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为了信仰

第二天早上交接班的时候，周笑岚说毛细妹带着她的那个“副官”，昨晚就来把电文要走了，她的意思是想让肖玉兰再值个连班，这让肖玉兰更加肯定，周笑岚也在打那个电报的主意，但她是想做什么呢？她会不会跟自己一样、也是……

“你要晚上有事儿就算了。”周笑岚见肖玉兰在走神儿，于是说道。

“没事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呀，我就是奇怪、她怎么有变得这么勤快了，付锦芳可是说她、麻将打到九点、必然推牌睡觉的。”肖玉兰为了掩饰尴尬，故意泄露了一点儿情况。

“狐狸精的骚心萌动呗！找个借口跟那个‘副官’出双入对！”周笑岚轻蔑的说道。

“您可真会开玩笑，人家可是有个好叔叔的。”肖玉兰随口接话到。

“这你就不懂了吧！姐是过来人，你是没见她对那个副官的殷勤劲儿，绝对的犯花痴了。”周笑岚轻蔑地笑着说道。

“不跟您多聊了，我去跑步了。”肖玉兰说完就走了，军统虽然是国民党军的正式编制，但都没有出早操的习惯，就连现在给电讯股做警卫的那个班、现在也从来不出操了。

晚上肖玉兰才算领教了毛细妹的媚态，跟任道远说话时、不仅柔媚的让人肉麻，还不顾有外人在场，表现的举止亲昵，肖玉兰也看出来了，那名副官尴尬的直躲着她。

肖玉兰又连着值了好几个夜班后，周笑岚才在来接班的时候说、今晚她连个班，肖玉兰跟她做完交接，就去跑步了。

肖玉兰按照往常一样的线路开始晨跑，当她跑到杂货店的附近时，看到小伙计朱亮在跟一个扶着门板的客人争论着什么，肖玉兰没有理会这些、径直跑了过去。

等肖玉兰往回走的时候，发现杂货店门口的朱远征，正手执一块门板跟刚才那个客人扭打起来。

此时从杂货店里面又冲出来一个年轻人，也加进来抢夺门板，朱亮也紧跟着跑了出来。

朱远征瞥见了正向这边走来的肖玉兰，他怕肖玉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想把事情闹大，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围观了，只要能吵闹起来，自己就能提醒肖玉兰出了什么情况。

但朱远征忘了，他虽然跟邻里关系不错，可终究是个刚来不久的外乡人，根本没人过来帮忙、劝架。

看着肖玉兰越来越近，朱远征只能冒险了，为了信仰、不惜牺牲自己。

此时朱远征突然抡起门板、扫到一个年轻男子身上，然后又举起来用门板砸向另一个男青年，被这个青年身手敏捷的闪过了，朱远征由于用力过猛、门板砸到地上了。

肖玉兰惊讶的发现，闪过一击的青年突然从腰间拔出来**枪，而再次抡动门板的朱远征，因为侧着身体根本没看到，跟另一个男青年撕扯的朱亮也没看见。

肖玉兰想出声提醒，但是来不及了，朱远征再次抡动门板、准备扫向男青年，这次他没躲闪、而是抬手一枪射向朱远征。

距离太近了，即便男青年根本没有瞄准，这一枪也打在朱远征的身上了。

即便芮城县处于战区内，但枪声也不是经常能听到，在城内响起的枪声，不仅让城内百姓心惊胆战，更让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

朱远征想用门板支撑一下身体，但他摇晃了一下、摔倒在地。

开枪的男青年似乎也吓坏了，站在那里不动。

朱亮见状哭喊着跑过来，扶起朱远征，一边用手去堵冒血的伤口、一边大声哭叫。

肖玉兰也赶紧冲了过去，她一边招呼看热闹的人过来帮忙，一边过去夺下男青年手里的枪，跑近了她才认出来，开枪的是一个别动队队员。

肖玉兰招呼群众帮着朱亮，把朱远征往县城里的战地医院送了过去……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朱远征知道肖玉兰接近毛细妹容易引起怀疑，而且两班倒的工作、让她也很难找到机会接触毛细妹，于是他让朱亮暗中监视毛细妹他们的那座宅院，并发现了一个规律。

