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脾气暴躁的揭阳瞪着一对又大又圆的虎眼瓮声瓮气吼道：

“咱哥们生是你尉迟真的人，死是你尉迟真的鬼。打从咱们当年揭竿举义起，大伙儿都相信你，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了你。什么鸟的赴汤蹈火、视死如归，咱根本就不过问不在乎。只要有你尉迟真，就有兄弟们。你现在还问咱们‘还想不想干？’”

揭阳回头红着一双虎眼，泪流满面，恨恨地吼道：

“奶奶的，谁不是爹娘生的，站出来！咱非生生活撕了兔崽子不可！”

听完揭阳一番痛心又感情真挚的话，所有人都无不耸然动容。

“好，是大哥辜负了兄弟们。大哥在这里向兄弟们道歉。”

“不！”

王重海抢过去含着眼泪说道：

“司令，你那时也是迫于无奈。咱们弟兄们从来没有怪过你。有什么怨言，也只是当着你的面才说说。你向兄弟们道歉，兄弟们实在不敢当。司令，没有你，咱们这些哥儿们都还只是在田土里干活的默默无闻的傻小子。是你，让咱们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当然，非常遗憾，咱们不得已解散了。哥儿们都盼着你回来重新带着大伙儿再干一番大事业。今天，咱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司令，你不知道咱们哥儿们有多高兴！这么说吧，脑袋砍了碗大个疤，咱们不在乎！你说咱们该咋办就咋办。谁要是敢说二话，王重海第一个就饶不了！”

“好！既然兄弟们这么看得起尉迟真，尉迟真绝不负兄弟们。”

于是，尉迟真与卢坤、揭阳、王重海等一干人就在卢坤家商议起了怎么才能尽快恢复队伍的大事。

闻听尉迟真又回来了，杏庄二十多个老弟兄立即汇聚到卢坤家里来找尉迟真。

“卢坤！卢坤在家吗？”

大伙儿正商议得起劲，院子门外忽然传进来一声异常洪亮又很有些斯斯文文的询问声。

“是陆云！”

卢坤一边回答，一边跑出去开门。

尉迟真轻轻抚着自己的额，长长吐出一口气。

“陆云也来了，天助我成功也！”

“看看，是不是尉迟司令回来了！”

卢坤领着两个高大汉子走进来。

“司令！”

“大哥！”

原来，还不止陆云，跟在陆云身后的，居然还有尉迟真当年的另一大将肖琪放。

他两人来得太及时。

他俩本意只是前来看望过去同甘共苦的战友卢坤、揭阳、王重海等人，他们已经答应齐燮元，就要到齐燮元弟弟齐修元师去当团长和团参谋长。没有想到，竟然在卢坤家见到了日思夜想的老上司尉迟真！哪还用说，知道尉迟真又准备自己拉队伍，陆云、肖琪放再也不肯离开了。

“只可惜，就不知彭奎、尚祖云、郑国本哥仨现在怎么样了。要不然，咱们就又是一次当年举事共商抗日救国大计英雄会了！”

肖琪放激动之余，不免有些遗憾地感叹道。

“他们在田头镇也正在召集咱们过去的人马，很快就会赶到杏庄来汇合。”

尉迟真欣慰地解释道。

“好好好！咱们哥几个又聚在一块了！哈哈哈！”

豪放的陆云舒心地放声大笑起来。

今天在杏庄卢坤家聚会的卢坤、肖琪放、陆云、揭阳、王重海和在田头镇的彭奎、尚祖云、郑国本，正是当年尉迟真领导举义、共商抗日大计的所谓涂县“九条龙”。他们就是构成尉迟真“涂县抗日游击军”的主要骨干。

今天，“九条龙”又重新聚会，九个人都非常兴奋。

万幸，尉迟真回来得非常及时。他们虽然都接到好几个地方军阀的盛情邀请，却还在犹豫不决，没有外出。尉迟真和盘托出，大伙儿窜在一起商议，都觉得投奔保五师是正道理，大伙儿也可以借此混出个人模人样来。

于是，彼此分头行动起来，相互串联，很快就团拢了四五百人。

这些人，都是当初尉迟真的老部下。闻听尉迟真准备重新拉队伍，大伙儿别提多高兴，真可谓尉迟真登高一呼，万众响应。

尉迟真回到涂南仅仅十余天功夫，他的旧部就迅速团聚了上千人。仍然按照过去抗战时的部队旧制，彭奎为暂代参谋长，陆云、尚祖云、肖琪放三人仍然担任三个大队的大队长。卢坤仍然担任骑兵大队大队长。

