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节

在陈大麻子眼里看来，风水轮流转，哈哈，九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完全不同了！

现在，咱已经是堂堂的国军“涂县守备旅”旅长了。你尉迟真算什么？

你再有能耐，只要敢聚众闹事，也是没有王法、造反。咱守备旅就可以名正言顺进行**、讨伐、进剿！哈哈！每每一想到自己可以名正言顺讨伐尉迟真，陈大麻子就按捺不住心里异样的激动。哈哈！当年，你们有**政府的支持、老百姓的拥护。现而今，咱也有**政府的支持、老百姓的支持。咱就是政府，政府就是咱。反对咱，就是反对政府。妄图推翻咱，就是要推翻政府。嘿嘿，时过境迁，没有想到吧，爷爷就是爷爷，孙子还是孙子。任你尉迟真有通天本事、老百姓再怎么拥护你。咱要你死，还不是踩蚂蚱一样容易，谁也不敢过问，也过问不了。

你尉迟真不是要蹦跶吗？好，咱就让你多蹦跶几天。越是蹦跶得厉害，咱就越好收拾你。嘿嘿，爷爷就等着到时候收拾你了。谁管你是抗日英雄还是汉奸？谁受到**政府赏识，掌握了大权，谁就是爷爷。小子，还敢跟爷爷作对。哼，哪有你好果子吃！也不想想，当政的蒋委员长代表什么人的利益，**政府是谁的政府？哪有你们这些穷小子的伸展地方！

陈大麻子的涂县守备旅，是以他在抗战期间获得日本人支持、帮助组建起来的涂县守备队和刘明奇涂县警备队为主编成的。明面上是两个团的称号，仍然兵力不足，顶多也就勉勉强强可以凑成一个团。

为了争取到一个旅的编制，陈大麻子无所不用其极。

他首先是将他青少年时期的地痞流氓朋友全部网罗到守备旅，又强征相当多的农家子弟入伍，好不容易勉勉强强凑足了两个团。

拿到一个旅的编制后，陈大麻子仍然没有放弃扩充部队。他又千方百计，不惜花重金，拉拢他青少年时期的一个死对头、后来到渤海湾当了土匪的吴金奎带着五六百渤海湾土匪加入他的涂县守备旅。

吴金奎是渤海湾一带的著名土匪头子之一。

从当小喽啰干到匪首，手下不下于千把人。与山东匪首刘黑七争夺渤海湾控制权的交战中败北，被刘黑七赶出渤海湾。没有了立足之地，只好四处流窜。接到陈大麻子邀请，喜出望外，不得已，只得抛弃前嫌，带着匪众前来投奔实力越来越强大的陈大麻子。

陈大麻子不负口齿，任命吴金奎当上了手下的主力团长。

两人狼狈为奸，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或许是臭味相投吧，很快吴金奎与陈大麻子变成了生死之交，如同亲兄弟般。

陈大麻子在城里暗暗准备打击尉迟真及其“东出挺进纵队”。尉迟真虽然不是太清楚，却并没有影响到他应该干的事。

尉迟真借鉴抗战中的经验，以杏庄和田头镇为根据地。学习李云霞、令狐燕告诉他的发动周围群众的办法，不断在周围发动群众起来与陈大麻子等进行必要的斗争。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动群众，加上尉迟真在涂南具有的相当影响力。很快，涂南广大乡村的老百姓都被发动起来，形成了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口号非常简单：“打倒庇护日寇的陈大麻子，还涂县人民一个抗战胜利的公道！”

说不上这口号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许，对其他地方的人也没有什么吸引力。可是，对于涂县人民，却非同小可。

中国人民浴血奋战，付出巨大牺牲，长达数年的抗日战争已经以中国人民的胜利告终。老百姓应该可以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了。

其实不然，老百姓并没有真正感受到抗战胜利所带来的安宁。涂县自抗战胜利迄今大半年来，老百姓就根本没有感受到过是否抗战已经结束了。

因为，县城里的日寇无非换了一套服装，换了一个番号，仍然在县城里为所欲为，半点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所有中国的军队、警察，都对日寇的为非作歹不敢说任何不是。

涂县的老百姓，包括相当多的士绅，非常怀疑涂县是否已经结束了抗战。中国的抗日，是不是真就已经胜利。起码，涂县就不是这样。

尉迟真的回归，恰恰就是老百姓普遍怀疑的最好验证。

尉迟真因势利导，半点没有说大话，公开声明，自己回到涂南，重新拉队伍，就是要彻底把日本鬼子赶出涂县去。

“不彻底消灭日本鬼子，绝不罢休！”