最开始伍家萍取回电报后，要到中午午饭过后，她们居住的院落里才会传出发电报的动静。

后来毛细妹跟那个副官一起，晚上亲自去取回电文，院子里就有人一直不休息，直到凌晨才传出发电报的声音。

因为晚上发电报的声音更加清晰，朱远征他们还判断出、她们发出去的电报是三份。

这个情况被朱远征及时汇报给了上级，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人盯上他们了。

虽然朱亮已经有两年多地下工作经验，虽然他伪装的很好，虽然他的行踪很小心，虽然他每次都故意绕道来反跟踪，但还是被任道远发现、尾随了。

芮城县城并不是很大，但除了笔直的十字大街，背街、小巷交叉纵横，走不了多远就是一个三岔路口、或是小十字路，朱亮早就把这些街道记得烂熟于胸，虽然他没能发现跟踪他的任道远，但每次回来他都会故意绕远，所以也总是能摆脱跟踪、平安回到杂货铺。

年轻气盛的任道远并没有气馁，虽然这晚还是被朱亮在最后一段路上摆脱了，但任道远也锁定了他所在的区域，东大街北街的3到5户临街店铺。

任道远决定不再跟朱亮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他准备守株待兔、放长线钓大鱼。

因为原来张崇武计划的是让任道远不公开身份、暗中保护毛细妹她们，所以给他开了一份《军统特派员证》，这种证都是执行特殊任务时，临时派发、完成任务必须交回总部，在军统内部是见官大一级，可以让各级军统特务配合执行任务。

任道远来到别动队，值班的带班队长是王劲之，他见到任道远的证件后，忙不迭的让座、敬烟、奉茶……

毕竟是有求于人，任道远少不了跟王劲之客套一番，然后提出借人。

王劲之马上表示愿意亲自带队，协助任道远执行任务，任道远哪儿好意思让一位少校给自己跑腿儿，提出只需要几个机灵点儿、擅长跟踪、监视的弟兄就行。

王劲之也不敢打听是执行什么任务，但知道跟着特派员执行任务，事后肯定有好处，于是就把跟自己最好的那个行动组交给任道远。

任道远也没有客气，根据自己的记忆画了一张草图，知道要执行任务的位置后，组长跟特务甲又指出图上的错误之处，组长亲自重绘了朱远征杂货铺附近的街道图。

任道远把行动组分配成两队，组长带领一半人监视店铺后面的小巷，任道远带队监视这些店铺的前面。

根据特务甲提供的情况，任道远带两名特务在杂货店斜对面的小店，以吃早饭为掩护，从正门监视对面的商铺，另外两个特务化妆成小贩、守在可疑区域的两头。

朱远征跟往常一样，天没亮就开始拆卸门板、准备开始营业了，杂货铺斜对面的饭店、开门更早，里面已经有几个吃早饭的人了。

朱远征回到店里不久，朱亮从后门回来了，他告诉朱远征，后街有个人很可疑，朱远征不放心，亲自到后街查看了一下，岂止是一个人可疑，背街小巷都是住家户，偶尔有个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很少有陌生人待在那里不走，朱远征发现了两三个可疑的人在周边闲逛，而且还有一个“熟人”。

任道远再三交代要生面孔，王劲之为了给手下争取立功的机会，隐瞒了这个行动组曾经在芮城县城内住过一段时间的事，结果一个别动队队员被朱远征认出来了。

这个人本来没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特征，但他每次去杂货铺买烟，只买一盒烟倒好理解，可每次都要朱远征饶一盒洋火，不同意就不依不饶的、还故意亮出腰里的枪，所以朱远征知道他是别动队的队员。

这个发现让朱远征浑身直冒冷汗，他到不是因为自己可能暴露了，而是肖玉兰几乎天天早上都要来“买零食”，要是被特务堵在杂货铺，搜出她身上的情报，那可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朱远征急匆匆回到杂货铺，他让朱亮去把最后一块门板拆了下来，这是他跟肖玉兰事前约好的，平常他故意装懒，最靠里面那块门板不拆下来，一旦拆下来，就说明他这里暴露了，以阻止肖玉兰前来接头。

坐在斜对面饭馆里的任道远看到了这一幕，为什么杂货铺没一起把门板全卸下来、而是留下来了一块？这让他想起学过的一个对外示警的技巧，正常情况窗户那里什么都没有，一旦发现自己可能暴露，就在窗台上放置一盆花、或是假装在窗外晾晒衣服，警示同伴不要靠近，反之也可。

