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君有道帝王除勋贵；怒雷霆宫闱丧人伦

人君有道除勋贵，假借刺客凤命休。

月光已西重进酒，清歌唱罢奏箜篌。

养成暴虐朝纲绝，酿救兵戈万姓愁。

讽谏难回神皇意，至今馀恨锁西楼。

此时俜漾殿内，永安帝似睡未睡间，乍见寒光骤然迸现。双眼猛地张开，闪身避过，拉起刚刚醒过来，尚在发懵的常怡，急忙闪躲起来。

一边闪躲，永安帝一边朝着殿外大呼：

“有刺客，快来救驾！”

………

不一时，于俜漾殿外值守的侍卫，听得永安帝大呼之后，赶忙冲了进来，见到有一蒙面人，持剑正在追杀永安帝二人。

他们顿时被吓得亡魂大冒，纷纷抽出兵器，向前阻拦刺客，不求有功，只愿事后永安帝不要追究，他们防守不严的罪名才好。

宫内的侍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武艺高超的忠良之后，只片刻间，便已将刺客拿下，把他押至永安帝面前跪下。

那刺客也是个狠辣之徒，见自己已经逃脱不了，此番绝无生机可言，便咬破舌尖，刺破镶嵌在牙龈间的毒药。

只见这人浑身几个哆嗦之后，就已经口吐白沫，没得救了。

永安帝见状，心中更是怒极，让侍卫揭开了他的面巾。

看得刺客的真面目，永安帝只气的在宫中怒骂，摔起了东西。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安亭侯郭守之的随身护卫，在他大婚之后，因为安亭侯时常入宫，作为他的随身护卫，永安帝自是非常熟悉的。

让侍卫将刺客的尸体，推出去处理了之后，坐在龙床上，永安帝犹自怒气难平。

旋即召来自己的贴身内宦，让其对外下达了三个旨意：

一是让镇南将军左思明带领三千兵马，速往宫中各处，为永安帝亲自镇守宫闱；

二是下令九门提督盛辉，带领京城禁军，将郭守之与魏冲之，及与他们来往密切的，共计二十三家京城官吏并他们的家眷人等，一起押至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三是授密旨于刑部、大理寺、宗人府、司棣校尉府与他的贴身内宦，共五方势力，一起审理此案，并令他们就此事不得外传。

虽是如此，可禁军在整个京都之内，到处抓人的行为，迅速在朝臣与百姓之间流传开来，只是大多数人不知其中详情。

这也让很多人都惊慌了起来，唯恐此事牵扯到了他们的身上。

次日天明，永安帝坐班临朝，怒声道：

“前有皇后的贴身宫女谋害朕的皇嗣，后有安亭侯的随身护卫，居然逃过宫中近卫的看守，前来宫中行刺于朕。

是可忍，孰不可忍。故朕昨夜已让九门提督，将安亭侯、长兴侯，并与他们关系密切的官员、家眷，均已下往刑部大牢。

等候审讯之后，即刻问斩。”

永安帝说罢，朝臣之间立刻哗然，没想到只数日之间，居然发生了这样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待议论声逐渐平息之后，有官员心中存疑之下，当即出班奏曰：

“启禀吾皇，此事尚有可疑之处啊。先说那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已经入宫十余年，为何先前不谋害皇家子嗣，偏偏于今朝，方才去行刺熹妃娘娘的皇儿？

再说那刺客，他是怎么入得宫？陛下当知道，宫中近卫，多是跟随诸位先皇打天下的功勋之后，他们的忠诚自然无可置疑，且他们的武艺尽皆高超。

那刺客是如何在把守严密之下，进得宫闱的？”

永安帝听其说到勋贵势力，心中那埋藏多年的愤恨之意，此番骤然发作了出来。

他们云清一朝，乃是与勋贵共治天下，自太祖太宗以来，每一位云清皇帝下面，总有那么几位伴随而来的勋贵家族。

云清刚立国的时候，还不明显，可是这么多代云清帝王之下，近一百五十多年的发展，云清的勋贵势力，在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发展到，可以威胁云清朝廷的安危。

