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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匠作第一小说:烈焰汉魂 作者:万村 更新时间:2022/6/9 16:53:02 郑青也不识路,只记得山南有驿道,沿道而行应可到达长安,便只管循着山间利于行走的路径一路向南。待到旭日初升,映照得四周漫山彤红,仿如置身赤霞彩雾之中。于是寻了一块平整石头坐下歇息,方才觉得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郑青记得离此不远处有一片野生酸枣林。稍歇片刻后,便依径前往。走到山坳处,果见一片树丛,黄绿枝叶中缀满点点殷红。郑青吃饱后,又摘了一大包果子揣在怀里,续向南行。 郑青这些年成日在外牧羊,风餐露宿中,却也学会了许多野外生存的技能,饿了射猎鸟鼠烤炙,找寻野果地瓜之类充饥皆不在话下。 一直走到午后申时,郑青终于看到了通向长安的驿道。转向驿道又走了两个时辰,天色渐趋昏暗,远远看见驿道前方大山脚下有星星灯火,在这荒山野岭之地,只应是官家的驿置。郑青想到自己衣衫褴褛,又没有过关的符传,如果遇到驻守驿置的官兵盘查,未免多生事端,故此又转向荒僻小道,向山顶处走去。 月色朦胧,映照着一段山顶灌木乱草中的老破城墙。郑青平整了一下乱草,躺在墙边,不一会就响起了鼾声。 如此晓行夜宿,也不知走了多少天。是日清晨,郑青穿过一片柏树林后,突觉眼前豁然舒朗,绿意铺陈的沟壑纵横连绵,沟底平畴沃野,一望无垠。原是已到了关中地界。 又走了十日,终于越过了北山,站在山腰,已可俯览广阔的关中平原。郑青走下山来,只觉直道上人来车往、骡马交颈,商贾官驾络绎不绝,已是一番市郊熙攘景象。放眼望去,长陵前方的城邑巍然隐约,过长陵邑再南行三十余里,便是北靠渭水的长安城了。 是时黄昏已过,郑青心下思忖:长安城戒备森严,城内的北军士兵会不定时的巡视城中街道,看到闲杂人等即上前盘查,如被怀疑有不轨之举,轻则责打,重则投入大狱;似自己这般寒酸模样,即使进得长安城,只怕也难走到位于北阙甲第的平阳侯府;长陵邑虽不似长安城管理森严,但也有长陵卫率军驻守。郑青不敢再往前行,转身走向直道旁通往山脚的小径,心想平阳候常往来于京城与封邑之间,自己只需白日里在直道旁等待,看到平阳候车驾再上前告之详情。在郑青记忆中,平阳候胖胖的,性情甚是敦厚,府中下人如无重大过错,也极少遭受打骂。 思虑间,郑青已快步穿过一片农田,继而越过一座长满松树的山坡,沿着山脚下被人自然踩出的无草小径前行,白日路过时曾在前方不远处见到一眼山泉。 转过拗口,忽听得一阵马蹄声骤然响起。一人斜身挎着鼓鼓囊囊的褡裢,骑着一匹后臀挂着两只竹箱的壮马,从前方暗处突出来,逃命似的越过郑青。 四人四骑在其后方紧紧追赶,迅疾而来,郑青连忙闪避道旁。只听得嚓的一声脆响,追赶者领首的那位手拿弹弓,扬手拉筋射出一枚铁丸,正中逃奔者的后脑。那人跌落马下覆面扑倒,再无声息。 三人策马走到落马之人身前,取了他身上的褡裢,牵了他的马。几人一边行事一边说笑,话语断断续续传入郑青耳中。 “这杀才,只要钱财不要性命……” “不要钱财,难道就有性命了?” “嘿嘿嘿……” “死了吗?死人咋办……” “管他死没死,先甩到马背上,等下过夺舍崖时,推下去就结了……” …… 郑青知道是遇上了盗匪,忙斜向狂奔,准备跑进坡上松林内找地方躲避。才跑得几步,就见一人一骑已横在他面前。那拿取落马者财物的三人望见这边动静,也策马小跑过来。 “是个小乞丐。” “杀了吧,刚才他可什么都看见了。” “一个小子而已,不如带回山上,给浦伯搭手。聂翁下月就要来取货,只怕赶不及。” “对,把货交付了再杀不迟。” 郑青听得几人对话,就像谈论一件物什一般。正寻思脱身之策,就感到脑后被人用钝器重重一击,瞬间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郑青眼前一片幽暗,后脑犹觉疼痛,昏昏沉沉中,手中触到一堆干草,然后就是一阵马粪味道刺进鼻孔。郑青努力睁开双眼看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马厩里,右侧五、六匹杂色马并列一排,正俯下头嚼食马槽内的草料,缰绳拴在横梁上,左侧隔着一人高的木墙,看不见墙后的底细。