的哥。”

二毛说：“好，那我问你话，你可不能撒谎。”

永清笑了笑说：“二毛哥，你……你咋的啦？我是不是惹你生气啦？”

二毛说：“不是生气的事儿，我就是想问你几句，你得跟我掏实嗑儿，要不然，我这个哥，以后你就别叫了。”

永清说：“好，好，二毛哥，你问吧，我……我肯定有啥说啥儿。”

二毛说：“你……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永清说：“啥事儿？”

二毛说：“我问你呢！”

永清不回思索地说：“没有啊，再说了，我能有啥事儿。”

二毛说：“你呀，我要是不给你点出来，你是不会承认的，我问你，你……你说的你那个舅舅，真是让**手给打死的吗？”

永清一愣，心里发毛，但很快镇定下来，说：“当然是真的了，不是真的，我舅舅活着，我……”

二毛定定地看着永清。

永清神情呈出悲切，说：“二毛哥，这事儿我骗你干啥儿呀？我舅舅他真的是死在山里，他要是活着，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吗？”

二毛不想触到永清的痛处，说：“好了，好了，就算你舅舅他……可我总觉得，你心里还藏着别的事儿。”

永清没言语，他肯定不会向二毛说出实情，但也不想什么都瞒着二毛。

二毛说：“你是不是总想着为你舅舅报仇？”

永清对二毛的问话，没有否定，因为报仇二字，已铭刻在心，他不想违心的撒谎。

二毛说：“你咋又不说话啦？”

永清稍思，反问道：“二毛哥，你咋知道的呢？”

二毛说：“哼，我看还看不出来呀，说书的一说到那个武松杀了西门庆，你眼珠瞪得溜圆，恨不得把自个儿变成武松，还有那燕青打擂的大鼓书，你听了多少遍都听不够，这说的唱的都是报仇的事儿，你那么用心去听，就是为了听个热闹啊？肯定不是，别人看不出你的心思，我是你哥，我还看不出来？”

永清嘿嘿地笑了，不好意思地说：“二毛哥，我……我真的像你说的，想当武松，想当燕青，可我……我有那个能耐吗？我……我也就是寻思寻思，唉！我舅舅的仇，我是想报，上哪儿去报啊？我连**手是谁都不知道，连他们的长相都没记住……”

二毛的这次问话没有结果，其实他也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对于永清，他早已刮目相看，首先，他看出了，永清刚来时的傻乎乎，一问三不知也是装出来的，因为，在日后的接触中，永清的精灵劲儿是掩盖不住的，但对永清为什么前后判若两人，他猜不透，想从永清嘴里得到答案，又得不到，心里就更犯疑，不过，犯疑归犯疑，对永清的关怀和照顾，没有改变。在这大车店，几乎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东西，只是永清年龄太小，不应承载那么多，那么重。

永清心中所承载的重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原因很简单，他怕说出去，暴露身份，传到胡子耳朵里，那他将会活不成，而他想活下去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报仇，就像武松杀了西门庆那样儿，报仇血恨，可是想归想，他自知自己一个小孩子，无能无力，无人帮助，想要报仇，岂不是天方夜谭，唯一尚可支撑他的信念，那就是赶快长大，想到长大，自然要想到现在所处的环境，蒙好心人的搭救和收留，他有了吃住的地方，每天烧火、扫地，并无怨言，再往后，他会成为伙计，出息好了，上灶的师傅说收他为徒，等长大了，兴许会成为一个灶房里的师傅，那时就能报仇了吗？凭什么本领？用大勺、用菜刀？他知道那是个笑话，报仇，报仇，长大了报仇，怎么报仇，如何报仇，这种想法，这种盼望，就像一团火时时刻刻燎着他的心头，冬天就要过去了，他又长了一岁，九岁了，再往下十岁……想到了岁数，他也想到了很多很多，不知为何，突然间竟萌生想离开两面坡大车店的念头，似乎在坚定了这个念头后，他先告诉了二毛，他视二毛是恩人，不辞而别，于心不安。

二毛并没表现出吃惊，说：“咋样儿，让我说着了吧，你心里有事儿。”

永清无法洗清自己，说：“二毛哥，我……我真的不知该咋说了，我……”

二毛特理解地说：“好了，好了，你不想说也没毛病，不说就不说吧，那……那去哪儿，总得告诉我一声，省得我心里惦记。”

永清说：“我……我不知道。”

二毛多少有些生气了，说：“唉！你呀，让我说你啥好呢，当初你刚来时，一问你就三不知，现在又是个不知道，不是我这个当哥的说你，你……你一屁两谎，连去哪儿都没想好，没出息的货，咋的，你想当要饭花子，四处游逛啊？要饭那碗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永清说：“我没想当要饭花了了，我寻思了，实在没地方去，还……还是回老家吧！”

二毛说：“老家？吉林？你在那儿不是没啥儿家人了吗？”

永清说：“兴许能找着个亲戚啥的呢！”

二毛思忖说：“回老家就回老家吧，总比在外游荡着强，打算啥时候走啊？”

永清说：“我寻思再过些日子，开化了，天气暖和点，我再走。”

二毛说：“行，你走前几天告诉我一声，我给准备点啥儿。”

永清说：“二毛哥，我一个人，也不用准备啥儿。”

二毛说：“路上总得带点干粮吧？”

永清说：“谢谢二毛哥。”

二毛说：“虚头巴脑的，跟你哥还用来这个？”

永清虽说打定了走的主意，但在大车店里干活儿，依然那么吃苦、卖力气，大车店在他走投无路时收留了他，这个恩情，对于他来说，只能通过种方式来报答，还有，他不能给二毛丢脸。又过了快一个月了，冰雪开始消融，永清认为到了该走的时候，不料突然间的一件事儿，让他打消了念头，决定还要继续留在两面坡的大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