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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陷阵小说:烈焰汉魂 作者:万村 更新时间:2023/7/20 20:55:28 夕阳西下,上林苑大草甸上,初露端倪的青葱嫩芽迎着红日,堆起一片斑斓,羽林军的战马,又踏上了它们熟悉的擂台。 张次公率领的盗匪军共十六人,分为两列,每列八人,前后错位以对,形成一个长方形战阵。前方百步开外,是赵不虞领军的阵列。两阵相对,人数、队形无有差异,手里的武器都是去掉戟头的长杆,杆的端头有草泥裹着布帛,用细绳扎实了,状似钝头长矛。 按双方约定,先于对手全数落马一方为输。 一通鼓响毕,张次公猛喝一声,率群盗举矛打马前冲,心想借助马力迅速冲刺抢得先机,对方定然招架不住。赵不虞军似乎另有他想,并未着急进攻。 迅疾之间,两军相隔只剩四十余步。就听赵不虞减了一声开,十六人自**向两边直线散开,分成两队斜向外方驰行。张、赵两军一瞬间横向拉开了距离,未及相遇过招便要错身而过。正在此时,冲在前方的张次公军八骑忽然马失前蹄,轰然倒地,愿是赵不虞军两边散开时一并展开了绊马索,张次公军前排因惯性向前收蹄不住,摔了个结实。后排八盗急勒马缰,却发现赵不虞军两队已呈环形合围过来,接着,赵军十六人拿着长矛对着中间阵型已乱且人数也处劣势的张次公军一顿乱戳,后排八盗也逐次落马。 张次公自地上爬起身来,对赵不虞怒道:“说好比试骑兵陷阵,你却为何使用诡计?” 赵不虞道:“战场上就是要利用一切可用之物,不拘一格,胜者为王。似你这般连命都没了,还问个甚?” 群盗鼓噪不依,定要重来。当下双方约定新规,除钝头长矛,不得再用其他任何物事攻击对手。 两军再次相隔百步,面对面排好阵形。鼓声又起。这次,两军主将几乎同时一声令下,驱使己方军阵快速向前驰行。蹄声轰鸣中,双方相隔步距极速缩短,约五十步时,赵不虞军又是自中心分开,列成两行纵队呈雁形斜冲向前,直取张次公军两冀。张次公军正前方突然没有了对手,行于队伍中间位置的盗匪连忙勒马,准备相助侧翼,但马步一缓,中间七、八骑与两侧便拉开了距离,一时队形变成了中间数骑落于后方,两侧各有四骑冲在前端的松散势态。 两军交错,各色马匹汇于一处,瞬间又朝反方向撕扯开来,状如幻化的杂色彩练。双方长矛裹挟马力戳向对手,尘沙起处,便有四人呼痛落马。 两军错向五十余步,完成一个回合,都勒缰回马,重整队形。此时,张次公军只剩十二人,而赵不虞军十六人立于马上,竟一个未少。 赵不虞军迅速合拢一处,这次只成一排横列,几乎没有停歇,又在号令声中纵马前驰。奔跑中,横列中心位置两骑渐渐突前,侧边骑士依序调整马速,全队渐成一个锥形。张次公忙唤群盗驱骑前进。群盗少了几人,队形纷乱,才冲得几步,便被对手如锥头一般当中穿过。 这一次,张次公军又是五骑落马。十六打七,赵不虞军已是绝对优势。 第三回合,赵不虞军选择两翼先行,如半圆状向张次公军袭来,只顷刻,便如铁桶般迅速将后者围于当中。 张次公已知此次必输无疑,头脑反而冷静下来,想了想,低声对群盗说道:“不要再管什么阵型方向,我等背靠一处,矛头向外,如他们要攻,我们只管朝着对手方向乱戳,便是戳翻一个也算得是胜利。” 困兽犹斗时,会爆发出巨大能量,群盗驱骑将马臀紧靠,然后凝神聚目,长矛挟于腋下,单手紧握朝前,全队龟缩成一团,好似浑身长满棘刺的怪兽。面对敌方此种阵势,赵不虞军人数优势无从发挥,马匹亦丧失冲击空间,顿感无所适从。 张次公沉声低喝:“突围!” 话音既落,群盗同时突然发力冲刺,情状仿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水波呈环形极速向外扩散,携带着不可抗拒之势能。赵不虞军猝不及防,多人遭受矛头重击,续有四人滚鞍落马。 此次张次公军只损失一人,但队形也在冲杀中彻底离散,尚余马上的六人只能各自为阵。