郑青扶着木墙站起身来,正待挪步行走,不妨摔了一个趔趄,才发现自己左脚脚踝处套着一个铁箍,铁箍连着铁链,铁链另一头锁在墙根一个废弃的石磨盘上。 吱吱嘎嘎声响,前方木门半开,一个脑袋探进来,将黑暗空间带进来一束刺眼光亮,原来已是日间清晨。由于逆着光,郑青看不清那人面容。 “你醒了?” 郑青不答,眯着眼看向前方,就见那人缓步走进来,模样身形渐趋清晰,看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粗眉大眼,头上发髻歪在一边。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道,语气倒不凶恶,似要表示自己诚意,又道:“我叫张次公。” 郑青心知自己身处强盗窝,凶多吉少,于是不愿答话。张次公倒也耐心,又重复问了一次,郑青干脆张嘴咿咿呀呀哼了几声,又回复沉默。 “原来是个哑子。”张次公说罢走出门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蒸饼,一碗葱汤。 郑青已是饿极,拿过汤饼狼吞虎咽。 “能听见吗?”见郑青点点头,张次公说道:“义纵要杀你,是我救了你。你在这里就听我的,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此处是匠作工场,你不许到处乱看,否则……”张次公举右手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郑青只是点头。 张次公掏出袖里钥匙给郑青解了链锁,说了声:“跟我来。” 郑青站起身走出马厩,方才看清马厩左侧原来是一个周回二十几丈的圈马栅栏。马圈里只有一匹马。那马身形高大修长,直头竖耳,鹿颈长鬃,遍体栗红色没有一根杂毛,唯有鼻梁上一抹亮白,如同耸峙高山巅峰的千年积雪一般,显得倨傲不羁。 “好一批枭马!”郑青心下暗赞。 郑青环视四周,方才发现自己身处群山之间的一块槽谷凹地,地面一边平直,靠着竖壁山峦,另一面呈环形,临着百丈悬崖。马厩与马圈都沿着山壁搭建,马厩右侧有粗大木桩搭的棚子,棚里兽皮裹着物什,应是一座仓库;马厩的正对面紧邻仓库还有一座石木构筑、茅草覆顶的宽广房屋,房内正传出叮叮当当似是铸铁之声。 郑青正纳闷这悬崖绝壁,如何没有通向外界的道路。待走至石木房屋门口,才发现前方崖边地面与山峦交汇处有一骑宽的的栈道,沿着石壁延伸到山外平缓地带,足有百步之长。栈道中心地带还有悬空搭建的一座木屋,木屋底端由嵌入石壁的木桩支撑,似是这群盗匪的栖卧处所。 张次公还没进门,就开始嚷嚷:“浦伯,你不是老说人手不够吗?我带来一个小子供你使唤。” 郑青跟着张次公进得门来,见屋内堆满了各种铁器,有农具,也有刀剑之类。中间靠壁处有个大炉子,旁边一条汉子赤着上身,左手拿着钳子钳着一根烧红的铁条放在铁砧上,右手拿着一把铁锤在铁条上反复敲打。 名叫浦伯的汉子听得张次公叫嚷,停手转头瞥了一眼郑青,面无表情的道:“这么瘦?”说完抬起左手将手里的铁条仍到一旁的水缸里。铁条咋遇冷水,呲的一声响,激起一股竖直白烟。郑青近处仔细看了看浦伯,见是个秃顶的中年人,胡须沿着嘴唇蔓延到了腮边直达耳际,下巴却是光光的;裸露的上身布满汗珠,一身紧扎结实的腱子肉油光锃亮。 张次公道:“聂翁下月就要来长安,说是去东市卖完毛皮后就会来此取货。这此可不能有残品。那些匈奴人验货,可是直接拿铁剑与铜剑互砍,铁剑有了刃口便算残品。” “上次可不关我事。乃是你们没按我的嘱咐去取渭南之水,用钝弱山泉敷衍。刀剑亦有灵性,铁水淬炼不合,才出的残品。” “好吧,这次可是正宗渭南刚猛之水,我亲自去取的。” 蒲伯依旧嘟嘟嚷嚷:“唉!可惜我大汉第一铁匠作,所铸兵刃竟然被那老儿偷偷摸摸拿出关卖给了匈奴人……”又不住摇头:“无人识货啊!” 张次公道:“你感叹个甚,钱又没少拿!” 浦伯道:“这点钱算得什么?朝廷如知道我的本事,便是个少府的工室令,我也当得起。” 张次公边往门口走去边笑道:“好吧,工室令大人,等我做了太尉,一定会提拔你。”到了门口又回头道:“对了,他是个哑子。”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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