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山豹

第四章﹑山豹

看到进攻一次次受阻，一团长心急如焚；看到士兵们血洒疆场，他心如刀割；看到时间一分分过去，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团指挥所里不停的转圈。

一团长一把抓下头上的军帽，咬着牙接通了先锋营的电话，大声命令道：“大胡子吗？组织敢死队再给我往上冲，一定把那个王八壳给老子炸了！谁上去把碉堡炸了，老子给他记大功，赏大洋500块！如果在总攻前拿不下那个碉堡，你小子提头来见！”

放下电话，王营长面无血色的傻呆在那里，嘴里喃喃自语的重复着团长的话：“赏大洋500块，记大功。提头来见。”

先锋营又组织了几支敢死队，里面很多都是战场经验丰富的班长﹑排长。他们抱着炸药包从几个方向往碉堡上冲，可是碉堡里的机枪子弹太密集，一个个跃出堑壕冲锋不到一百米，就相继中弹倒下了。一批敢死队倒下，另外一批敢死队又冲了上去。

敌人看到这些铁血的勇士们不顾一切的想炸掉碉堡，也惊慌不已，看到人影就拼命的射击。碉堡前形成了一个弧形的密集火力网，布下了一条死亡之线。

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倒下，看着那些跟随自己多年征战的班长﹑排长牺牲，王营长悲伤﹑愤怒的满面胡须炸开，从一个士兵怀了抢过一个炸药包就要往上冲。

五连长，绰号山豹，一把拉下王营长，夺过他手里的炸药包，跃出了战壕。

“山豹！山豹！小心啊！”王营长趴在战壕里，声嘶力竭的叫喊。

“团长，冲上去了！冲上去了！”参谋长举着望远镜激动的喊。

一团长举起望远镜趴在了指挥所的壕壁上，瞪着血红的眼睛，屏声静气的死死的盯住了那个身影。

“参谋长，这个勇士身手这么敏捷，不像是一般的士兵？看清楚他是谁了吗？”一团长激动的问。

参谋长举着望远镜盯了一会，才说：“好像是先锋营的五连长，山豹！”

“不错，不错，是山豹！”一团长急促的说。

参谋长爱惜的说：“这小子从小练功，身轻如燕！上次全军大比武，他得了第三名，为咱们团争了大光﹑添了大彩！他娘的，先锋营花血本了，把连长当敢死队员派上去了！”

一团长焦虑喊：“好样的！好样的！快！快！快！千万别让机枪咬住你啊！”

沈仕杰听了团长和参谋长的对话，心里咯噔一下，举着望远镜的手，不知觉的抖动。

全团、全师手持望远镜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先锋营五连长山豹的身上。只见他抱着炸药包，从一个弹坑一跃而起，翻滚到前面一个弹坑，身子敏捷的像一只野豹。敌人碉堡里的几挺机枪追着他打，但总是慢了半拍，在他刚刚滚进前面一个弹坑的时候，子弹才打到他翻滚的位置上。

师长蒋鼎呈举着望远镜盯着山豹，紧张的身体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出。山豹每跳越一次，他自己的心脏就抽缩一次。看着勇士的身影一步步的接近敌人的碉堡，他心里喃喃自语：“多好的同志，多勇敢的士兵，多雄猛的壮士！”

沈仕杰从望远镜里盯着山豹，心里不停的在急促嘀咕：“小心点！小心点！动作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山豹虽然敏捷﹑勇猛，但他一条直线往上冲，敌人似乎摸到了他的规律，开始几挺机枪成梯次的封锁他前进的路线。

“别走直线阿！拐弯阿！别让敌人摸着你的规律阿！”沈仕杰焦急的大声喊叫出来。

团指挥所里鸦雀无声，个人都紧张到了快要崩溃的程度。

沈仕杰突然的喊叫，把大家吓了一跳，几乎同时转头看着他。

山豹接近敌人的碉堡快五十米了。

他连续敏捷翻跳前行了两百多米，仍然体力充沛，毫无力竭的感觉。

碉堡里的敌人感到了恐慌，改变了阻击方法，不再跟着他打，而是几挺机枪轮流封锁住山豹前行的路线，压制住他敏捷的跳跃。

山豹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如果几挺机枪不间歇的扫射，封死住前面的路线，他根本没有机会再往前靠。他趴在弹坑里一动不动。

全师官兵的心脏仿佛骤然停止了跳动，紧紧的盯着那个弹坑，等待着，等待着……

山豹突然向横面的弹坑跳去，而且是连续敏捷的跳过几个弹坑，避开敌人机枪的封锁，在敌人转动枪口的瞬间，又往前翻越……

就在全师官兵的“好”字刚刚叫出口，碉堡里的一挺重机枪子弹击中了山豹，同时另外一挺重机枪子弹连续击中了他手臂里的炸药包——“轰”，一团巨大的火球腾起，硝烟散去，山豹也随着硝烟飘上了云端……

