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热血

在胡校尉的友好注视下，赵哲一脸衰样的背上包裹，跟着大部队一块儿去往汴京城墙后方。

他们上午出发，半夜的时候到地方，到的时候赵哲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冻木了。

他跟着其他人挤进伤兵营帐里，厚厚的帘子掀开又落下。赵哲在温暖的环境里跺跺脚，随后扫了一眼帐子里的情况。

这帐子是临时搭的，里头的配置没有他之前待的那个营地齐全，更别提一人一个的床了。

所有人都睡在稻草上，好一点的还往稻草上铺一块儿布。

他们一堆人进来的动静不小，但并没惊动多少人。

大部分人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无知无觉的躺着。

小部分人抬头齐刷刷的看了他们一眼，表情麻木，仿佛他们这些大夫并不能带来希望。

“咳。”老人咳嗽一声，沉声道：“都活动一下手脚，检查其他人身上有没有伤口，严重的都先报过来，不严重的就记下……都别不吭声，天这么冷，赶紧干完了休息一会儿，明儿个事儿更多！”

“是……”

众大夫应了一声，随后去检查。

只到他们腰高的赵哲自觉的把去一个个检查。

他太冷了，所以检查的第一个人是最靠近热乎乎的火堆的那个人。

那人脸上有刀口，皮肉翻卷发白，已经流不出血了。赵哲摸了一下伤口，手指摸到了滑腻的脓液。

伤口没处理好，化脓了。

赵哲皱着眉头，继续检查，这人手臂跟小腿的位置上也有几道刀口，其中有一个伤口还在流血。

他从自己的包袱拿出这段时间老头儿帮他一块儿碾磨做出来的升级版止血消炎药，效果主要是消炎。

他拿出蒸馏过后留下来的酒精泡过的布料给对方的伤口消毒。

“嘶——”酒精布刚擦上去，被赵哲各种掀衣服都没动静的人眼睛一下就睁开了。

赵哲正准备继续擦拭伤口的时候胳膊被人一把抓住了，“小娃娃，你是学艺不精所以在我身上练手吗？”

‘学艺不精’几个字一出来，周围忙着探查记录的几个大夫面色略微诡异。

赵哲医术不精的话，那他们这些还在从赵哲那里偷师的人，算个什么？

“你在那儿干什么？”老人正在查看一个重伤的人，“过来帮忙，赶紧的！”

赵哲这会儿身上也暖和起来了，没再在这里磨蹭的理由。他应了一声就过去了。

过去之后就看到躺在金黄色稻草上，闭着眼睛满脸通红的士兵。

对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是小事，最重的是扎在他肚子上的箭。

那箭随着人的呼吸一起一伏，赵哲光是看一眼就觉得疼。

老人以前碰到这种情况是直接拔的，但他跟赵哲接触之后，知道了很多其他治病救人的方法，所以他就想问问赵哲这里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个怎么处理？”

赵哲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接拔出来，万一勾出肠子怎么办？但如果开腹的话，现在这种卫生情况，恐怕没等对方因为箭伤死掉，就先因为感染先死了……

赵哲后悔了，他当初怎么就没听家里人的去学个医？那样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无力。

他看着痛苦皱眉的士兵，对方眉眼青涩，嘴上带着毛茸茸的胡茬，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九岁的样子。

“你这些年来都是怎么处理的？”赵哲蹲下看着伤口，“直接拔出来的话，肠子会被勾出来吗？”

“不一定。”老人很认真的说：“一般拔剑之后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天意了。”

赵哲犹豫片刻，道：“把伤口开大一点然后拔箭吧，要不然拔出来的时候会把皮肉勾下来。”

老人这段时间跟赵哲探讨过开刀，破开人体去除顽疾这种事儿虽然听起来恐怖，但也不是没有前辈开过先例。

他们在原来的军营的时候就找人试过了，这会儿听说要开口子，老人脸色没害怕之类的情绪，只有跃跃欲试，他让赵哲从旁边儿递刀消毒之类的辅助他。

赵哲把该做的前期准备都做完之后，看着刀划开皮肉，底下的鲜血涌出来。

老人一只手扶住箭，把箭往出拔。

这种痛苦让躺着的士兵哪怕已经昏迷过去了，也忍不住痛呼出声。

老人脸色一厉，抓住长箭的手猛的用力。

赵哲听到了什么东西拔出来的声音，紧接着他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一串温热的血从箭上带出来，撒蹲在这人旁边儿的他的脸上。

他快速把眼睛上的血迹擦干，看向旁边儿的老人。

老人正拿着沟子在缝合士兵的肚皮。

一针又一针缝下去，到后面士兵直接疼的气息微弱了。

赵哲探了他好几次呼吸，怕一不注意这人就没了。

等老人把伤口处理的差不多，给士兵伤口撒上药，包裹好之后，赵哲才听到他说：“没勾到肠子，接下来他要是能熬过来，他就能活了。”

赵哲点点头，呼出一口气。

老人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这就觉得累了？待到真正打起来，到时候你可没有往老身身后躲的空。”

“这……还什么都算不上。”

。

赵哲晚上睡在火堆旁边儿，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是他这段时间里睡的最好的一觉，也是他到汴京城门后的伤兵营之后，睡得唯一一个好觉。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赵哲才爬起来，其他人早就起来了，体谅他，没早早把他叫醒。

大家都各自在处理伤兵的伤口，有大有小，本来这种伤口对他们来说还挺棘手的。

但有赵哲教给老人跟他们的一些知识制成的药粉药膏之类的药物，这些伤口处理的速度变得又快，疗效又好了。

赵哲坐了一会儿之后爬起来简单洗漱，随后进帐篷给其他人帮忙。

一直忙活到下午跟晚上的时候，赵哲听到了“砰砰”的响声，有点类似于放炮。

他朝外看了眼，什么都没看到。

敞开衣领龇牙咧嘴等他消毒的士兵也抬头看了眼外面，表情木然道：“……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