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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问策

小说:烈焰汉魂 作者:万村 更新时间:2023/7/24 22:37:46

国葬后不久,有彗星现于东方,光亮长尾几乎划过整个天穹,星官报奏天子,朝堂上下皆称此象为祥瑞。翌年,刘彻下诏,改国号为元光。

元光元年,刘彻干了三件事,大都是从前他一直想做但碍于诸般原因没能做成的事情。

首先,是一系列的职位调动:李广自边郡回至京城,担任统领南军的卫尉,守护未央宫;公孙敖升任骑郎将,掌宫殿侍卫骑从;建章骑兵营正式成军,纳入汉军编制,冠名羽林,卫青升任羽林郎将,统领五千羽林军;免去许昌丞相之位,由武安侯田蚡接任。

然后,便是拟诏通告天下,征召贤良、文学。年轻的天子有满腹的疑问及构想,他希望能找到天下最有才能智慧之人,为自己解答疑惑,共参所想。

最后一件事,也是刘彻最为看重,思虑最久,也最希望尽早得知答案的事情。那便是召开朝会,问计群臣,汉军越过长城主动出击匈奴是否可行之事宜,以作决断参考。

是日凌晨,夜漏未尽七刻时,未央宫宣室殿大堂内,已是灯火通明。高屋红柱下,二千石以上百官公卿依序入殿,口呼万岁,施礼毕,分左右肃立殿堂两侧。堂前阶上,天子着金丝绣纹的玄衣朱裳,头戴玉制十二旒冠冕,当屏而坐。

没人能看清冕旒后那张年轻的面孔此刻是何表情,但天子首次亲政,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今日朝堂的气氛不同以往,众皆小心翼翼,作好谨慎以对的准备。

短暂的静默后,刘彻开门见山:“自高祖开创大汉基业以来,已有六十余载,现天下承平,生民殷富,可谓幸甚。然而,北方匈奴之患始终未灭,胡人骄横日盛,竟视汉家以德行感化蛮夷的行为为软弱可欺,以致明拿强取无度,边郡百姓屡遭杀掠,民生益苦,更有高祖昔年白登之耻未雪,朕忧虑愤恨,寝食难安。故此,朕欲发兵越过长城讨伐匈奴,踏平狼居胥,扬大汉军威于外域,让单于认服归心,成汉家北境之属国。如此,汉民百姓生命财物可得保全,边郡危机永解,届时祀于太庙,以此告慰高祖先帝在天之灵,朕方能心安。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阶下又是一阵静默,比适才更加漫长。刘彻一席话,语气顿挫平和,与平时朝议一件寻常国事并无不同,但百官公卿都知道,兹事之大,其实是将有汉以来一直奉行的国策彻底扭转方向,后果必是举国扰动,天翻地覆,走入一个谁也无法预知的未来。此时的静默,其实就是无声的抗拒,毕竟,人之本性,天然亲近乐逸,厌恶不测与危险。

刘彻握在凭几端头的双手微微颤抖,他极力保持身形的稳固泰若,天子之尊,岂能让内心些微情绪外露于旁人得见。

此刻,忽听一声浑厚苍哑的声音响起:“禀陛下,臣以为,出塞击匈奴可行。”

君臣看向声音来处,见一人着深衣蝉冠,笔直挺立于高屋大殿的中心靠后位置,在身旁巨大柱梁映衬下,身形略显瘦削与单薄,以致他走出群臣队列时,竟无人注意到他。

此人名叫王恢,职任大行令,掌管与域外各邦国交往等事宜。

刘彻长吁一口气,心道:这百官公卿,到底还是有一个支持出击的。纵是天子,也颇感独木难支,而王恢之言,此刻宛如寒夜星火。

“卿可详细说来,出塞为何可行?”

王恢道:“陛下圣明。臣不但赞成出塞击匈奴,而且甚觉事不宜迟。

“匈奴行事,只畏威而不知感恩,本就与禽兽无异。其随意索取劫掠,视大汉朝廷为无物,边郡汉民如草芥,根源皆是在于没有畏惧,就似违法之人不受惩处,其不端行为必然变本加厉。长此以往,天下汉民会自我轻贱,对朝廷亦不再敬畏,甚至效仿那匈奴人,不再辛勤劳作耕耘,以致鸡鸣狗盗群起,强盗山匪横行。如此必然危及国之根本。

“大汉立国乃是天命所归,自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以此让天下黎庶倾心归附,开创汉家万世基业。

“而天道之示象,乃是日月并行,高下相倾,前后相随,长短相较,万物皆是负阴抱阳。故此,对待匈奴人,大汉也应恩威并施,不可长期偏执一方。”

御史大夫韩安国自殿堂右侧群臣队伍中行出,向刘彻施礼毕,说道:“大行令所言极是,不过,稍显答不应题,陛下适才所问,不是应不应当击匈奴,而是能不能、可不可击匈奴。”

王恢道:“愿听御史大夫高见。”

韩安国道:“匈奴之患,并非今日才有,试想当年高祖被匈奴近四十万骑兵围困于白登山,何等艰辛屈辱,多亏陈平用计才得脱困,但是高祖回归京师后,却再未动用汉军北伐匈奴,为何?以高祖及诸多开国功臣之才智,尚且不愿与匈奴兵戈相见,可见匈奴铁骑之强,汉军确实难以战而胜之,故此,还是要利用胡人贪婪本性,以利相诱,达致互不相侵方为上策。”

