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山寨实力远远在鸡公山之上、与之争辩的荡气岩大当家徐成彪，恶狠狠瞪许增伟许大马棒一眼，不屑地气他道：

“打呀！打呀！你不是有能耐吗？那么会一下子丢掉一百多弟兄了？哼！”

“你……”

“我什么？我什么？要是我，要打，就一定要打赢；打不赢，就干脆别去招惹。免得跟黑虎山各山寨丢脸。”

“兄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与许大马棒交情不错的黑枣林大当家陈虎接过去。

“没有与保五师交过手，谁又知道他们的实力到底怎么样？何况，许大当家的为了试探保五师的实力，自己损失了那么多弟兄。咱们都应该敬佩才是。是吧？”

“敬佩？哼。”

徐成彪转头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不分青红皂白就莽撞行事，只会跟各山寨带来灭顶之灾！”

“你……好好好！咱……”

陈虎赶快拦住气急败坏的许大马棒，安抚道：

“自己弟兄，各有各的看法。还是听听文爷的高见再说吧。”

眼看再这么争吵下去，什么结果也没有，还很可能相互伤了和气。

文征豹毕竟是黑虎山的统帅、龙头大哥，不得不站出来发话。

他轻咳一声，把手中捧着的一个红得发亮的精美紫砂茶壶搁旁边的小几上，淡淡地说道：

“众家兄弟，众家兄弟，咱们在这儿争论不休没劲。鸡公山许大当家的也已向大家介绍得够清楚明白了。这保五师不是好惹的。防范严密，战斗力强，指挥官很有头脑。许大当家的去碰了一下子，吃了大亏，损失了一百多人马。一百多呀！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呀！象这样子斗，咱们谁的山寨都用不了多久就会全部拼光。那么，咱不去惹他、不去与他拼不就成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嘛。”

有一个三大五粗、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站起来冲文征豹一抱拳，问道：

“文爷，若这支军队来抢咱的地盘、武力征剿怎么办？”

“哈哈哈！”

文征豹朗声大笑，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霎时完全变了一个人。

“虎头山王大当家的，看来，你是对这河北省保安第五师一点也不知道呀！好，各位当家的，咱就倚老卖老，就个人所知给大伙儿说道说道。”

文征豹双眼一瞪，目光炯炯，威严中透着敬佩，也隐隐带着煞气，徐徐道来：

“河北省琏城县有一个宋镇，大伙儿听说过吧？那可是个了不起的地方！明、清两朝就出了一十二个朝廷武状元。乖乖不得了，又全出自一家，比起大宋朝的杨家将也毫不逊色吧？这一家子姓宋，最后一个武状元名叫宋广威。曾官拜镇江镇守使、混成师师长、北洋名将。可这宋家也怪，到宋广威这一辈，已三代单传，就一个儿子。这宋老将军卸甲归隐，虽然有四房老婆，却仍然只有宋景宋云龙一个儿子。人丁不旺呀！虽然人家人丁不旺，只有宋景宋云龙这一个单苗苗。可是，这单苗苗更比他老子还要了得。小小年纪就在冀南号称武功第一。弟兄们，在坐的各家大当家的，谁敢自称豫东武功‘第一’的？起码，咱老头子就不敢。”

文征豹缓一口气，捧起茶壶喝了一口，也是在观察在场所有人的面部表情，才不疾不徐继续说道：

“或许，有人认为老头子是不是喝多了，怎么尽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胡话！非也。宋广威的独子宋景宋云龙少年志大，在抗战前就考入了北京大学。各位，是‘考入’，而不是‘进入’，这差别非常之大。纯粹靠本事考进去的呀！可惜，小日本鬼子搞了一个什么‘卢沟桥事变’，大举进攻咱的华北。就是这个宋景宋云龙居然投笔从戎，回到宋镇自己出钱拉起队伍抗日。大伙儿或许都听到了国军收复沧州的‘沧州大战’吧？其实，就是这个宋景宋云龙干的。他打下沧州，把小日本鬼子彻底驱逐出了冀南。你们说，这宋景宋云龙算不算得上是英雄豪杰？值不值得敬佩？”

“那还用说！”

“真他奶奶的够分！”

“这样的人不是英雄，还有谁敢自称‘英雄’？”

“奶奶的，爷爷要是早知道，抗战那会，爷爷也带着队伍投奔宋景宋云龙打小日本鬼子他奶奶的去了！”

