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矛盾

第二天，吴亚忠坐在临时营帐内苦思，他们突围只带出了两三天的粮食，必须尽快下定。

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条就是转战其他州府，收集钱粮，招募义军，与清兵游战，积蓄实力；另一条就是退避越南，养精续锐。两条路都不是万全之策，各有各的风险，第一条路风险大但收益也大，如果幸运能够很快恢复实力，与清军抗衡。第二条路风险小，但想要恢复实力会很漫长。总之，不好选就是。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吵闹之声，听声音又是刘永福和黄崇英。

“元龙，去问问那二位又是何事？”

一壮硕青年在外应声，此人名叫彭元龙是他的亲卫统领。

没过多久，彭元龙返回，躬身说道：“回禀太子，二位旗头因为被俘返回的兄弟们争吵。”

“被俘的弟兄？”

“具体来说是黑旗兵将，他们从天保城而回。”

“天保城，这是怎么一回事？”吴亚忠疑惑极为疑惑。

这些黑旗兄弟说是在天保城被白莲**军解救，一路找寻过来，但黄旗主认为他们是奸细，非要抓人，刘旗头不许，两边就吵了起来，而且火气越来越大，您还是去看看吧！”

吴亚忠叹气，自己怎么就摊上这样两个属下，赶紧起身，来到出事的地点，这一看吓了一跳，两边已经剑拔弩张，就差动手了，顿时气的直发抖。

“都给我住手，兄弟拔刀相向，你们想干什么？”

吴亚忠一到，黄崇英刘永福二人连忙命令手下收起武器，然后见礼。

“太子殿下，刘永福私通叛贼，意在谋反，投靠清军，还请您定夺！”黄崇英先发制人。

刘永福被气的双目睁圆，愤怒道：“黄崇英，你曾有恩于我，所以一直退让不愿计较，可你血口喷人，污蔑我黑旗军是叛贼，是要灭杀我等吗，你真当刘某是泥捏的不成，今天当着太子的面，咱们就比划比划。”

双方火气越来越大，吴亚忠赶紧灭火，“都给我住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永福平复一下心情，说道：“事情是这样，我麾下部将赵登和百余弟兄在两月前的上映州之战中被俘，一直被关押在天保城大牢内，就在前天白莲教的兄弟攻下天保城解救了他们，并一路寻来归队。然而黄崇英他非要污蔑赵登等兄弟投了清廷，今天来是为了清兵引路，要将他们打杀，还请太子评评理，弟兄们死里逃生，不辞辛苦找来，却被当成**，这多让人寒心啊！”

吴亚忠还未说话，就听黄崇英冷笑道：“太子殿下，莫要听他们狡辩，天保乃是州府，防备森严，我们谋划多年也没有得手，怎么可能被随便来的什么白莲教轻易攻下，所以属下认为其中有诈，这伙白莲教定是清兵假扮，目的是混进我军，本将军怎能让他们如愿。”

“放屁，黄鼠狼你这是借机报复我们！”刘永福旁边的赵登破口大骂，他们死里逃生，刚回到队伍里却被当成**，心情可想而知，恨不得扑上去咬黄崇英几口。

黄崇英的黄旗军与刘永福的黑旗军矛盾由来已久，一开始刘永福是黄崇英麾下部将，后随着义军被打散刘永福得到了单独发展的机会，凭借个人魅力和能力实力迅速发展，被当年的天地会领袖吴凌云看中，甚至做到了第二把交椅，这让黄崇英非常不平衡。一开始借着曾是刘永福上司的交情不断从黑旗军手里要钱要人要粮，刘永福也感其恩但有所求无不答应。吴凌云阵亡后黄崇英凭借扶持吴亚忠这个太子上位就更加肆无忌惮，甚至一度要兼并黑旗军。刘永福可不是软柿子，自知手里有兵才是硬道理，不再满足黄崇英的要求，牢牢把持黑旗军，两人关系越来越僵。接下来黄崇英借着手里的权利经常让黑旗军冲锋陷阵以及各种打压，两人的矛盾也越来越激化。

吴亚忠其实也知道黄崇英做的有些过分，无奈黄家掌控近半的义军，又是自己的亲戚，所以一直没有责难，这些刘永福当然也看在眼里，导致君臣间愈发疏离。

“住口，赵登你这是以下犯上，光凭刚才这句话就可以治你的罪，不过念你对天地会立下不少功劳此事先揭过，至于你说被白莲教所救之事，可有证据。”