甚至自世宗以后的几位云清帝王背后，都有这些勋贵家族的影子。

当初的盟誓，到了今日，已经成为了云清的疥藓之疾，不可不除的存在。

此事背后有疑点，作为自幼谋算的永安帝，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只不过是如今的他，对于勋贵势力，也是忌惮到了极点，自十年前选妃开始，他就已经开始谋划铲除勋贵势力了。

只不过是他的谋算里面，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布置完全罢了。作为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帝王，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威胁到自己位置的人存在的。

所谓的两次行刺，让永安帝察觉到，自己的机会已经到来了，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纵使有些差池，也还在他的预算之内。

心中万千念头转罢，永安帝当即怒斥道：

“疑点？哪里有什么疑点？皇后身边的宫女谋害朕的皇儿，发生于众目睽睽之下，要不要朕将当日目睹此事的宫女、侍卫传来，与你们对峙一番？

至于昨夜行刺的刺客，此时尚在宫中停放，是否也要朕传旨将他的尸体搬出来，给你们瞧瞧？

朕看你们这些人，尽是些尸位素餐之流，庸庸碌碌之辈。

若是谁再敢妄言，朕不介意将他给换了，你们的位置，可是有大把的人可以代替的，也并非你们不可！”

众臣何时见过，这位素来以仁慈著称的帝王，发过这么大的怒火，心中均是震动不已。

此时已经无人再敢逆皇帝的旨意，要知道自云清遵循前朝旧例，开科取士以来。朝廷官吏的安排，已经是臃肿不堪，有了宋时冗官、冗政的趋势。

云清诸先皇之中，不乏有想要变法的存在，可惜最后都被勋贵、武将势力，联合起来，共同抵制变法。这才导致，变法一事，从来没有在云清实施过。

基本上都是刚有那个苗头传出来，就被掐灭了。

只不过这一次，京都之内，唯一掌握兵权的两位武将，都是永安帝的外戚、亲信。只要左思明、盛辉二人不反对，京都之内，恐怕没人敢与跟这位皇帝唱反调。

若是真的逆了帝王心意，这些朝臣他们的官身，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故而在永安帝的一番怒斥之后，朝臣之间，再无跟皇帝唱对台戏的人。

没有人跟永安帝唱反调，此事处理的很顺利，名义上是五部共查，其实也只是一个由头罢了，无非是皇帝想要清剿勋贵势力罢了。

永安二十一年，九月十七丙申日，帝下令斩安亭侯等京都众勋贵势力，共计一千二百三十四人，皆被腰斩于菜市口。

九月二十日，永安帝下旨给陕甘宁的行台大总管李延嗣、北直棣总督王庆、青州刺史郎齐、徐州的刺史甄幼拱、中州巡抚连璧、西南总兵秦颂等。

于十月初，诛杀勋贵势力，共计三万余人。

而常怡之子摩尔多·弘历的百天宴，也被推到了十月下旬举行。

到了这个时候，勋贵势力算是被永安帝除去了近八成。只有郭守之的儿子郭安、魏冲之的女婿韦四海两个人，他们坐镇荆湖、江南，手中不仅掌政，还有兵。

他们二人所处的位置，可以说是占据了整个云清江山的半壁。值此二人，让永安帝是寝食难安。

心中有了心思，永安帝也无心处理政务了，将朝政暂时交给了内阁处理，非必要大事，不用日日前来向他禀报。

十月上旬某日夜，永安帝在兴泰殿中，实在是睡不着，便让自己的贴身内宦掌灯，没有安排銮驾。在后宫之中散起步来。

不知怎么的，永安帝便走到了坤宁宫的方向，看着坤宁宫中犹自亮起的灯光，他这才想起，自熹妃常怡有孕以来，他已经快五个多月没有到坤宁宫来了。

刚刚走到门口，永安帝摆了摆手，让宿卫的侍卫不用通禀，径直走到了宫门口，刚要开门之时，便听到了宫中传来了谈话之声：

“吾儿弘时呀，你可知为娘心中的凄苦，谋诛熹妃的子嗣，俜漾殿中行刺，并非是为娘，与郭家所为啊。

可惜的是，皇上被朝中的奸佞所迷惑，不辨忠奸是非，妄杀我郭家，及勋贵门楣三万余人，简直就是残暴的行为也！

皇儿啊，你以后若是登基为帝，切不可向你的父皇学习，学他的不明是非，不辨忠奸！”

