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董继先冒险取信鸽

董继先背着东芝良子向南跑出一段之后，向西边市中心跑去。

东芝良子突然生出警戒之心，问：“董大哥，你把我往哪儿背？”

董继先说：“这东边不能呆了。我一个工友在市中心西边棚户区租了一间房子，就在鬼子包围宿城前一天，他回家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到哪儿躲躲。”

伤重不能走动的东芝良子，只能选择相信董继先，同时，对他也越来越佩服：这人力气真大，背着自己来回跑几次了，仍然身轻如燕。从他之前一脚扫倒两个国军，后来又杀死一个看，他有支那武术功底。如果收服过来，一定会有大用。他这种被自己国家军队追捕的人，也不难收服。

半个多小时后，董继先背着东芝良子来到他所说的房子。宿城西部这个棚户区多为卖苦力的乡下人租住，最近，战事吃紧，很多苦力回乡下老家躲避战争，这里因此很僻静，又是半夜，一路上他们没碰到任何人。

这是一个单间屋，东半间是卧室，放着一个单人木床，西半间算是厨房，放着土锅灶、木柴、案板等。

董继先把东芝良子放到床上，盖上被子。东芝良子差点呕吐出来，被子、枕头不知多长时间没洗了，气味实在难闻，但想到自己落到这步田地，除了忍耐还能怎么样呢？况且，现在很虚弱、很疲劳，她很快就睡着了。

董继先也很疲劳，披着工友的破大衣，蹲坐在远离床的门后睡着了。他选择在这里睡，一则东芝良子是个女人，必须离她睡的床远些，二则也有利于把守房门。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东芝良子接连“**”几声，被伤痛折磨醒。

月光透过破窗户照射到床前，果真如支那唐代诗人李白所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但是，现在任务紧急，她还没脆弱到“思故乡”的地步，装着宿城城防情报的公文包就放在床头内侧，这情报怎么才能传到井手龙男联队长手里？

董继先轻微的鼾声引得东芝良子扭头往门后看去，心里产生异样的感觉。她印象中的支那男人，都是东亚病夫，委琐不堪、胆小懦弱，或者，像张副参谋长那样好色无耻。但眼前的董继先却完全不是那样。之前在灯光下看到董继先，面目英俊冷峻，身高体壮，背着自己跑，轻若无物。更重要的是，他一个素昧平生的支那人，无怨无悔地救护自己，而且很尊重自己，让她很感动。他应该是一个被支那蒋介石政府压迫下的苦难人，要把他争取过来，加入到大东亚圣战行列，从而做一个有价值的人。

想到这里，东芝良子轻轻唤醒董继先，对他说：“董大哥，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你尽管说！”董继先爽快地说。

“咱们刚才离开的房子，阁楼上有两只鸽子，是我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我逃出来了，怕它们没有人喂养会饿死，想麻烦你再去一趟那儿，给我拿回来。我知道可能有危险，要是我自己能动，就不会让你冒险了，再者，我在鸽笼子下面还放了很多钱，你看我这一身伤，需要钱——”

“没事！我去！那房子门都被炸了，当兵的不一定会留在那里！”听到东芝良子为难的声音，董继先爽快地答应。

东芝良子想不到董继先会这么不怕死地答应帮她，感激地说：“谢谢董大哥！你带着我的手枪防身！就在床头上，你自己拿！”

把防身的手枪给陌生的敌国人用，可不是日本高级特工、“帝国之花”的作派，但她却破例了。

“赵小姐，你受伤不能动，枪还是自己留着防身，再说，我也不会用手枪，”董继先说着，走到屋子西部案板前，拿起上面的菜刀，插到腰间棉袄外束身的布带子里，“还是菜刀用着趁手。俺大奎哥说过，功夫再高，敌不过一把菜刀！”

最后一名话，让东芝良子想笑，但伤口疼痛制止了她。

董继先出门看天，离天亮还得很长时间，就快步向逃出来的房子方向走去。

小院里，金文明留下三名国军正守株待兔，其中的班长坐在房屋里间东芝良子的大床上，全身裹着东芝良子的真丝被子，虽然半睡半醒，冲锋枪却丝毫不松懈地握在手上。

另外两名士兵被班长打发到院子里和院门口蹲守。

离房子后窗老远，董继先就从腰间抽出菜刀，小心翼翼向房子靠近，他不知道屋子里真有国军，但凡事还是小心点好。

后窗仍然大开，看样子，国军并没有理会窗户，已经撤离了。董继先右手握刀，左手撑着窗户下沿，轻松跳进屋内，落地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床上的国军班长，班长“呼”地一声从床上站起，大叫一声：“什么人？！”

当班长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站在床前，立刻拉开冲锋枪保险，端起冲锋枪，朝黑影扣动扳机——

董继先猛听到大喊，又模模糊糊看到床上好像有人端枪，吓了一跳，急中生智，向前就地一滚，滚到大床边。

冲锋枪喷出火舌，扫射在董继先刚才站的地方，铺地青砖被打得火光乱溅。看到子弹扫空，国军班长降低枪口追踪董继先，董继先无处可躲，只好钻进床下，子弹又跟踪扫在床前他刚才所在的位置。

院子里的两名国军听到屋里有枪声，不知道里面进了多少日本间谍，不敢往里闯，又怕伤着班长，也不敢开枪，只在院子里虚张声势地大喊大叫：“抓日特！抓日特！”

