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煤炭港（三）

12日深夜，南京城方向传来一阵阵轰鸣声，黑暗中出现了三辆坦克。日军坦克在这些士兵心里都曾留下过挥之不去的噩梦，守军部队顿时出现一片骚动，等看清了炮塔上醒目的青天白日徽章，才一个个如释重负。原来是国军自己的坦克，这可是稀罕货，如果有坦克参与防御作战，一定能打得小鬼子哭爹喊娘。守军中发出一阵欢呼，士气顿时大涨起来。

坦克开入了守军防区，跳下来一个带着坦克帽的少校军官，正是装甲兵团三连连长鲍熏南。卞正中迎了上去，鲍熏南看到卞正中，两眼放光紧紧握住卞正中的手，惊喜地说道：“卞参谋，果然是你！幸亏你给的消息，我们连才能全身而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呀！”卞正中看了一眼坦克，问道：“怎么只有三辆？”鲍熏南脸色阴暗下来，说道：“营长命令另外两辆坦克去了下关码头，刚刚收到消息，他们在下关码头被溃兵抢夺船只，两辆坦克都沉到江里了。”卞正中无奈地只能苦笑道：“你们真他妈的败家呀！”

卞正中很想把坦克连留下来参与防御作战，邱清泉却认为坦克一旦进行阵地防御战，失去了机动性，作用与一门战防炮差不了太多。而且装甲兵团是军委会的宝贝疙瘩，没人敢打主意，所以主张连夜安排坦克过江。

在码头上，鲍熏南与卞正中依依告别，鲍熏南叮嘱道：“卞老弟，南京大势已去，鬼子清理完城内后，大部队很快就会压过来，你们要早些撤离，千万小心。”卞正中说道：“鲍连长放心，鬼子短时间内还吃不下我们，我们多支撑一天，就会撤出更多的兄弟部队。你们是军中娇子，以后一定有大显身手的机会，老哥多保重。等我到了武汉，再去找你好好喝几杯。”“一言为定！”两人同时伸出拳头，紧紧碰在了一起。

13日凌晨，日军追兵终于到了。日军步兵一路扫清城内的国军残部，没有遇到成规模的抵抗，进展十分顺利。16师团两个中队的日军追击部队到达金川河和护城河夹角突出部，并没有瞧得上这几道国军临时构筑的战壕。没有等待炮兵到位，三百多名日军摆开标准的三三式进攻套路，发起了冲锋。

卞正中看着日军无所顾忌地涌来，甚至能看到日军满是轻蔑的脸。当日军冲进一百米的距离后，并没有看到守军像往常那样一触即溃，却突然听到轻重机枪群在简陋的国军阵地前沿猛然响起。密集的火网如同索命的鬼魅，收割着一排排日军的生命。日军基层军官经验老道，听到守军的枪声就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对，随即命令士兵们卧倒隐蔽。在丢弃了近百具尸体后，日军交替掩护着开始后撤，显得有章有法，丝毫不乱。

邱清泉趴在前沿简易的指挥部里，对叶肇和罗策群说道：“鬼子果然训练有素，但我们也不是软蛋。现在鬼子大部队还没有完成集结，重武器也没有跟上，正好反击吃掉他们。罗师长，我俩各带一支部队从两侧包抄过去，怎么样？”

罗策群哈哈笑道：“好哇，丢他老木的，我们粤军没有怂包软蛋，让大家看看我们粤军是不是后娘养的！”然后两人都望向了叶肇，叶肇并不答话，只是狠狠点了点头。

卞正中正坐在沙包上抽烟，看到邱清泉带着秦士铨杀气腾腾地从交通壕小跑过来，就意识到马上会有大的行动。很快，一颗信号弹升起，秦士铨大喊道：“弟兄们，小鬼子被打怂了，跟老子冲上去，干翻这帮狗x的！”

500多名教导总队士兵像狂风一般，向日军左翼侧后席卷而去。同时在日军右翼侧后，罗策群的159师两个营，也像潮水般掩杀过来。“杀呀！”“干死狗x的！”“丢你老木！”喊杀声顿时响彻了整个战场。日军像是两肋被人同时重拳击中，赶紧向后缩。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两支国军反击部队迅速从侧后两翼包抄，完成了对这三百多日军的合围。

困兽犹斗，何况是自认为战无不胜的日军16师团。两军最精锐部队之间的这种冲击和反冲击，其实十分简单。没有排兵布阵，没有兵种配合，依靠的是士兵的战术动作、战友之间的刺杀配合、以及悍不畏死的血气。刺刀入肉的噗噗声、枪托砸碎头颅的咯嘣声、士兵垂死的哀嚎声顿时响彻了大地。黎明的战场上，双方士兵相继倒下，尸体纵横交错，鲜血汇成了一道道细流，慢慢渗入江岸松软的土地。

国军的兵力占绝对优势，很快把仅存的日军压缩在一个包围圈里。等到卞正中跟着邱清泉进入战场时，最后的二十个几日军肩并肩围成一个圆圈，一个个挺立着刺刀，对准层层包围着他们的国军士兵们。这些日军士兵个个眼睛血红、杀气四溢，呈现出困兽之斗。一名日军少佐猛地拔出军刀，举过头顶向前一挥，狂喊道：“進め！（进攻）”日军士兵面色狰狞而绝望，挺起刺刀高喊“万岁！”发疯了一样冲了上来。

罗策群操起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大骂道：“丢你老木！”猛然开火。一时间枪声大作，日军士兵在子弹近距离的密集射击下，身体剧烈的**着扑到在地，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一名垂死的日军士兵，抱着一部手动警报器，用最后的力气摇动手柄，“呜……呜……”警报声尖利刺耳、起伏跌宕，刺破了天空，仿佛是恶魔的呼喊。国军士兵们的心脏在隐隐地颤动着，很多人沉默地低下头，所有人都知道，日军援军很快就会到达，真正九死一生的时刻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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