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火烧连城

夜黑杀人，风高放火。此时秋风萧瑟，万物枯燥，正易起火。

西城的火光冲天，没睡着的人们全都被那大火吸引，救火声、哭嚎声，不绝于耳。西城陈三爷赶到时，火势正旺，他不可一世的人生，终于尝到了苦头。

殊不知，这只是开始。

离这儿隔着几条街的春满楼，门前围满了拿着秫秸的人，将手中早已晒干的秫秸往门口一放，连门带院子通通堆满。

黑暗中，几十个汉子手持钢刀站在一旁。红色的火苗在火把上不停抖动，仿佛是每个人的心脏砰砰乱跳，他们只觉得气氛越来越压抑，让人憋的发疯。

“人都出来了吗？”花无常坐在正对着春满楼大门的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灯火通明的春满楼。

“还没，有些婊子死活不出来。还有几个嫖客也……”

花无常不等他说完，立刻号令：“点火！”

“老大，真的这么干？”手下小弟有点不敢相信。

“过来！”花无常勾了勾手，那小弟立刻弯腰，将脸凑过去。花无常挥手重重地赏了他一巴掌。那小弟立刻明白了，举着火把冲上去！

“呼……”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星星之火立刻变成一团火球，席卷了整个春满楼。

很快，春满楼里的姑娘们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她们再也不顾及箱子里的私房钱，拼命往外跑。谁知，这儿的火早已围满，压根没有生路。

花无常嘿嘿地笑着，在火光中，他的脸表现的格外狰狞！

“听着，这就是跟大哥作对的报应！”花无常说了这么一句话，又问道，“接下来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知道！”手下异口同声地喊，“救火啊，救火啊！大家快点救火！”

他们一边喊，一边嘻嘻哈哈哈地往火里丢秫秸、木柴。

“走，下一个！”花无常得意地笑了，自己率先离开。手下小弟急忙扛着椅子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

同样的一幕在别处持续上演，马福全已经烧了三家店了。烧第一家店时，他看到大火，听到里边鬼哭狼嚎声，心在颤抖。仿佛看到了当初马家庄，后来的杨家寨。他暗自询问，自己在干什么？

在放火！

没错，自己在做跟金人一样的邪恶事。

烧的都是无辜的人，虽然他们身上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嗜酒、烂赌、好色……

他们终究是人！是跟自己同样的人。

可若是不烧！马福全又充满了无尽的怒火，三爷那厮说要收自己的地盘，奶奶的，幸亏大哥死活没答应，否则……

哼，既然是陈老畜生对不起我，那我为何要对得起你们？

统统死去吧！

马福全身体里突然发出一个凄厉的怪叫，烧、烧、烧，烧死你们这些畜生！

火把一扬，一个店铺立刻熊烟滚滚。

当他烧第二个店时，听到里边的人歇斯底里般喊叫时，心中竟然产生无尽快感。

鸟人，让你们跟着陈老畜生混，这就是代价！哈哈，这就是代价！

马福全的面孔在火光里变得冷酷狰狞。他喜欢看着那火浪一卷一丈高，宛如火龙般迎风起舞。他喜欢听那木质楼房在火焰里噼里啪啦宛如爆竹声。他甚至想，此时若有一车爆竹该有多好，通通丢进去，哈哈……

火光烧红了半个城，男人的呼号，女人小孩的啼哭，老人的**声，在火光里回荡。一片祥和的夜，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慌乱的人们在火里挣扎，或者被倒塌的房梁砸下，或者被人踩踏，或者刚刚跑出去，还没喘口气，却又被人抓起手脚丢入火堆……

耶律撒八、石武都没有闲着，找到西城三爷的店铺，也不管里边有没有人，堆满秫秸就点火。

他们已经从马福全口里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每个人恨陈三爷恨的牙根痒痒，同时又为大哥的不屈服感到由衷佩服。

好啊，不是想搞我们么？那我们先弄死你！既然要玩，就玩大的！不想让我们过好日子，哼哼，我们也不让你安生！

鲜红的血瞬间被火烤干，皮肉、毛发烧焦的气息在夜空里回荡。

耶律撒八和石武看着这一幕幕，也曾害怕，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不这么做，那陈三爷可是会对自己下手的。

与其被他烧了自己，不如先烧了他！

火一处接着一处地点燃，周围古道热肠的邻居们急忙赶来救火，却被“救火者”给拦住，告诉他们火已经没法救了，不如欣赏一下火景，毕竟，有的人一辈子也看不到这么一出。

消息传到陈三爷耳中时，他气的险些晕倒过去。被人搀扶着爬到高处，看到自己的产业都在火里，“哇”地吐了口血，摔在地上。

完了，完了！自己几十年辛辛苦苦积攒的家业瞬间化成灰烬。辛弃疾啊辛弃疾，你报复的够快、够狠！别以为我陈三就此销声匿迹，哼，等着吧，等完颜千户回来，我让你知道什么叫马王爷三只眼！

此时，辛弃疾正站在南门城墙上，居高而下，静静地观望着。他的目光落在东关大道旁的潇湘馆的位置。

这是陈三爷唯一还没被烧的店，他们应该感恩头牌花冷秋月。否则，早已大火烧起，难逃生天。

时间差不多，他们也应该来了。

辛弃疾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并不为放火而内疚，而是感到有什么地方没有算到。

“大哥！大哥！”手下几个小弟匆匆赶上来，“冷秋月姑娘她……”

“她怎么了？”辛弃疾心里一紧，这几个小弟是自己派到潇湘馆接冷秋月的，既然没法赎身，索性强抢，接着一把火烧光，哼，什么两万两银子，统统见鬼去吧！

一个小弟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见了！”

“不见了？”辛弃疾大骇，心突然空了。这个时候，她能去哪儿？他按耐不住自己的愤怒，亲自下城墙，骑快马飞奔到潇湘馆。一些小弟们已经在门外等候，将潇湘馆围的水泄不通。

辛弃疾快步冲进去，一把揪住老鸨的衣领，质问道“冷秋月呢？”

“我……我不知道！”

“啪！”辛弃疾一个巴掌甩过去，“人呢！”

老鸨的嘴巴被抽歪，哭丧着脸小声说道：“三……三爷接走了……”

又是这个老杂碎！

辛弃疾狠狠一推老鸨，冲出潇湘馆，骑马直冲陈家大院。

“大哥，这儿怎么办？”

黑暗中，遥遥传来一个字，“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