国军班长看到黑影钻进床下，想从床上往床下射击，但床下的董继先突然站起，把他连人带床顶起来，班长嚎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又被腿朝上的大床压住腿，脸朝下趴在地上，一时无法朝董继先开枪。他试图翻过身来继续射击，董继先跳到他身上的床板上，一刀劈在他头上。董继先确信这一刀是致命的，菜刀被头骨卡住，一时取不出来，就放弃了菜刀，捡起国军扔到地上的冲锋枪，跑到外间通往阁楼的梯子上。

此时，外面的两个国军听到屋里没了枪声，一边喊叫，一边开枪，向房子冲来，看到一个黑影通过楼梯上了阁楼，急忙朝阁楼扫射，子弹纷纷从楼梯口飞出，差点击中董继先。董继先跑到房顶东边的阁楼里，借助阁楼窗户透过的月光，看到鸽笼子，急忙提起，慌忙之中，忘记东芝良子还要他取笼子下面的钱。

此时，一个国军大着胆，爬到楼梯口，举枪向阁楼里扫射。

董继先急忙蹲到阁楼墙角避弹。好在月光模糊，一时看不清目标，那国军没打到董继先。在那国军停止射击间隙，董继先不会开枪，只能举起刚才捡到的冲锋枪，向楼梯口砸去，出手的冲锋枪恰好砸在那国军冲锋枪上，那国军在楼梯上没站稳，从楼梯上滚下去。

董继先站起前，摸到一块垫鸽笼的砖头，右手提鸽笼，左手提砖，奔向阁楼窗户，用左手砖头猛砸窗户，砸了几次，都没砸开。

此时，一名国军又爬到楼梯口，向他举起枪。

董继先情急之下，左手砖头向国军扔去，恰好砸在国军钢盔上，又把国军砸落楼梯。

国军马上又会上来！

董继先心里急，手上的劲大增，一掌把窗户推开了，立刻跳下，落到窗下5米多的地面，人歪倒在地，手中的鸽笼门也被摔开，一只鸽子惊叫着，冲到笼口要逃出去，董继先伸手堵住笼口，挣扎着站起来，一边扣上笼门，一边一瘸一拐地跑开了。

当身后又响起冲锋枪扫射的声音时，董继先已经跑到窗后小路尽头，向西拐了弯，冲锋枪弹雨被房屋遮挡住了。

董继先提着鸽笼跑到工友房子时，天已经大亮。他进屋看到一脸灰尘的东芝良子正在熟睡，便把鸽笼远远放到南墙根下，怕“咕咕”鸽鸣惊醒她。想到自己脸上也不会干净，就来到房间西部水缸前，舀一瓢凉水倒进小陶盆里洗脸，擦过脸后，又来到东芝良子床边，东芝良子突然惊醒，伸手抓起枕边手枪，想坐起来，但上下两处伤口突然疼痛，她忍不住轻叫一声，又躺下来，但仍努力要把枪口指向董继先。

董继先急忙说：“赵小姐，别乱动，是我！”

“你——你是董大哥？”

东芝良子说罢，借着晨光认真看董继先的脸，就知道不该叫他大哥了。董继先浓眉大眼，又不失俊秀，却满脸稚气，最多二十刚出头，而自己已经二十七八，快三十了。看着董继先俊秀的脸，东芝良子心头轻轻跳起来。她暗中又感到可笑：自己是何等人，结识过多少男人，竟为眼前这个支那劳工心跳？她自我解释着想，可能是对他心存感激之念吧。

看到东芝良子失神，董继先轻声对她说：“鸽子我取回来了！”

董继先回到洗脸盆前，换了水，在水里揉搓几下毛巾，拧到八成干，过去递到东芝良子手中，说：“你擦把脸吧。”

东芝良子右手接过毛巾，小心翼翼地擦脸。擦好后，微笑着把毛巾递给董继先，又用手撩了撩额前散乱的头发。董继先再看擦过脸的东芝良子，眼睛一亮：擦过的脸真可谓冰肌玉肤，眉目如画，笑容很特别，显得高贵华美。

东芝良子敏捷地捕捉到董继先眼里的闪光。男人对自己眼光闪亮，她早已习惯，但董继先的闪光是含蓄的，稍纵即逝，不像其他男人肆无忌惮，不像其他男人那样贪婪。

董继先低垂眼睑，柔声对东芝良子说：“折腾了半夜，该饿了吧？我去买早点，你等着！”

东芝良子说：“那就麻烦董——昨天夜里没看清，我不能叫你大哥了，叫你弟弟吧。弟弟你把鸽笼拿到床边，我看看鸽子。”

董继先一边到墙根提鸽笼，一边笑着说：“赵小姐，我二十一了，你有我大吗？喊我一夜大哥，现在又喊我弟弟，我可不习惯！”

“不是天黑看不见吗？好，只要你愿意，以后我还喊你‘董大哥’”东芝良子奇怪自己居然与董继先说笑起来，但这一说笑，身上的伤痛似乎减轻不少。

董继先提着工友的陶罐饭盒走到门外，锁上门离开。

东芝良子挣扎着坐起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公文纸和钢笔，撕掉公文纸上“宿城城防司令部”的纸头，用钢笔在公文纸上写下几行字，卷成一个小圆筒，放在床边，然后，挣扎着弯身提起鸽笼，从鸽笼底部**抽出隐藏的铝制信书管，把小纸筒装进信书管，打开鸽笼门，挑选两只鸽子中一只，把信书管绑在鸽子左腿上。

原来，这两只鸽子不是普通的鸽子，是东芝良子特工小组成员之间以及与总部联系的信鸽。

最后，她挣扎着下床，来到窗户后，打开窗户，握着鸽子的手伸出窗外，手往上一送，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上蓝天。

这只信鸽是招唤同伙过来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