王恢道:“御史大夫之言差矣,高祖回京后确实未对匈奴再动刀兵,但绝非源于畏惧,而是汉地马匹极其溃缺,步兵难以与骑兵抗衡,因而不得不行的权宜之举。

“后来,高祖设立马政诏告天下,庶民之家凡养马一匹交予国家,即可免除三人之徭役赋税,以鼓动民间养马;更由朝廷出资建三十六马苑,大养官马。以此可见,高祖本意不是不击匈奴,而是蓄积能量,等待时机。现马苑之官马已有三十余万匹,民间更是群马漫阡陌,据说庶民骑母马参加婚寿庆事,都会遭致亲友耻笑。陛下,臣窃以为,当前已到击匈奴之大好时机。”

韩安国道:“大行令可知,当年高祖北上击匈奴,出动了三十余万步骑军士,而转运粮草的民夫更不少于此数,加上数万骡驴牛车,这一路上的消耗有多少?

“民夫要吃粮,牛骡也要吃草料,十石粮运到前线军兵处,只存不到二石,当年平城一战,实则已将京师与附近郡县的储粮及丁壮征调尽净,高祖息战,皆因为此。大汉当初其实已无力再组织如此规模的远征了。

“如今要越过长城深入大漠,必须用骑兵。军士每人一月需三石粮,战马长途奔袭,需得用精料喂食,按一人三马配置,其耗粮是人之十倍。以五万骑兵计,出征一月,需粮一百六十余万石,加上酱豆盐肉等物资,更得以不少于五万辆牛车运送,御车民夫与牛骡行于草原大漠,气候不适,遭受疫病、敌军攻击等,耗损更是不可数计,粗略算来,则要备粮近五百万石方可支撑五万骑兵一月用度,现今粮价一石六十钱,折钱三万万,如出兵百日,需十万万钱以上。朝廷每年口赋、算赋共收入四十万万钱,这五万骑兵百日之费,便占去三成,如再算上给予军士的赏赐、抚恤等耗费,将是惊天大数。与之相比,大汉每年赐予匈奴的岁赠折值不到两万万钱,实是不足道也。”

王恢一时语塞,韩安国任大司农多年,对国家历年收支储备所知细况,无人能与其相比。

刘彻道:“前些年丞相府商议增加岁赠一事时,你言说国库中粮多到露积于外,陈腐不可食,钱多到锈迹斑驳,穿钱绳烂,既有此累积,何愁出塞骑兵用度?”

韩安国忙道:“禀陛下,国库中所储钱粮都是文、景二帝时期数十年积累,目前确实充盈。但战端一开,便无有回头之选,谁人又知何时才能停止?即便投入巨万,也只解一时之渴,如只一年半载尚无大碍,但若延续三年五年,国库中这些积盈最终也会消耗净尽。陛下,恕臣直言,战争才是吞金怪兽,才会动摇国之根基啊。”

百官纷纷点头,对韩安国所言深表赞同。

王恢仍旧坚持己见:“御史大夫所言非虚,但却是如商贾般锱铢之较。殊不知匈奴之强,本就是基于汉地资财人力之上,一旦汉匈攻守异形,则其岁赠不可再得,更不敢再进边郡掳掠汉民为奴,人财两空,情势如断一腿,此时再遭汉军弩骑猛击,哪里还需打上三年五年?”

韩安国亦是不依不饶:“好,便如大行令所言,大汉倾国之力一举拿下匈奴,却又能如何?匈奴地广,但大都是无法耕种的戈壁荒漠及盐卤之地,匈奴人依靠草原游牧为生,产出并不丰裕,这些人成了大汉属民后,不但不能为朝廷提供多少税赋收入,且每遇暴雪疫病等天灾,朝廷还得施以钱物救助,其费并不少于岁赠之数。如若不然,待到汉军退回长城以南,匈奴为了生存,便会再度发兵劫掠汉境,如此,岂不是又回归往复原状,只白白耗损了若干汉军将士性命与国库数十年钱物蓄积。”

丞相田蚡是王太后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是刘彻的舅舅,许是血脉相连,他比之百官更晓得刘彻内心所思,也知道如何劝慰以让天子之意与百官所愿趋同,于是缓步于官卿首位出列,礼毕说道:“禀陛下,御史大夫、大行令二人所言皆有道理。臣以为,击匈奴是必然要做之事,但以当下境况看来,时机确属未到。

“匈奴疆域广大,近四十万骑兵遍布大漠草原,并无固定所在,五万汉骑出塞,能否寻到那匈奴人尚不可知,即使寻见,也是不占天时地利,人数更处劣势,实是吉凶难料。不如将大汉岁赠之策再持续一些年头,只要是人,长期不劳而获,定会变得贪图安逸享乐,畏死怕战,即便恶如匈奴,也不会免俗。假以时日,匈奴骑兵不再勇悍,各部骄奢淫逸,届时,才是汉军出塞的最佳时机,必能以最少之代价获取最大之收益。

“一旦拿下匈奴,可对其部族施以分化之策,部分南迁至长城附近,便于管束,再北迁相当数量的汉民,与其杂居相处,假以时日,这些匈奴人便会自认汉人,与北方残留的匈奴部族不再同心。如此,大汉不但增加了民众口数,且还多了一支忠诚勇武,北拒戎狄的边军,岂不是两全其美。”

百官之意,能不战最好,即便是要战,也是往后拖延无定期日为佳,立时便有数人出列,附议丞相所言。稍待,见再无新议,刘彻挥手示意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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