只是，尉迟真慎重声明，等副司令兼参谋长宋勇到任后，再最终下达个人任命。

“东出挺进纵队”的当务之急，一是除继续召集过去的老弟兄外，还必须尽全力扩充部队，目标是在宋勇副司令兼参谋长到任前，将部队由三个步兵大队和一个骑兵大队扩编为三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二是立即着手千方百计搞到武器装备。办法也是两条：一、动员一切可能的大户交出抗战期间自己添置的枪支弹药。二、想办法从涂县守备旅手中夺取。

尉迟真的回归，使涂县群龙无首的局面得以结束。

没有感受到丝毫抗战胜利喜悦的涂县，尤其是涂南的老百姓热情高涨。纷纷伸出援手，或捐资，或提供粮食，或主动腾出屋子供“东出挺进纵队”使用，或送自己的亲人到尉迟真“东出挺进纵队”当兵。

不少大户有钱人在尉迟真的感召下，自觉或不自觉地纷纷交出自己藏匿的枪支弹药。

迅速地，尉迟真“东出挺进纵队”就悄悄控制了涂南近一半以上的乡村。兵员不断增加，实力日新月异。

尉迟真“东出挺进纵队”在涂南日愈活跃，起初，并没有太引起涂县守备旅旅长陈恩怀陈大麻子的重视。

陈恩怀陈大麻子原本是涂县县城里的一个富家浪荡子，从小就不学好。年岁稍大，吃喝嫖赌、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样样干。到了姐妹出嫁，老爹一命呜呼，不几年就把偌大一份家业败光，变成了县城里纯粹的混混。

日寇占领涂县县城，这家伙对日本鬼子忠心耿耿。摇身一变，成为了涂县便衣队长。干的坏事，甚至比日本鬼子还要多。

他有两个老婆。居然厚颜无耻到亲自送一个到鬼子司令部，成为了鬼子驻涂县司令中村的情妇，一个成为了涂县特务机关长兼宪兵队长秋野的情妇。长期与鬼子司令和特务机关长出双入对，双栖双宿。

陈大麻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涂县，造成了极坏影响。

恰好，一九三八年岁末，涂县伪县长苏炳坤与涂县伪警备队队长刘明奇，明面上是为了争夺一个女人而发生剧烈冲突。双方不惜动用了武力，互有死伤。并且，双方始终处于剑拔弩张，不时就要干上一下的不安定局面。鬼子涂县司令非常头痛，也非常恼火。

嘿，陈大麻子虽然不学无术，却非常会把握机会。

趁伪县长与伪警备队队长长期不和之机，煽动鬼子司令为他组建了一支“涂县县城守备队”。明面上，专责县城的社会治安。实际上，就是准备要全面接管涂县的军政大权。由于他两个老婆的特殊作用，不仅他的便衣队，就是守备队，装备也比警备队好。逐渐，打破日本人惯常搞的“三驾马车”模式，一跃成为涂县凌驾于伪县长与伪警备队队长之上的涂县第一号人物。尤其是他的守备队，在鬼子司令和宪兵队长的轮番支持、帮助下，迅速膨胀。其人员数，不到两年就已经接近警备队。

富于心计的陈大麻子并没有就此收手。他充分利用自己在涂县的黑势力，强抢一名长得非常俊俏的农家女送给伪警备队队长刘明奇，使刘明奇受宠若惊，暗暗效忠陈大麻子。与此同时，陈大麻子又充分利用自己在日本人面前的特殊地位，胁迫伪县长苏炳坤屈服。从明到暗，整个涂县都在陈大麻子掌控中。

抗战胜利，日寇投降，陈大麻子担心自己在涂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即将过去，成天惶惶不可终日。

没有想到，大汉奸庞炳勋成为了**政府的接受大员。

鞭长莫及，庞炳勋看中了陈大麻子。

于是，陈大麻子不仅没有被清算当汉奸的罪行，反而摇身一变成为了曲线救国的“抗日英雄”。奉命作为**政府接收大员的涂县特派员接受日军投降，当上了涂县守备旅旅长。真可谓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十足的涂县土霸王。

与此相反，抗战中付出重大牺牲、立下赫赫战功的尉迟真“涂县抗日游击军”，则被**政府、河北**命令限期或就地接受收编，或“就地解散”。

“涂县抗日游击军”和尉迟真当然不可能“就地接受收编”，成为陈大麻子的部下，去为陈大麻子卖命。于是，就只有“就地解散”一途。

涂县人民心目中的抗日英雄尉迟真，也被迫解甲归田，回家务农。

尉迟真在抗战中名声显骇，陈大麻子知道；尉迟真不太好对付，陈大麻子知道；尉迟真最近又在涂南活动，大有重起之势，陈大麻子也知道。

不过，陈大麻子认为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抗战中，自己当汉奸，并不光彩，也没有能力和实力与尉迟真“涂县抗日游击军”抗衡。真正与尉迟真作战的，是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