饱受日寇长期蹂躏的涂县老百姓，无论从个人到家庭，以及国家、民族利益出发，当然都能够非常理解、非常支持尉迟真的主张。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理解、支持尉迟真的人，甚至比抗战期间还要多，还要广泛。其中，包括了相当大一部分是有钱有势的在抗战期间明里暗里反对尉迟真“涂县抗日游击军”，支持日寇、伪军的士绅。

为什么？

过去是日寇当政。这些士绅不少人是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业和家人，被迫与日寇周旋。

尉迟真的“涂县抗日游击军”打日本鬼子，却也在一定程度上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往往只注重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太管与自己仿佛不太相关的事情。最起码，在抗战初期是如此。

逐渐地，他们的利益受到日寇、伪军的不断侵犯。虽然有所后悔、有所觉悟，有心帮助尉迟真“涂县抗日游击军”。却又担心尉迟真和“涂县抗日游击军”不能原谅。再说了，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肯自己下矮桩主动靠近过去一致认为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尉迟真“涂县抗日游击军”？即便自己或家里人吃过日寇或伪军大亏，顾忌面子，也只能打落牙巴合血吞，不敢声张。

现在不同了。

抗战已经胜利，日寇已经宣布投降快大半年了。他们盼着能够继续过去抗战前的好日子，集中精力发展自己的家业。

没有想到，抗战胜利，在涂县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和抗战期间几乎完全没有两样。

过去的汉奸成为了所谓“抗日英雄”，仍然当政；侵略者日寇不仅没有受到惩罚，仍然耀武扬威，在城里或驻地为所欲为，无人敢管。

他们非常沮丧、失望。

应该说，他们仅仅是自私，并没有什么大过。抗战期间的所作所为，虽然没有任何可称道的，却也是可以理解的。中国有句俗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当然首先要为自己和家人着想。

现在，战争已经结束，应该是一个和平时代的开始了。

可是，他们想干的事不敢干。如芒刺背，处处感觉到离“和平时代”还遥遥无期。尤其是“日伪军”，还时不时下乡进行所谓的“巡视”，不啻就是抗战期间的日伪军下乡“扫荡”。他们承受不起，也不愿承受。自然，就引发了抵触、反叛情绪。

政府靠不住，没有选择余地，他们不倾向于尉迟真和“东出挺进纵队”，还能寄希望于谁？

当然，所有这些，陈大麻子是不可能了解的。即便了解，也是无法理解的。

就在陈大麻子还在城里做着清秋大梦的时候，尉迟真日以继夜坚持发动、组织群众。

他也吸取了自己过去的经验教训，加上在女兵旅受到的无心培训。尉迟真本来就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自然能够融会贯通。虽然在发动群众中，运用起来还有些生涩，但毕竟注意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对象。不管过去干过什么，只要真心改过，通通欢迎加入到反对陈大麻子、反对日寇继续存在的阵营中来。这样，无形中，就壮大了自己的支持力量，减少了不少阻力。

政策的正确与否，往往决定着行动的成功与失败。

尉迟真没有提出好高骛远的口号，采取了行之有效的政策。

所以，他获得了涂南广大乡村老百姓，包括士绅们的广泛认可、支持和拥戴。人、财、物诸方面，也好于抗战期间。队伍不断壮大，活动范围越来越宽广。

甚至，他的部队已经不止局限于涂南，开始逐渐渗透到了涂东、涂西的相当一部分地区。

在此过程中，他注意了尽可能吸收愿意投入到这一声势浩大的“倒陈、驱逐日寇”运动中来的所有人，从中发现自己的朋友、可以依靠的对象。

其中，就有曾经在刘明奇手下当过伪军、迷途知返的中队长陈子河。

陈子河是涂东一大户人家的子弟。知书识礼，武功不错。

当年迫于无奈，穿上伪军“涂县警备队”的军装，以图保自己全家的安全。没有想到，日寇根本就不是人。在一次下乡扫荡中，他的亲妹子被几名日本鬼子糟蹋了。陈子河气愤填膺，却没有办法为妹子报仇雪恨。左思右想，他毅然脱下军装，回家务农。

毕竟在“涂县警备队”当过中队长，陈子河自己手下过去也有百十号人。他回到家乡，应乡亲们要求，秘密组织了一支以自己族人为主的三四十人的队伍。也悄悄与下乡扫荡的日寇和伪军交过几次手，胜负参半。不管怎么说，为保全自己的家和乡亲们的安全，或多或少作出过一定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