这个杂货店以前是不是也一直不拆那块门板？估计没人会注意到最边上的那块门板，现在突然拆下这块门板、是不是在给同伙报警？任道远想不通自己这边怎么会暴露，他跟身边的两个特务交代了一下，让特务甲去杂货店假装买东西、缠住老板和伙计，由特务乙去悄悄把门板装回去。

朱远征捅破一点儿窗户纸、紧张的监视着外面的情况，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马上撤退，假如自己就这么走了、万一不知情的“榆梅”又闯进杂货店，那她就不仅是变成孤雁那么简单了，她还会被敌人重点怀疑，军统可是真会“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

在革命事业面前，个人荣辱不值一提，为了信仰、朱远征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这两个正向杂货店走来的年轻人，都是前后脚从对面饭店出来的，朱远征隐约觉得自己刚开门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在饭店里，虽然当时煤油灯的灯光很昏暗，但现在在芮城县城里，能穿这么体面衣衫的人可不多。

看到前面的青年走近，朱远征赶忙离开窗口，示意朱亮到外面去守着，朱亮正准备出门、与特务甲迎面碰上了，特务甲叫住了朱亮，让他帮着拿货，朱远征急忙从柜台里面出来，亲自招呼特务甲，接着错身的机会隔开两人，朱亮这才脱身出去了。

特务乙显然没做过这个活儿，正在笨拙的把那块门板往槽里卡，朱亮急忙过去制止他，两人一言不合吵了起来，恰好肖玉兰此刻从这里跑过。

任道远并不准备现在动手抓人，对方反应这么激烈，反而说明今天可能有重要人物前来接头，杂货店老板和伙计可能只是日本人收买的汉奸，来接头的才是大鱼。

看到特务乙跟朱亮吵架、已经引起路人侧目，任道远起身快速走了过去。

“有话好好说嘛，当街吵架多不好呀，再说了，我也看到了，你动人家店里的门板干什么？还不赶紧按原样放回去。”任道远假装和事佬，一过来就指责特务乙，特务乙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把门板放了回去。

“站住！就这么走了？进去给老板道个歉！”任道远冲特务乙说道。

“不用了，谢谢您、先生！”朱亮见特务乙已经把门板放回原处，感激的跟任道远说道。

“要的！不然这种人不长记性。”任道远说着，拉住朱亮和特务乙就往店里走，他是要把杂货店的人都控制在店里，好再把那块门板上上去。

门外的动静朱远征都听见了，他知道，假如这些人真的都是特务，一旦自己跟朱亮被控制在屋里，那特务马上就会把那块门板重新装上，他刚才瞥见肖玉兰跑过去了，随时都可能返回来，只要门外没有异常，她就会进来传递情报。

他慢慢侧身站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悄悄取下来门闩、放在身后，当任道远把朱亮、特务乙推在前面，想自己把住门口时，还没等任道远拔出手枪，朱远征大喝一声“狗特务！”，一门闩砸到他头上，朱远征乘机跑出店外。

朱亮想挡住特务们的出路，却被任道远忍痛、一把抱住了他，特务乙趁机跑到店外，特务甲也想出去帮忙，被朱亮紧紧拽住了，三人在店里扭打在一处。

然后就是肖玉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在肖玉兰的招呼下，邻居们找来一辆平板车，七手八脚的把朱远征抬上车，一群人帮着朱亮把他往战地医院送。

肖玉兰知道县城里的警察，根本不敢招惹别动队，于是亲自拽着特务乙往别动队去了，一直在店里的任道远，一手捂住被门闩敲过的地方，一边交代特务甲，带上已经赶过来支援的两名特务，去战地医院秘密把朱亮抓回来审讯。

任道远又让听到枪声赶过来的行动组组长、先把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并把那块门板重新上好，命令组长带人守在这里，进来一个抓一个，先捆好、关在后院，回头逐一审问。

虽然并没有看清是谁，任道远还是认为刚才那个国军女军官非常可疑，一般女人遇到这种事儿、躲还来不及呢，她反而冲过来下了特务乙的枪，还亲自把人押到别动队去了，任道远忍着疼，立即往别动队驻地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