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抢过淮河大铁桥（一）

秦时月看看南边冲过来的日军，又看看西北方向起起伏伏的地形，对董大奎大叫：“董大哥，他们人多！咱向西北跑，从淮河大铁桥直接回家！”

一句话提醒了董大奎，他拿着枪和手雷，被秦时月扶着，一瘸一拐地向西北方向跑去，在南边日军射过来的弹雨中滚进一道交通壕，日军的枪弹就打不到他们了。

秦时月抓过董大奎手中的步枪，扔到地上，与他轻装跑开。

正西方向，日军已经打败守城国军，从城墙缺口冲进蚌埠城，一场更大的浩劫扑向古老的珠城。好在秦时月和董大奎是从城外绕向淮河大铁桥的。

此刻，城里的国军已奉命放弃淮河南畔的蚌埠，退守河北，布设阵地，据河阻敌。

在市区搜索残敌、抢劫作恶的日军很快得到命令，抢夺淮河大铁桥，向淮河北岸进攻。

淮河南岸，大批难民和溃兵涌向淮河大铁桥，到河北躲避凶顽的日军，其中就包括董大奎和秦时月。蝗虫一般的日军一边在后面开枪开炮拦截人潮，一边追赶。

人潮滚滚，马车、汽车混杂其中，人马惊叫和汽车急促的鸣笛，仿佛是世界末日的最后挣扎。这其中有很多军队的汽车和马车，不载武器，不载弹药，却专载军官或政府官员的家眷和私人财产。

大铁桥上，人群、车辆拥挤不堪，桥上到处是尸体和鲜血，走路都打滑，这是日军飞机扫射和炮击造成的。

河北岸的国军工兵已经在大铁桥下安装好炸药。

大桥北岸一百米多处，一个工兵正手握炸药引爆器，只要往下一按，淮河大桥就会轰然肢解，落入几十米下咆哮的河道，这样，就能把日军堵截在淮河南岸，为国军布置新防线赢得时间。

国军工兵营长从望远镜里看到，大桥南岸难民潮后面紧跟着追击的日军，如果不及时炸桥，这些日军就会跟随难民占领大铁桥，日军一旦占领大铁桥，就会长驱直入淮河以北，打破上级拒河阻敌的计划。

但如果现在炸桥，势必导致桥上众多难民和溃兵同胞死亡，导致南岸大量尚未上桥的同胞落入敌手。

这其中就包括董大奎和秦时月。

但上级已经下达立刻炸桥的命令，而且拒河阻敌是大局，工兵营长一咬牙下达命令：“炸桥！”

手握引爆器的工兵回答一声“是”，抬起肘部就要按引爆器。

这时，旁边一个穿着考究的青年妇女跪倒在要按引爆器的工兵面前：“大哥，别——别——我男人和孩子还没过来，不能让他们落到日本人手里！”

其他人也大声哀求暂缓炸桥。已经在桥上跑的和正在奔向大桥的，说不定就有他们的亲人。

工兵迟疑不决，没有按下引爆器。

营长无奈地说：“老乡们，我们是奉命行事，贻误战机是要掉脑袋的！”

负责按引爆器的工兵也对营长说再等等吧。

工兵营长怕耽误炸桥，受军法制裁，掏枪指向负责按引爆器工兵，大叫：“起爆！不能等了！”

但附近难民却围过来，企图阻止炸桥。

秦时月与董大奎刚刚跑上大桥，但要跨过3000多米的桥身，凭董大奎一瘸一拐的速度，还得几十分钟。后面的日军快要追上来，前面的国军即将炸桥。桥一旦被炸，秦时月和董大奎就会与大桥一起葬身几十米下的滔滔河水。

日军继续向眼前的难民和溃兵开枪扫射，以扫清道路，尽快占领大桥。

后面的日军炮兵迅速占领国军之前在南岸构筑的一些国防工事，凭借这些工事，俯瞰北岸，准备对北岸实施炮击。

“把他们拦开！阻挠炸桥，立即枪毙！”工兵营长向部下下达命令。

一排荷枪实弹的工兵把要求暂缓炸桥的百姓赶到一边，一开始还有些不愿意走开的，但工兵朝天开了一枪，他们就乖乖地退开了。

“起爆！”

营长再次下达命令。

负责按引爆器的工兵又抬起肘部，准备下按——

突然，炮弹穿破空气的呼啸声从天而降，负责按引爆器的工兵与其他工兵一样纷纷趴倒在地，顾不得按引爆器了。

炮弹恰在引爆器附近爆炸，引爆器、工兵营长、几个工兵，包括几个没及时离开的百姓，都被炸飞了，连接桥下炸药的电线也被炸断，断线头不知飞到哪里了。

看到日军炮击，在北桥头等待未过桥亲人的百姓纷纷向北逃散。

日军的炮弹开始不停地在大桥北岸落下、爆炸，以阻止国军炸桥。国军工兵们冒着炮火，有的救护伤员，有的寻找引爆桥下炸药的电线头，以便重接电线，连接备用引爆器。

日军的炮火不时打断国军工兵寻找电线头的行动，大桥上奔跑的难民又多了活命的时间。

听到北岸的爆炸声，看到南岸追射来的子弹从身边飞过，秦时月更努力地拉着董大奎向前跑，但董大奎确实跑不动了，对秦时月说：“兄弟，你先跑吧！你还得娶媳妇，我不能耽误你！”

秦时月气喘吁吁地说，“大哥，你说什么？！你是为我才落到这一步的，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身边越来越多的难民越过他们。3公里长的大桥还没跑过一半，前面国军随时可能把大桥炸掉，二人随时可能与大桥一起粉身碎骨，或者被后面追射的日军子弹打死。

眼前的难民跑过去，眼前出现一辆抛锚的轿车，刚修好车的司机开门上车，秦时月拉住他，要他捎上他们。

司机甩开秦时月的胳膊：“滚开！臭当兵的！你们要是能挡住日本人，我们还要跑反吗？”

董大奎勃然大怒，一把拉住司机，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日本香瓜手雷，大叫：“拉老子走，不然——”

司机身子一震，大叫：“你——你想干什么？俺家老爷可是市政府——”

“我管你们是什么东西？！不带老子走，大家一起完蛋！”董大奎说着，做出要拉手雷环的动作。

这时，车里传出一个老年男子颤抖的声音：“周俊，叫他们上来吧，车上还有两个位子。”

董大奎和秦时月立刻上了车后座，后座的一个老年妇女惊恐地往旁边挤了挤，给他们俩腾空。

车外三个大个子男人看到董大奎和秦时月上了车，也要拉车门闯进去，坐在外面的秦时月一时关不上车门。

日军一部已经冲上大铁桥，继续射击前进，他们前面的难民纷纷倒地。一颗流弹打烂轿车后窗，从秦时月右耳边擦过，击中司机右耳，又击穿轿车前窗玻璃飞出去，司机大叫一声捂住耳朵。

日军眼看就冲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