吴亚忠这一问黑旗军众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尤其是赵登。

“太子，属下听明白了，如果没有证据那我就是奸细了？”

吴亚忠摇摇头说道：“本太子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此时是非常时期，还需要好好核实一番。”

赵登见吴亚忠是这个态度，心寒无比，“我们没有证据，不知道太子殿下要如何处理？”

吴亚忠也是一个血火里走出的枭雄，年轻是就高居延陵国太子，如今还是天地会领袖，被一个属下的部将如此呛声顿时怒了：“先押下，等核实后在做打算。”

“哈哈哈……”赵登怒急而笑，“枉我为天地会出生入死，到头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太子殿下，我没有证据，今天就站在这里，当着数千弟兄们的面，动手吧！”

“好了牙尖嘴利的混账，敢如此对太子说话，来人，给我拿下。”黄崇英抓住机会，就要动手。

“你敢……”刘永福立刻挡在赵登身前，其他的黑旗军兵将立刻跟在其身后。

“刘永福，你这是真要造反啊！”黄崇英怒叫道。

刘永福毫不退让，躬身抱拳，“太子，刚才是赵登不对，稍后属下一定会责罚，不过是否是奸细一事，还请通融，等核实清楚，如果属实，不用太子动手，属下亲自格杀。”

吴亚忠脸色愈发阴沉，自己可是天地会最高领袖，没想到要拿下一个有嫌疑的部将都不成，心中不快可想而知。

他不说话，场面顿时僵住，黄崇英眼冒寒光，给周围的属下打眼色，他要借着此事发难。

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吴太子，可还记得张霖。”

吴亚忠先是一惊，随口说道：“灵山军大将张霖？”

灵山义军也是一支强力的农民军，最高峰时有三四万人，其首领被称为小张三，与吴亚忠联合，一起对抗清廷，不过后来不幸战死，其麾下被天地会吸收。张霖曾是灵山军第一悍将，不幸被俘。

活落，一个青年汉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刚一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是张头领！”

张霖走到吴亚忠等人身前，先是抱拳对周围躬身，“灵山的诸位兄弟可好。”

“张头领，原来你还活着，兄弟们以为你已经被清军害了！”数十人走了过来，无不激动的围在张霖周围。

“本来就快死了，被贵人所救，今天来这里看看各位兄弟，以及为贵人带路的，哪知却出了误会。”

张霖接着对吴亚忠抱拳说道：“吴太子，赵登兄弟的事在下可以作证，我们本来被关押在一起，正是受白莲教黑旗军刘副旗主所救，攻占府城之事也做不了假。”

“没错，太平军旅帅蒋震可用性命担保。”原来蒋震也跟来了。

刘永福大奇，本来奇怪多了许多不认识的面孔，原来是一起被解救的，心里大定，如此就证明自家兄弟完全没有问题。

黄崇英暗叫不妙，今天看来是不能所愿了。

吴亚忠总算是听明白了，“张将军，莫非你所说的白莲教刘副旗主也跟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清亮的声音传出，“吴太子，久仰了，白莲教黑旗军副旗主刘启见礼了！”

随着声音，刘启大步走了上来，双手结莲花手印。

吴亚忠天地会将领大为吃惊，怎么也没想到堂堂白莲教副旗主竟然是个少年，不过眼前的少年一身黑色劲装，身形挺拔如松，浓眉大眼，说不出的精神，语气不急不躁，气势迫人。

吴亚忠也赶紧亮出名号，白莲教和天地会可是老牌的反清招牌，两者没少接触过。

“广西天地会舵主吴亚忠见过刘副旗主，贵客登门，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哪里，倒是刘某贸然来访，吴太子不要怪罪才是。”

“太子可不敢当，称呼吴某名讳即可。”

两人客套一番，吴亚忠将身边的几位天地会将领一一介绍，当介绍刘永福时刘启意味深长笑道：“同是黑旗军，还是本家姓，看来我和刘旗头有缘啊！”

刘永福对眼前同样自称黑旗的少年大感兴趣，笑道：“刘副旗主少年英雄，刘某可差远了。”

吴亚忠大笑道：“的确是有缘，来，请到帐内一叙，不过我军处境危难，只有些粗茶招待。”

刘启摆摆手，“都是江湖男儿，和清廷厮杀，没少钻山进林，餐风饮露，有口热水喝就不错了。”

“哈哈哈，是极，是极。”

经过一番交谈，刘启言吐不俗，不卑不亢，让吴亚忠惊奇之余收起了轻视之心，暗道白莲之士，名不虚传。