大伙儿感慨良多，七嘴八舌说开了。

绿林中，本就多英雄豪杰。水泊梁山就是明证。英雄当然敬佩英雄。正所谓惺惺相惜。

文征豹微微一笑，双手往下一压，止住众人的议论，继续说：

“据我所知，今儿个，来到咱黑虎山的，就是宋景宋云龙保五师的两个旅。”

“啊……”

惊呼四起，大伙儿面面相觑。

文征豹不疾不徐，接着继续说下去：

“许大当家的不明就里前去偷袭，结果，大伙儿都知道了。所以嘛，以老头子我看来，大伙儿理应稍安勿躁。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不去惹事，我料宋景宋云龙也不会对咱们大动干戈。再说了，咱黑虎山没有少经历过武力清剿。怎样？咱们还不是安安稳稳呆在这儿！”

“那，宋景宋云龙的保五师大军开到咱地盘上来干么？”

有人不放心地反问。

“不知道。”

文征豹坦率地实话实说：

“按理说，他保五师的地盘在河北，跑到咱河南来干么？猜不透。或许，这就是人家当将军、干大事的人与咱们这些当山寨王的人的不同之处。”

突然，一个略带沙哑、活像公鸭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咱不同意文爷的意见。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黑虎山各山寨弟兄们何曾怕过谁？”

在一张不起眼的桌旁站起来一位个头不高、干干瘦瘦的中年汉子。

认得的人都知道，他是最近几年才来到黑虎山区，却崛起得非常迅速的黑龙山大当家的陆定海。

陆定海走出人群，非常恭敬地冲文征豹抱一抱拳，说道：

“文爷，对不起了，打搅您老人家的雅兴了。”

说完，也不等文征豹作出反应，转回头，对大伙儿再一抱拳，大声说：

“各位当家的，不错，正如文爷所说，保五师在抗战期间东征西讨，所向披靡，表现不错，有目共睹。可是，大伙儿不应忘记，保五师的全称叫什么？‘河北省保安第五师’，其防区、地盘在河北省的沧西。他们大军出动，到咱们豫东来干嘛？说白了，不就是抢占地盘吗！抢谁的地盘？咱们的呀！保五师屯兵清坪子，为什么？不就是眼馋咱们的黑虎山！各位大当家的，咱们黑虎山人杰地灵、出产丰富且天高皇帝远，谁不垂涎三尺！”

陆定海缓缓扫视众人一眼，继续道：

“咱们黑虎山各山寨虽然也时不时有些小**。那，毕竟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事。对外，却向来比较齐心协力。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许大当家的被外人欺负，咱们岂能坐视不管？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陆定海虽然没有什么能耐，兵不多，将不广。但，黑龙山的弟兄不是窝囊废！我黑龙山愿与鸡公山联手，向保五师讨一个说法。为了咱们各山寨的义气，黑龙山即便是寨破人亡、拼完血本也在所不惜！”

“好！有胆量，有气魄！”

黄龙宕的大当家毕啸天，人称“毕矮子”的站出来道：

“陆大当家的如此讲义气，咱愿与鸡公山、黑龙山联手跟保五师干。奶奶的，不就是一个拼吗？脑袋砍下来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在陆定海聒噪下，又有几个山寨大当家的站出来附和。不过，除陆定海的黑龙山实力较强外，基本上都是一些实力不太强、名声也不太好的山寨。

大一点、名声好一点、实力强一点的山寨当家的几乎没有什么动静。他们大都在等，要听听文征豹的意见后，再决定自己的行止。

“唉！”

不愧是黑虎山多年绿林领袖。

文征豹重重叹息一声，眯缝起双眼紧紧盯住陆定海淡淡地说：

“陆大当家的如此讲义气、如此有胆识，倒十分难得。只是，如此一来，黑虎山将永无宁日了！”

“文爷言重了！陆定海承受不起！”

陆定海话虽然说得不卑不亢，骨子里，却明显没有把老头子当一回事。

“你，你，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

脾气莽撞的虎头山大当家的王山豹立即火了，站起来手指陆定海气得发抖，就要发作。

一方面，出于义愤。陆定海居然敢于公然对黑虎山第一舵把子文征豹不敬。他历来就看陆定海不顺眼。今天，抓住机会站出来维护文征豹的权威。也借此，赢得黑虎山各山寨的好感。

另一方面，也是有实力作后盾。虎头山实力强于陆定海的黑龙山。在黑虎山区，仅次于文征豹凤凰顶，排名第二。因此，他不在乎得不得罪陆定海。大不了，兵戎相见。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