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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2020年8月26号,现在我是癌症病人。

小说:癌情17天 作者:刘一方 更新时间:2021/6/16 17:41:43

二、2020年8月26号,现在我是癌症病人。

(一)闯了红灯,还要骂人。

昨天拿到结果以后,立刻在网上预约了省医院泌尿科冷主任的门诊,据说冷主任是省里最好的前列腺方面的手术专家。

去医院的路上,忽然感觉自己是一个癌症病人,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看看天,天,还是那么燥热。看看地,地,还是那么火烧火烫的。看看周边,依旧是那样的车水马龙,世界并没有变化,变化的只有自己的心情。

从来去医院的脚步,没有像这次这样匆忙。天气闷热加上心情烦躁,到这家医院必须先跨过一个交通十分繁忙的路口,过马路时我竟然鬼使神差地闯了红灯,有一辆正常行驶的小轿车,被我挡住路,踩了急刹车。那个司机摇下车窗,朝我吼,“你抢死去啊,对面是医院,不是火葬场!”

其实我平时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可是这会儿立刻被他这句话激怒了。我照着他的汽车前杠踢了一脚,冲着他喊。“你大爷刚得癌症,正想死呢!来,撞我呀,送我去火葬场。”。

我这一吼,那司机脸上先前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像是川剧变脸,立刻堆上了满脸的同情,直朝我挥手,示意让我先过去,还对坐在副驾驶上的一个女人说,“这个路口去看病的人多,你都不知怎么病,千万要当心。”

他这个举动,倒有点出乎我意外。我原本真想跟他好好地发泄一下,结果这会儿却无话可说,我莫名其妙地冲着他汽车的背影喊,“孬种,有本事别走,送你大爷去火葬场呀”可是喊完只觉得自己鼻头发酸,我觉得自己完全失态了。

我迫切地想见到医生,想知道我这个病严重不严重,该怎么治疗,距离死亡还有多远?

(二)组织总是温暖的。

今天是冷主任的前列腺专科门诊,到了候诊室才发现,得前列腺癌的病人是那么的多,大多数是老人,但也有少数年轻人,他们毫不回避自己的病情,彼此在交流,探讨,听说我是刚刚检查出来,有些过来人就开始安慰我,跟我谈治疗方案,手术经历,我忽然有找到组织的感觉,觉得有几分温暖。他们有的是已经得病很多年了,有的人已经手术很多年了,有化疗过的,有放疗过的,也有一直在吃药的,打针的。他们在交流着彼此的抗癌心得,谈吃什么药,谈吃什么食物,谈疾病的发展,但都说这个病的复发率太高。

在这里居然还巧遇了一个老熟人,一位白发苍苍,看上去约莫八十多岁,学者风度的老先生,他说看我眼熟,一聊才知道,居然他是很多年前我搞房地产开发时,一个项目的拆迁户,是一位大学的化学教授,当时拆迁是实物分房,不像后来给货币补偿,我照顾他是做教授的,特别给他多分了一间房做书房。教授至今记着我,今天见到是我,连忙拉过夫人来和我相认,还热情地邀请我去他家里做客。当我告诉他,我也刚刚确诊得了前列腺癌时,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唉,病不择人啊,不过你有善心,这病一定是有救的。”他的夫人朝我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她告诉我,老教授也是吃斋念佛,积德之人,桃李满天下,却从不麻烦学生,他手术过后已经十年了,今年八十四了,精神很好。我学着老教授夫人的样,也双手合十,朝他们老两口子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看起来这病并不是那么可怕,行善积德,保持良好的心态,病绝,命不绝,如果能给我十年,我已经就满足了。

(三)我受刺激了。

终于,叫到我的号了,当我走近捡查室时,前面一个病人还没结束,从背后看,那是一个瘦弱的老者,头发全白了,这么热的天,他竟然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衫,肩上洒落着星星点点的头皮屑,背也有一点佝偻,旁边站着的显然是他的女儿。

我被叫号进屋,这位老者已经起身准备离去,忽然又坐下,问冷主任,你看我还能活多久?