赵不虞忙整顿队形,十二骑分为六组,各寻近处落单对手,以二打一,成夹击之势。 虽非真正战场杀敌,但群盗遭此大比例惨败,已是羞怒交加,竟然拿出拼命的架势,无论戳刺格架,都是竭尽全力,加之个个面目狰狞,怒吼怪叫不绝,使得场面一时竟有了几分惨烈。赵不虞军军士气势上已弱了几分,在攻击对手的同时,更难以做到全身而退。 缠斗中,由于没有马匹远程冲刺的助力,双方手持的钝头长矛仅靠臂力,都无法将对手捅落马下。 赵不虞见已方人多数众,竟然没有占到半点优势,忙张口呼喝:“勿要缠斗,先拉开距离,交错攻击。” 赵不虞方军士听得主将号令,忙错位跑远,勒马回身,各组再将对手夹在中心,排成三点一线,然后两端同时发力,向中心处猛冲。六盗腹背受敌,顿觉顾此失彼,一时间不知所措。 张次公大吼:“勿管输赢,每人锁定一个,同归于尽。” 群盗回过神来,不再闪避,各自持矛瞄准一个前方来敌,猛打胯下坐骑奋力向前,作自杀式攻击。 彤日跃入西谷,迷蒙天色掩饰了一切细节,草甸上,只能看见六组黑影杀成一团,接着,每组都有两人齐齐落马。原来,群盗都是忍着被钝头长矛戳刺的疼痛,必然落马的结果,在敌我瞬息交错的刹那,将各自锁定的对手亦捅落马下。 最后,张次公军全数落马。赵不虞军余六人端坐马背之上,虽是胜了,却也将赵不虞惊出一身冷汗。 张次公最后一个跌落马背,一骨碌爬起身,挥手抹去鼻边流血,还待争辩,却见群盗大都坐卧于地锤头丧气,无心再听他号令。张次公咽了一口唾沫,内心一万个不服,却又无可奈何。 经此一战,赵不虞对群盗倒是生了几分敬佩之意,这些盗匪并未经过规训,却在败局已定后展示出惊人的意志与战力,如能再操练个一年半载,适才那些军士倒真不一定能战而胜之。 赵不虞面对群盗说道:“今日之战,你等表现实属勇猛,我方也只余六骑,胜之勉强。如此,就算个平局吧。今日起,你等可来营中与兄弟们同食同饮,勿需再分彼此。” 群盗闻听大喜,见炉架上的几只山鸡已熟透冒油,也不客气,相互只招呼一声,便一拥而上,扯腿掰翅,直往嘴里猛噻,俄而被烫得龇牙咧嘴,但仍是不肯把肉吐出来。赵不虞与众羽林骑看着这帮盗匪的吃相,不由得都是大笑不止。 时光荏苒,百年不过弹指。要说这世间之事,最无可奈何的,当是那如江河一般向东流逝,且永不回头的似锦年华,纵使富贵娇矜、权倾天下,也终有结束的一天。 建元六年,摄政亦是六年的大汉帝国太皇太后窦猗房薨逝。弥留之际,她当着刘彻的面特意招来她最欣赏的大臣韩安国,对其千叮万嘱,试图达至自己身后,还能有人在皇帝身边辅佐敦促,继续将文景二帝尊崇黄老、息事无为的治国理念通达后世的愿望。为让太皇太后放心,刘彻承诺让韩安国出任御史大夫。御史大夫与丞相、太尉合称三公,地位仅次皇帝,为百官之宰。 整整一天,刘彻都一直陪在他奶奶身边,直到最后一刻。 刘彻走出太皇太后寝宫时,已是傍晚,天上飘起了细雨,长信殿前的宫女跪在地上哭泣,昏沉的天空也似在诉说无尽的感伤。 奶奶的去世,刘彻是难过的,太皇太后虽然一直不放心将大权交予刘彻,但刘彻知道,老人家所为,并非出自对权力的贪念,更多的是对年少天子能力的担忧,以及对暗藏反对势力的震慑,护犊之情溢于言表。 刘彻独自行走在殿前大道,喝开了想要近身伺服的宫人内侍,直至浑身透湿,茫然伫立半晌后,更仰首向天,任凭冷雨恣肆面庞,与泪水合汇交融。 刘彻终于成了大汉帝国真正的皇帝,再没人能公然反对和违抗他的旨意,但,他就真能随心所欲,恣意而为吗?此时此刻,刘彻内心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欣喜,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怅惘之情,仿佛贯透万年的寂寞,瞬间洞穿了他的胸膛,并牢牢的攀附勾咬住了他的魂魄,再也无法将之驱离开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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