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老子是站着撒尿的

李文天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而是抱着自己的卡宾枪，一个人颓然坐在了一旁的高处，靠着大树上目光有些游离地望着大家，似乎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在想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排长已经走到他的身边，随手递上了一根烟说道：“到时跟我在身边，我怎么做你也跟着怎么做，明白吗？”

“是！”他很干脆的应了声。关乎生死大事，李文天绝对是认真的。

“好了，你也别弄得太紧张！”秦排长微笑着拍拍李文天的肩膀，用和风细雨的语气劝慰开导起来。

“其实嘛，这打仗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头回生二回熟。谁都有过尿裤子的时候呢？几场仗下来自然就成了老兵！”

然而，李文天并没有领秦排长这份好意，反在心里苦笑道：还几仗下来？下面这一仗会不会送了命还待另说呢，只怕成不了你的老兵就先成阎王爷的新兵了。

“排长！连长刚才说上级会加强炮火支援？”李文天突然向秦排长问了这么一句。

“是啊，前面这个高地，小鬼子是花了不少力气修固的工事，只有推毁了这些障碍，我们才能攻上去后站得住脚。”

有炮火支援，总比强攻好的太多了，秦排长先是有些兴奋地回答李文天。

后来又看出李文天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有些疑惑地问：“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就是这么问问……”李文天似乎想到了什么不便说出的问题，吱吱唔唔地欲说又止。

“不对，你小子肯定有什么事憋着没说出来？”看到李文天的躲闪的样子，更让秦排长感到奇怪，不由自主地追问起来。

李文天还是不想说，因为现在自己给大家的印象就是贪生怕死，有些话说了也许会起反作用。

可是想到这可是关乎自己生命的大事，不由得又有些着急起来。

“排长！这支援我们炮击的可是英军的炮兵？”

秦排长被他磨叽得非常不耐烦，瞪起一对虎眼没好气的吼道：“你小子有屁就快放，没看到大家都忙着做冲锋的准备吗？”

被秦排长这么一吼，李文天心里一急就脱口问出：“排长！之前落在我们身上的炮弹是从那边打过来的？”

“你问这干嘛？”

秦排长先还以为是什么事，听到李文天问的是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似乎感到气不打一处来了，他再也顾不上跟他客气，气呼呼的指着李文天的鼻子张口就骂起来。

“你他妈的，真是丢尽了我们老乡的脸，有你这么当兵的吗？仗还没打几场就怕这怕那的……”

“排长，我……您误会了我的意思了！”这下李文天还真觉得自己挺冤的，这都哪跟那啊？

“误会了你的意思，那你这又是啥意思？”秦排长似乎已经认定李文天就是个怕死鬼，狠声对他教训道，“小子，你怕死是吧？你……你给我滚一边去！”

秦排长是真的被激怒了，恨不得拔出枪来直接就毙了他！这是开战的前夕啊，这小子怎这样不知好歹呢？

而周围的战士们也一样是同仇敌忾了，都用十分蔑视目光盯着李文天，就像他是犯下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般。

这样的蔑视也激怒了李文天，不由地自心底里冒出一股火气来，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这样被人小瞧过，瞬间似乎有股子血气直冲脑门，疯就疯，蠢就蠢，于是一挺胸膛大声说。

“排长，说我贪生怕死还真的不会错……但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老子也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毕竟我怎么说也是个顶天立地，站着撒尿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呢？”秦排长似乎有些警觉地问道。

李文天毕竟是李文天，他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灵机一动，故装神秘地回答秦排长。

“我这是正觉得奇怪呢。你也知道原先我们那个连都倒在皮尤河边的阵地了，而且大多都是死在炮火下的。老子如果不是命大，被炮弹的气浪掀下河里，恐怕早就死了不是，这不会错吧？”

闻言，秦排长脸色不由变了变：“你到底想说什么？”

为了保命，李文天这也是无奈地一拍胸膛豁出去了。

“我说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大多都是被那些英国人的炮弹给炸死的！眼前我们新编一连能保存现在这么多人，正因为是支援的炮火少了……”

看到秦排长惊诧的表情，他又继续道：“排长你认真地回忆一下吧，那些炮弹有几颗是落在小鬼子阵地上的？如果这次攻击高地，那这炮火准备的越充足，是不是我们挨炸的就越惨呀？”

李文天的这些话，让大伙不由得一怔，仔细一想，果然觉得像是这么回事，一个个大惊失色，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反应过来的秦排长诧异地望了李文天一眼后，就急忙的一把拉上这个自己不待见的家伙朝连部跑去。

“快，我们找连长去！”

李文天一路被风风火火的秦排长拉到连长面前，秦排长挺身报告道：“报告连长，情况紧急。经过李文天的提醒，他说……友军的炮兵好像把炮击的座标弄错了！”

“秦排长！”正在擦着皮鞋的吴连长，抬头看了他俩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你也是个老兵了，当兵的只管听从命令打好仗就是了。再说英军的炮兵也是听从上级的命令，人家怎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呢？你们还是少操这份心吧，这在关键时刻，不知道你这是在动摇军心吗！”

秦排长被连长这么一吼，似乎又有些犹豫了，将咨询的眼光朝李文天投来。

事关生死的大事，李文天当然是较真劲的，他咬了咬牙，挺着胸膛肯定的点了点头。

其实，是不是英军炮兵把座标搞错了，李文天也是不确定的，只是这炮弹确实是炸在自己人的头上，这点绝对错不了……无论如何他都不甘愿被这样冤死掉！

如果此时自己不坚持，待会岂不是就会送掉自己的小命？退一步说，假使这些不是真像自己猜测的那样结果，大不了受罚被关禁闭，岂不是正好不用打仗！

李文天这点小心思当然是不会让秦排长他们知道的。

“连长！”秦排长给连长递上一根烟，仍旧劝说道。

“有句话叫‘小心使得万年船’，不如我们……打个电话，将我们的座标位置报上去跟团部确认下呗！反正现在还有时间，耽搁不了上级的大事。”

连长这才不慌不忙的看了下表，不缓不急地点着了烟，悠闲地吐了一串烟圈后，朝旁边的通讯少尉扬了下头，悠然交待道：“给营部挂个电话吧。”

不一会儿话筒就交到了连长手里，连长对着话筒说了起来。

“营部吗？我们这有个情况要反映，友军炮群炮击目标的着落点座标有误啊，对……小鬼子阵地的座标是？”

吴连长一时回应不上，便捂着话筒朝秦排长问道：“我们攻击目标的小鬼子阵地座标是……”

秦排长轻声地报出了经纬度，连长照葫芦画弘报了上去，最后诚恳歉意的补充道：“我们意见就是请上级跟友军炮兵部队核对一下，是，是……坚决服从命令！”

吴连长放下话筒，一边低头继续扎着绑腿，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妥，似乎有些埋怨秦排长和李文天多事，怕引来上级的不满意。

“该干嘛就干嘛去。如果这是无事生非，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