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抢过淮河大铁桥（二）

而此时，大桥北岸国军工兵已经找到被炸断的炸药引线头，连接到新引爆器上，一个工兵又抬起胳膊，准备下按引爆器炸大铁桥。

突然又有两颗日军炮弹飞来，国军工兵和引爆器又被炸飞。原来，日军炮兵从望远镜里发现国军的炸桥企图，极力用炮火阻止。

董大奎和秦时月虽然坐到轿车里，但外面三个大个子男人强拉车门要挤进去，轿车迟迟不能开动。董大奎急了，探身压着外面车座的秦时月，双手伸到车门口，左手握着日军香瓜手雷，右手猛拉弦，三个大个子难民吓得嚎叫一声，丢开车门挤向一边，车上的老年男子、老年妇女和司机，甚至秦时月都吓得大叫。在三个难民丢掉车门后，董大奎把手雷扔到大桥桥栏外，冲司机大叫一声“开车”，并随手关上车门。司机放开自己流血的耳朵，抓住方向盘，轿车鸣笛开动。

被拉弦的手雷吓过之后，秦时月才醒悟过来。昨夜老兵在教手榴弹投掷方法时提到过，日军97式手榴弹，虽然拉了弦，只要不再磕碰一下发火，也不会爆炸。

车速越来越快，挤倒、刮倒不少难民和溃兵，引得他们在后面大骂，前面的人也东倒西歪地躲避，好在前面的人、车越来越稀少，桥面基本畅通了。

桥北头的国军工兵又重新装好引爆器，准备起爆。

日军又开始炮击，企图再次阻止炸桥。

大桥上空突然响起飞机马达的轰鸣声，董大奎大惊，难道日军飞机要炸桥了？

但飞机是从北往南飞的。

9架中国空军轰炸机飞越淮河，飞临日军阵地，日军以为是他们的飞机前来助战，纷纷晃动太阳旗欢呼。岂料，飞机在他们阵地上空盘旋几周后，突然向下俯冲投弹。日军阵地顿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日军尸体碎块随泥土四散飞扬。没被炸死的日军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被突如其来的轰炸弄蒙了，嗷嗷乱叫着四处乱窜。

南岸遭到轰炸的，还包括正向国军工兵开炮的日军炮兵阵地。

日军炮兵阵地被炸，工兵炸桥没有阻碍了。

“起爆！”工兵营副营长一声大喝，一个工兵按下引爆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的同时，桥身升腾起一条硝烟长龙，弥漫住大铁桥，弥漫住桥面上的难民、国军溃兵，同时也弥漫住跟踪难民、溃兵，准备占桥的日军，转眼之间，钢铁之躯的淮河大桥和上面的承载物都落到滔滔河水之中，激起几十米的水浪。

大桥坍塌落水时，董大奎他们乘坐的轿车刚好冲到桥北头百米处的工兵引爆器位置。

司机被惊得停下车。

秦时月和董大奎下车，回头看看大铁桥消失的河道，那里仍弥漫着硝烟，仿佛隐约还能听到坠桥者的哀号，他们不禁庆幸自己在最后关头冲过大桥，同时，又为落水的同胞惋惜。

桥炸掉了，桥北并不安全，很快，日军的炮弹又开始落下爆炸，日军飞机也开始轰炸，董大奎、秦时月与工兵、难民们一起继续往北撤，市政府的那一家人也提着一个大皮箱弃车徒步，因为刚才停下的轿车又发动不起来了。

他们刚走不远，轿车就被炸得四处迸散。

远离敌人炮火后，董大奎跟着工兵营来到他们的包扎所，工兵营卫生兵给他的腿和秦时月的胳膊上药包扎，并给了他们一些口服和外用消炎药。卫生兵说二人的伤都是皮肉伤，没有大碍。

听包扎所的人说，要不是日军开炮，早就炸桥了，他们就过不来了。

董大奎感慨，反而是日本人救了他们一命！

董大奎与秦时月离开包扎所，与一群难民继续往北走。

二人都心急如焚。

今天是年初三，从蚌埠步行到宿城要两天，从宿城步行到家乡五里庄还要一天，这样以来，最早在年初六才能到达五里庄，而小翠娘二拼子交彩礼的最后期限是年初五！显然要迟到了，如果不能在年初五回到五里庄，二拼子就要把小翠嫁给金老太爷冲喜！

很快，董大奎、秦时月与难民、溃兵们来到一个路卡，被一群国军宪兵拦住。

一个宪兵长官大叫：“老百姓通过，军人留下，接受改编，继续作战！违者军法处置！”

董大奎、秦时月与人群中其他穿军装的士兵被宪兵带到路卡附近的临时兵营集结。他们心里更加着急，本来回家就要迟到了，现在竟回不去了！

身边被集结的溃兵，有的受伤，有的没受伤，全然没有了再战的意志，个个垂头丧气，像是马上要被送到屠宰场的猪。

突然，日军飞机闯到兵营上空轰炸，整个兵营到处是爆炸引起的火光烟柱，看押溃兵的宪兵们只顾自己躲避炸弹，无暇看管溃兵了。

秦时月对董大奎说：“董大哥，咱跑吧！把外面的军装脱掉，他们就不会再抓咱了！”

秦时月、董大奎边跑边脱身上的灰色军单装，其他逃命的溃兵看到，也跟着学。

大家很快远离临时兵营。

董大奎与秦时月相互扶持着往宿城方向赶，心中充满绝望，迟到是一定的了，但愿二拼子不会在年初五之前把小翠嫁给金老太爷。

一路上，到处是跑反的难民、溃兵和地方官吏。

好在董大奎又故伎重施，在年初四傍晚用最后一颗香瓜手雷拦停一辆富商轿车。富商无奈，答应拉到他们到宿城。

当富商的轿车把他们拉到宿城北门外时，已经是大年初五凌晨1点钟。

在被抓丁前，他们把在宿城筹措到的60块大洋彩礼钱埋在宿城北郊的一条路边土沟里。

此时，到处天昏地暗，他们凭记忆，摸索到埋钱的土沟，下到沟底。

董大奎用粗壮有力的双手在记忆中埋褡裢的地方使劲挖，但挖了一个很大很深的坑，都没发现褡裢。

两个人绝望透顶，疲惫地躺倒在沟底，经历九死一生终于回来了，难道钱没了？被人挖走了？

钱没了，回到家，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翠嫁给金家糟老头子冲喜！

秦时月不甘心，坐起来对董大奎说：“董大哥，咱冷静冷静！埋钱的时候很慌张，是不是记错地点了？再想想，别着急！”

二人冷静下来，董大奎看了看四周，叫了一声：“好像错了，不是这里！”

他说着，向西跑了十几米，蹲下继续伸手挖，但仍然没挖到。

秦时月又到西边一两米的地方用手挖，才挖到褡裢。

董大奎抓住秦时月挖出的褡裢，大叫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兄弟你不会打光棍了！”

“董大哥，我们把这些钱交给二拼——”秦时月没有把小翠娘的外号说完，有了这些钱，她就是自己的岳母了，此人虽然人品不好，但毕竟是亲戚，“小翠娘看到这些钱，一定会吃惊！小翠一定会高兴死了！”

二人不顾疲劳，立刻步行赶往家乡五里庄。秦时月仍然扶着腿部负伤的董大奎一瘸一拐地走。此时，他们不太着急了，以现在的步行速度，最迟上午11点之前能回到家，把钱交给二拼子。

但他们不知道，上午10点，根据二拼子与金家大管家的约定，小翠就要嫁到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