“是，孩儿谨遵额娘教诲，长大之后，一定成为一个有为之君，待孩儿登临大宝之时，定为额娘，与额娘家族复仇！”

永安帝听得此言，心中止不住的迸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杀意。

他自认为自己做的没错，勋贵势力在云清刚刚立国的时候，对于根基尚且不稳的云清而言，确实是一大臂助。

可是这近一百五十多年来，云清朝政已经稳定，不再需要勋贵势力之时，却不想勋贵势力已经成为了云清一朝的毒瘤，甚至多次参与到皇位更迭之中。

不说别的，值此一点，便触怒了云清的诸皇，只不过前几位皇帝的时候，云清的朝堂之中，要么是国内政局不稳，要么是时常有叛乱发生，一直也没有抽出手来处理他们。

到了他这一代，筹谋了十数年，方才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可到了自己的皇后嘴里，却成为了不明是非、不辨忠奸。

尤其是自己皇后最后那番话，什么叫等到以后弘时登基，便为他们复仇？

他永安大帝，摩尔多·启祯，今年方才三十七岁，正值壮年的时候，自己的皇后却已经期盼着自己的孩子登临大宝，取其而代之了。

作为一个帝王而言，时刻被自己的皇后跟长子，期盼自己早点去死，好取代自己的位置。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怒气冲冲之下，永安帝只觉得自己热血上涌，拔出宿卫在坤宁宫前侍卫的兵器，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见到了自己的皇后郭姒，跟自己的长子摩尔多·弘时之后，怒气再难平消。举起兵器就向着皇后郭姒劈砍了过去。

郭姒方才还在与自己的儿子说话，却已经见到自己的丈夫，拿着兵器朝着自己砍了过来，一时躲避不及之下，被永安帝手中的兵器砍中了臂膀。

反应过来之后的郭姒，凄厉的咆哮了起来：

“你这个不辨是非、不明忠奸的昏君，你杀了妾身全家老小的命还不罢休，难道还要杀我，杀你的亲生骨血吗？”

“呵呵，亲生骨血？真是笑话，那只不过是你们勋贵势力推出来的接班人而已，即便没有他，也还有魏冲之的女儿魏漾，也还有三皇子摩尔多·弘邺。

想我云清一朝上国，朕身为一国之君，却连自己的皇位更迭都要被你们插手，都要被你们妄言废立。

朕是冷酷了，那又如何，此事不过是给了朕，一个铲除你们勋贵势力的一个借口罢了。行不行刺什么的，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郭姒听罢永安帝的话之后，心中更是感慨悲凉，口中喃喃道：

“原来你知道，原来你都知道，怪不得，真是怪不得啊！只不过妾身自知必死，还望陛下怜惜弘时，哪怕是将他贬为庶民，只要能保全他的性命就好！”

说完，郭姒施了一礼，恭敬的恳求道。

永安帝此时已经从暴怒之中逐渐缓过神来，将手中兵器扔下，沉声道：

“若是弘时日后能够安分守己，朕给他一个安稳富贵的生活，那又何妨！只是你嘛，这是兵器，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之后，永安帝头也不回的，快步向坤宁宫的宫门口走了过去。

此时兵器划破肌肤，血液流出，兵器掉落的声音传来，永安帝的眼角也不自觉的泛起了泪花。

在宫门口，永安帝扶着朱红色的宫门，心中久久未能平息。

正在此时，一个稚嫩的声音骤然传来：

“是你，就是你，你这个昏君杀了孤的额娘，孤要杀了你，孤要杀了你啊！”

永安帝此时尚在悲痛之中，还没有缓过神来，猛地觉得自己的右腿一痛，却只见自己十岁的长子弘时拿着兵器朝着自己砍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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