冷主任回答,三年前你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做了手术,做了化疗,打了针,现在虽然对这个药有抵抗了,不过我们还有其它办法,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今年上了一种新药,外国进口,吃一个月要一万九千块,不能走医保,要想保命,可以吃一吃。冷主任说这话时,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身材很高大,形容女人不好用体型彪悍,但那确实是个干体力活的身材。她女儿看到了冷主任眼神,对父亲说,“医生的意思我刚刚就听明白了,你的运气真不好,三年前来看病时,用那个药也是不能走医保,贵的要死,现在那个药能走医保了,你又有了药物抵抗,要换的新药,又是不能上医保的,你的运气背及了,你看看你的钱还够吃几个月的?”

老人家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吃两个月还可以撑得住,女儿说,“那就先吃一个半月吧,后面钱不够了,主任刚刚不是说了吗,就再去做化疗,人受点罪,但可以走医保报销的。”

冷主任拿笔在桌上敲了几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对老人家说,“你愿不愿意参加实验组呢?就是有些新药要找志愿者参加试验,当然或许能有效,或许没有效。”

老人家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提高了嗓门,急忙表态,“我愿意,我愿意。”

一旁的女儿也赶紧跟着说,“前面说他背霉,看来他还能时来运转了。”语气中明显带着高兴,用手掌在眼角处抹了一把,用两手搓了搓。

冷主任拿过老人家的病历,说“这个你也不要太担心,上临床试验的药多数都是有效果的,但是丑话还是要先说在前头,这个你懂吧?”

“懂懂,这个懂。我现在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试,试死了不怪你们。”

冷主任摊开病历,全屋的人,连我都把眼光紧盯在冷主任的笔尖上,那个笔下是命呀,那是生命的长度啊。可不知冷主任在犹豫什么,才写了几个字笔尖就不动了,抬头问,“我记得你是有胃癌切除胃的吧?”

“是的。”

“哎呀,那就不行了,胃切除的人不能参加这项试验,”冷主任把已经写过的几个字用笔涂掉,把笔朝桌上一扔。

老人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那气叹的充满了悲伤和无奈,叹的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一旁的女儿也深深叹了一口气,比老人家的气叹得更长,更深。“唉——唉,你吧,一辈子就是背霉,我都不好说你了,不该你下放的时候,你非要积极下放,该上调的时候,你又舍不得养的几十头猪,不肯上调,全家都被你带坑里了,我也没得钱帮你。不说了,不说了,就应了那句话,人倒霉,喝凉水塞牙缝,放个屁都打脚后跟。走吧,走吧,回家。”说罢,还推了那老人一把,她这个举动让我有些心寒,对待快死的老爸,你就不能……至少是态度好些吗?

老人家十分不情愿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我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脸,只看见他那佝偻的背,朝门口走去时有些颤抖,冷主任冲着他背影,给他女儿叮咛了一句,“止疼针要打,骨转移是很疼的,要打到不疼为止。”

女儿没有回答冷主任的话,但我看到她似乎又抹了一下眼角。

老人家出门了,我还愣愣地望着那扇门发呆,后脊梁冷飕飕。我忽然感到,我就是那个老人,被宣判的死期的老人。

冷主任招呼我坐下,他们天天在这里见到这样的病人,已经是见惨不惨,见怪不怪。而我却受刺激了,几乎没有心思和冷主任去谈我的病。

冷主任看了我的穿刺检查报告,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手术吧,”他翻了翻日历,“九月一号吧。”

“我还能活多久?”不知为什么,我也蹦出了这句话,冷主任显然看出了我是受刚刚的那位老者的影响,有了阴影。他斜了我一眼,“他发现时,就已经是晚期转移了,你这是早期的。慌什么?就他那种我们已经给他三年下来了,后面还有办法,你是瞎担心!”

三年?当生命开始倒计时的时候,多一天和少一天又有多大的意义?我不自然地笑笑,问“前面的老爷子有八十好几了?”

“什么八十好几?七十不到,三年前发现的。”

我心里面更凉了半截,我发病的时间比他早了将近5年。

“准备手术”冷主任把病历本朝我面前一推,“不要瞎操心,这两天别想那么多,该吃,吃,该玩,玩。”

我知道他这是在安慰我,可是我听起来总觉得是说,行了,你的快乐时光,没两天了。其实到了我这个年龄,又是当过兵的人,在战场上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生活中,亲人、朋友,战友、同事都有离世的了,按说对生生死死,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但是,当你真正看见死神开始向你走来,对生命的渴望则是一种本能。

现在,我是癌症病人。

走出医院门,再经过那个路口时,我清楚的看到了信号灯,绿灯正在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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