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2020年9月6号，有些规则潜到深处也看不清。

医生通知后天出院，在医院住了七天。以冷主任要求的三天就出院，我们已经拖延太久了。医生说，导尿管要10天才能拔掉。我和老李都希望再住几天。等拔完了导尿管再回家。可管床医生说那是不可能的，后面的病人在排着队呢。今天上午就有后面准备住院的病人，到我们病房来探头探脑了，探房、探床了。我也能理解冷主任的难处，能让我们多待了三四天时间，已经是算很照顾了，我们也要识相一点，不能提太高的要求。我做老李工作，走吧，不能给医院太为难，医院不仅要挣钱，还要救死扶伤，后面的病人在排队，早一天手术，早一天心里踏实，我们都是过来人，要理解。

今天早上管床护士来查房，看到我们病房明天两个人要出院也挺开心，她说挺喜欢到我们这个病房来，因为我们气氛比较好。护士给我们一个二维码，让我们扫码入群，这个群里全是冷主任这段时间以来的前列腺癌手术后的病人，在这个群会辅导我们怎么做术后的康复，特别是怎么训练尿控，学习做凯格尔运动，也叫盆底训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正式加入组织了。

前列腺癌根治手术后漏尿，是一个非常常见的手术后遗症，据说严重的有人终身漏尿，整天穿着**纸尿裤。在生命面前，人真的有时候很难完全保留尊严的活着。我到底拔完尿管以后会不会漏尿，一直是一块心头之病，眼下插着导尿管，完全没有自主小便的感觉。

住院的费用出来了，全部费用八万两千多，其中自费约六万。自费的部分，我可以从买的商业保险里，报销大约四万八元，这款保险我买了将近十六年，每年交三千多块钱，这次一生病，我这么多年交的保险费，基本上算是全拿回来了，但后来保险公司告诉我，以后像我这样的情况，估计没有保险公司会愿意卖医疗保险给我了，换句话说，如果我今后再生病，除了国家医保可以报销的部分之外，所有的就得自己报销了。

结完账，老伴大惊小怪，神神秘秘地跑来告诉我，我塞给冷主任的红包，他让护士替我存进了我的住院账户里，作为我的医疗费了。

啊？!我张开嘴巴半天没合拢。这事让我真是三观颠倒，怀疑人生了，回头看，冷主任处理红包的事，很是技巧，他不仅懂医院的潜规则，他更懂得病人在潜规则下的心态。如果当时他坚决拒绝收，我确实心里也会很着急。你想，我线上线下的找他，结果事情没有办成，红包没有递过去，那心里肯定是想法多着呢。手术及住院期间，稍微有些不满意，肯定觉得是自己的关系不到位造成的。所以在手术前，他收下我的钱，让我心里踏实。而事后，他又把钱存进我的账户，这又避免了直接退给我时，给我造成的那种尴尬。

这会儿我确实是很尴尬了，蛮以为自己很懂得潜规则，费了那么大的劲研究送红包，研究潜规则，还按照教授的话，遵循所谓西方的小费原则。更主要的是还以为冷主任是收下了我的红包，才让我们多住了几天院，还想着以后在老李的面前显摆显摆，回头看看都不好意思面对冷主任。

冷主任并不冷，如今，有些规则是潜到深处也看不清了。

老李不知就里，跟我说，我们这一次多住了几天，可能是因为他送了卡，虽然冷主任把卡退回来了，但还是理解了他的心意，给了面子，我是跟着他沾了光，他说这话时还颇为得意。

呵呵，呵呵。我不知怎么接他话。

我决定出院以后，要和我那位社会学的大学教授同学，好好交流交流。

十四、2020年9月7号，神秘的蔡阿姨

（一）出院时花大姐才说真话。

今日出院。天虽然不好，但情绪挺好。

老李自己家在外地，他计划先在本地儿子那里住几天，直到拔完导尿管，再回老家。

而我，按照手术前的准备，先到本市一家民营医院的特需病房再住几天，在那里拔除导尿管后再回家。

老李决定让儿子开车来接，而我则计划找一个类似120急救车那样的病员转运车，躺着出院。因为我觉得那么远的路途，家用小汽车，空间太小，又不能躺下，这种手术后本来就不能久坐，现在又带着导尿管，万一在路上导尿管松动，导致尿路感染，或者是储尿袋高度控制不好，导致尿液回流，引起膀胱感染，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这几天和花大姐相处的非常好，她护理经验非常丰富，每天帮我擦身体换衣服，由于插着导尿管，担心尿路感染，她每天都要用棉签温水仔细清理，再喷上药，从来没有一句嫌烦埋怨的话，让我一个作为病人的心理得到了安慰。她没有文化，也不会用智能手机，我让她帮我出去买一些日用品和吃的东西，她用现金，我让她记账，好跟我报销，她说她不会，她的办法很简单，用一个塑料袋把我给的现金放起来，每次花多少，剩余的还放回这个塑料袋里。关键是现在有许多商家不收现金，让花大姐多跑了不少路。今天要出院了，塑料袋里还有一张一百块钱和一些零钱，我都给了她。我们约好，等身体好了去她家种菜。

花大姐也是一个很有心的热心人，前几天老李喊着要吃盐水鸭，其实闹到最后，他儿子还是忘了这回事，没有给他买。还是花大姐昨天下午悄悄买了一点盐水鸭，塞给老李的儿子，让他当成自己买的给他老爸，把老李乐的嘴都合不拢，左一个小兔崽子，右一个小兔崽子的使唤他儿子。一会儿让他儿子泡杯茶来，说他要啃鸭子，一会又说把几块鸭骨头给他留着，明天还要再嚼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