一团长一把抓下头上的军帽，紧紧的攥在手里，同时挥动着拳头猛地向指挥所的圆木柱砸去——鲜血顺着他的拳头往下滴。

蒋鼎呈浑身颤栗，无力的放下望远镜，用手扶住了指挥所里的木柱。

这个时候，柳子桀带着三十人的执法队，来到了一团指挥所。

一团长看见师执法队上来了，知道师长准备破釜沉舟了，脑门上的汗水一下子涌了出来，脸色煞白的一屁股坐在了子弹箱上。

参谋长举着望远镜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大胡子，大胡子，你可要为咱们一团争口气啊！”

“子桀，你们怎么上来了？”沈仕杰看到柳子桀，错愕的问。

柳子桀把沈仕杰拉到一边小声说：“师座急眼了！如果先锋营再拿不下那个碉堡，总攻的时候会死很多人！师座担心伤亡太大，影响军心，队伍上不去！所以命令我们上来督战！”

“你们——你们真开枪打自己的弟兄啊？”沈仕杰瞪着惊讶的眼神问。

柳子桀脸色铁青的说：“师座有令：总攻开始后，畏惧后退者﹑裹足不前者，杀无赦！”

沈仕杰傻傻的呆立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仕杰，你是不是担心老戚和丁阐明？”柳子桀忧心的问。

沈仕杰一把抓住柳子桀的手臂说：“刚才先锋营的五连长山豹上去了，他们俩还能无动于衷吗？”

“啊！连长上去炸碉堡？”柳子桀也非常的惊诧。

“丁**就是一个冒失鬼，打起仗来死拼硬冲，不长脑子！这个老戚倒是稳重，平时话不多，但主意太大，他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沈仕杰急迫的说。

“仕杰，你冷静一点！”柳子桀劝慰道。

“我能冷静吗？”沈仕杰吼叫起来。“咱们班十个同学，从广州打到现在，只剩下五人了，黄少儒在军后勤部，咱们不用担心，可前面就有两个，我能不担心吗？”

“那有什么办法？这是在打仗，同学﹑战友情谊再重，能抵挡得了命令吗？”柳子桀无奈道。

沈仕杰眼睛望着远方自责的说：“对敌情掌握的不够准确，是我这个作战参谋的失职！那么大的碉堡，战前没有侦察清楚，以至于让那么多的士兵倒在了敌人的机枪子弹下，把先锋营置于险地，我有罪，我罪该万死！”

“仕杰！你冷静一点，别把什么事都往身上揽！”柳子桀厉声呵斥道。“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又不是神仙，能把各种事情都看清﹑掌握吗？别说你是一个团的作战参谋，就是师里﹑军里的情报部门不是也没有掌握那个大碉堡吗？”

沈仕杰烦躁的来回走动着，眉头紧锁。他突然站住，指着柳子桀说：“现在你们又来了，那不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吗？”

柳子桀一脸无辜地说：“仕杰，咱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团长，我去先锋营！”沈仕杰猛地转身对着一团长大声喊。

团指挥所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仕杰，你要干什么？”柳子桀听到沈仕杰要去先锋营，吓了一跳，“那里是火药桶，马上就要爆炸了，你还要往里跳，你疯了吗？”

沈仕杰桀骜不驯的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柳子桀的肩膀，把驳壳枪从枪套里抽出直接插到了胸前的皮带上，随手把枪套扔到了弹药箱上。

看到沈仕杰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柳子桀急得大声吼道：“前面有一个加强营，六百多人都拿不下一个碉堡！你一个人上去有什么用？”

沈仕杰轻佻的笑着说：“你们不是都叫我孙**吗？我能七十二变，能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这个小小的碉堡算什么？”

“仕杰！现在不是逞能﹑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孙悟空？是神仙阿？”柳子桀急躁的声调都变了。

沈仕杰忽然神色庄严起来，双手扶着柳子桀的肩膀说：“我知道前面的凶险，可那里有咱们两个好兄弟！咱们不是说了好多遍了吗？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沈仕杰走到团长面前庄严的敬礼，自信﹑刚毅﹑**的说：“团长，请批准我去先锋营！”

一团长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他心中明白，目前先锋营已到了生死关头，不！是全团到了生死关头！就连山豹连长都拿不下那个碉堡，全团还能指望谁上去呢？现在距离总攻的时间不远了，如果到时候炸不掉那个碉堡，全团可能没有多少人能活着冲过去！这个年轻的作战参谋脑子睿智、灵活，作战经验丰富，有可能帮着先锋营想出什么主意，帮着全团杀出一条血路！

柳子桀面色涨红的喊：“好！那我就陪你一起去！团长，执法队留在团部，我先上去了！”

团长和参谋长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仕杰和柳子桀一起立正，再一次给团长和参谋长庄严的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大踏步的走出了团指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